容中逵 何娟
摘要:當前,我國鄉村文化的式微主要表現為傳統村落建筑、生產生活方式的逐步解體,傳統社會教化制度的逐漸消逝,傳統鄉民思想觀念和價值取向的逐步位移,傳統道德倫常、風土習俗的逐步式微。其根源在于現代性的片面極致擴張,市場經濟的巨大沖擊,家國同構的鄉村政治制度解體。通過教育來激活和重建鄉村文化,需認識各鄉村文化激活的系統要素側重性并確保廣義教育的同質同構;并在此基礎上重建鄉村物質建筑場所,重構鄉村家庭教養、鄉村學校教學、鄉村社會教化體系,全面推進鄉村文化的整體發展。
關鍵詞:鄉村文化;式微;教育激活;城市化
中圖分類號:G40-055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674-7615(2022)02-0036-06
自黨的十九大提出鄉村振興戰略以來,鄉村經濟社會和鄉民生活水平日益提升,鄉村整體面貌呈不斷趨優之勢。然而,正如有學者所言:“在全國浩浩蕩蕩的城市化進程中,中國農村正在淪陷,中國人的故鄉正在消逝”[1],在城鎮化加速挺進的大潮下,凝聚著濃厚鄉土人文氣息的鄉村文化日漸式微,為此,有必要對鄉村文化的日漸式微及教育激活作出深入思考,以尋找日漸失去的鄉村家園。
一、鄉村文化何以需要
有學者指出:“鄉村文化是指鄉村社會中以農民為主體,以鄉村社會的知識結構、價值觀念、鄉風民俗、社會心理、行為方式為主要內容,以農民的群眾性文化娛樂活動為主要形式的文化。”[2]其實,我們更應將鄉村文化視為中國傳統文化在歷史發展長河中的地域縮影,因為在這個日益被城市化吞噬的時代,城市已不足以葆有傳統,只有鄉村還在體現傳統與現代的張力。為什么需要鄉村文化?
其一,從重要性看,鄉村文化是中國文化發展的進步之梯。一是鄉村文化是中國文化的濫觴之源。從中國文化起源之初,鄉村在我國的歷史發展進程中就一直扮演著重要角色,“如果說中華民族歷史五千年,這五千年都在農耕文明里,那么村落就是我們農耕生活的源頭與根據地,并且至今至少一半中國人還在這種‘農村社區’里種地生活,生兒育女,享用著世代相傳的文明。”[3]從原始文化到傳統農業文明,再到現代工業文明的歷史發展中,孕育在傳統鄉村文化中的道德觀念、處世態度、價值體系仍然深深埋在中國人的心里,潛移默化地影響并約束著人們的行為活動,無論社會發展到何種程度,鄉村文化在中國都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二是鄉村文化是中國文化復興的承載之地。當今世界,文化越來越成為國際競爭的強有力因素,文化軟實力成為衡量一個國家綜合實力的重要因素之一。無論過去還是現在,中國人口以農民為主體,土地絕大部分在農村,作為人、地匯聚中心的鄉村是整個中國文化復興的根基所在。重視鄉村文化、發揚鄉土精神,對于堅定文化自信和推進文化復興至為重要。特別是在當今經濟、政治、文化日趨全球化,西方文化滲透已經給我國鄉村文化發展帶來巨大沖擊的情勢下,只有弘揚優秀鄉土文化,才能托舉整個中國文化的繁榮發展,促使中國文化走向偉大復興。
其二,從必要性看,鄉村文化是鄉村振興的應然訴求。一是鄉村文化是鄉村社會振興的重要內容。黨的十九大報告明確提出要建設產業興旺、生態宜居、鄉風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的社會主義新農村,新農村的經濟、政治振興顯然離不開文化的振興。因為文化對人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產生著重要影響,不僅傳統鄉村文化中崇尚敬畏自然、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思想觀念對于重建生態宜居的村落社會具有重要價值,而且其蘊含的價值取向、行為規范也引導著鄉民的日常行為和鄉村社會的穩定,傳統鄉村民間藝術如剪紙、刺繡、竹編工藝等更是助推鄉村文化產業振興的動力來源。重拾鄉村文化、再現鄉村文化功能不僅可以提升鄉民的物質生活滿足感,還能充實鄉民精神生活的愉悅感,確是實現鄉村振興應有之義。二是鄉村文化是改善現代鄉村社會的一劑良藥。現代化的發展促進了經濟的迅速發展和人們生活水平的提高,但受物質財富的誘使,越來越多的鄉民遠離鄉土,鄉村在某種意義上成為“空殼”,傳統鄉風民俗每況愈下,道德敗壞帶來的社會問題不斷增多。的確,“鄉村文化本身的虛化在今天已越來越成為一個隱在卻可以說是危機重重的、事關鄉村社會生存命脈的大問題”[4],現代化帶來的社會弊病急需我們重拾鄉村文化的精神內核,以推動鄉村整體文明的發展。
其三,從緊迫性看,鄉村文化在裹挾現代性的城市化進程中每況愈下。一是鄉村文化所蘊含的正能量日益被動失語。雖然當前城市化的迅猛發展給鄉村發展和鄉民生活帶來了諸多便利與活力,但也使鄉村社會的傳統道德和人文關懷日益式微并逐步朝向異質化方向發展:本該鄰里和睦的,卻因一點小事就鬧得老死不相往來;本該父慈子孝的,卻因一己小利而拒絕贍養老人……這些現象使得整個鄉村文化所具有的正能量逐步隱遁,令人找不到安身立命之源。無論經濟發展到何種水平,重新激活、回歸并浸潤到鄉村優秀傳統文化所蘊含的正能量之中是當務之急。二是人們對鄉村文化的式微及其帶來的負面影響呈集體無意識。城市化及其帶來的負面影響逐漸侵蝕人們的精神世界,在鄉村盲目追趕城市化、國際化時,作為人類精神原點的鄉村文化日漸式微成為不爭事實,但人們卻對此并不深知甚至漠然,生活在鄉村的人們欣然接受現代城市化發展帶給鄉村的變化,他們在追求物質幸福感的過程中樂此不疲,絲毫沒有意識到城市化蓬勃發展之時正是其自身內在精神退卻之日。
二、鄉村文化日趨式微的表征
雖說鄉村文化的日趨式微有目共睹,我們仍需對其相關表征作一概括。從文化學角度看,當前我國鄉村文化日趨消退的表征體現有四。
其一,物質文化層面的傳統村落建筑、生產生活方式逐步解體。一是物質建筑日益失去“村落”面貌。所謂“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傳統鄉民多依自然地理面貌來構建自己的居住家園,其一磚一瓦、一溝一壑、一丘一林都帶有明顯的地方特色、民族特點和村落自然屬性,但在舉國單向度城鎮化進程中,不僅政府按照城市化的理念將許多鄉村拆遷征用為城市用地,鄉民本身也在加速改變自己的傳統觀念以使自己盡快成為現代人,在兩者的交相作用下,鄉村建筑開始變得千篇一律起來:民居的樓房化、道路的水門汀化、亭臺樓閣的非傳統美學化……錯落有致、千篇一律卻失去了“村落”的本真面貌。其實,這種失去中國傳統特色和脫離鄉民生產勞作屬性的村落建筑,除了在形式上起到一個外部符號的“現代化”效果外,并未引起鄉民在文化心理上的共鳴。二是日常生產逐步遺棄傳統生產方式。傳統中國以精耕細作為特征的小農經濟生產方式,通過合理的灌溉、因地制宜的糧食種植和人地的良性互動推動著鄉村的可持續發展,體現了人與自然的和諧相處。但在現代化的規約下,傳統農業日益被大規模的機械化所取代,機械化生產在縮短鄉民勞作時間、減少其工作投入的同時,也使得鄉村生產日趨機械重復,并使新生代鄉民子弟對鄉村文化的認同感日益降低——鄉村生產方式本身就是一種文化體現,脫離鄉村生產方式的文化,其象征意義自然也會隨之消解。三是日常生活消費越發追求物質享受。隨著生活水平的普遍提高和日常消費的日益多元,鄉民越來越傾向于追求物質方面的享受,物質上的攀比也逐漸成為現代鄉民的一種普遍趨向。為滿足物質方面的需求,人們將越來越多的時間投入到賺錢上,這種輕精神、重物質的生活觀和消費觀,使得越來越多的鄉民和鄉村少年竭力奔向物質條件更好的城市,加速了其離鄉離土的腳步。
其二,制度文化層面的傳統社會教化制度逐漸消逝。一是以鄉賢鄉紳為主導的鄉村社會治理文化制度成為過去。傳統鄉村社會中,擁有一定文化資本的鄉賢運用自己的智識才干服務貢獻鄉里,他們在向村民傳播知識、處理事務的同時,也逐漸獲得了威望并成為鄉村社會教化的主導力量。但在現代化的進程中,鄉賢已不再是上述敦風睦族、鄰里互助、慈孝相稱等公序良俗的維護者,“傳統家庭倫理取向逐漸失范而被新鄉村社會‘叢林原則’所取代”[5]。二是以鄉規民約為主導的鄉民行為活動日趨虛無。鄉規民約是以地緣關系和當地風土習俗為基礎,由鄉民構建起來并自覺遵守的行為準則和道德規范,因其具有高度集體認同感而成為鄉村社會的基本行為規范,但隨著血緣和地緣關系在鄉村社會中的淡化,鄉規民約已從實體變成虛無,越來越多的鄉村既沒有傳統道德倫常的民約律令,也沒有現代行為處事的制度規范,而呈現出一種無事不可為的放任狀態。三是以宗親為主導的家族教養日益淡漠。中華民族十分重視通過宗規族訓來教導子弟,這種以血緣關系為紐帶聯結起來的,在宗族內部成員之間形成的用以區分長幼尊卑、維護人倫秩序的制度,不僅使家族里的年輕一輩接受傳統倫常的教導,而且對家族其他成員的為人處世、學習工作等也產生積極的作用。但如今鄉村的家族觀念日益淡薄,人們對自己的家族愈發陌生,更少有人去關注通過良好的家規族訓發揮其家族教養與社會教化功能了。
其三,精神文化層面的傳統思想觀念和價值取向逐步位移。一是思想觀念上的鄉村逃離化。費孝通曾言:“鄉土社會是安土重遷的,不但人口流動很小,而且人們用以獲得資源的土地也很少變動。”[6]在這樣的一個社會里,人們遵從祖輩流傳下來的經驗,無論外部世界如何變化,對自己的家鄉始終存有歸屬感。但在現代鄉村社會中,這種安土重遷的觀念在年輕一輩的離土離鄉中漸漸消逝,這不僅體現在外顯的行動上,更體現在內隱的觀念上。他們努力讀書只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遠離大山,擺脫“鄉里人”的標簽,這一思想觀念加上當前教育人才培養的城市化趨向,致使鄉村振興更為艱難,鄉村文化愈加式微。二是價值取向上的無信仰化。在價值取向方面,傳統儒、道等文化思想曾給中國鄉土社會以強大精神支撐,儒教的忠孝禮義、道教的自然無為等影響著鄉民的價值取向,塑造著鄉民的人格特點,也維系著整個鄉土社會的穩定。但在物質文明等因素的沖擊下,以往的價值信仰體系逐漸解體,一些鄉民不再堅守長期以來的信仰,轉而執著于追求物質方面的享受,走向拜金主義、享樂主義或極端的個人主義。他們既不崇祖,也不信神,更不怕鬼,這種信仰的缺失使得越來越多的鄉村人活在虛假意識之中,他們既不知來處,也不知歸途,有的只是個體至上主義的極度膨脹和對大眾傳媒構建起來的消費帝國的頂禮膜拜。
其四,行為文化層面的傳統倫常規范、風土習俗逐步式微。一是傳統倫常規范日漸式微。中國素為禮儀之邦,在傳統倫常的規范下,人們遵守并踐行著共同的人際交往準則,由此也維系著鄉村社會的穩定。但在現代性的侵蝕下,傳統禮儀禮節與生活方式卻在人們生活質量提高、閑暇時間增多的過程中逐漸式微,傳統的日常生活交往模式逐漸向異質化發展。“過去推崇的尊卑有別、長幼有序被目無尊長、唯我獨尊所鄙視;過去講究的人倫道德親情被金錢利益所取代;過去強調言行集群認同傾向亦被個性與特立獨行所掩埋;過去人們閑暇之余的說書、聽書、下棋、唱調、看戲被麻將、紙牌、天九、三級片等各種賭博工具和不健康內容所腐蝕。”[7]二是傳統民間節日習俗日漸式微。傳統民間節日習俗是文化的重要表達形式和人們內心情感表達的集中體現,凝聚著人們的美好愿望和需求。傳統節日里諸如猜燈謎、賽龍舟、包粽子、舞龍舞獅、清明祭祖等活動,不僅娛樂了大眾,也使他們在濃郁的文化氛圍中接受著傳統文化的洗禮。但如今許多傳統節日習俗已被大大簡化而只剩下了一個軀殼,年味的缺少,粽子、月餅的商品化等,使得這些傳統節日所蘊含的獨特文化價值逐漸喪失,年輕一代只能從電視或課本上感受傳統節日的魅力,對國家的傳統節日習俗沒有親身體驗感,自然也不會對自身文化產生認同感和歸屬感。與此同時,西方的節日卻紛至沓來且被越來越多推崇,崇洋媚外的趨勢也就越來越嚴重。
三、鄉村文化日趨式微的原因
以上簡要描繪了當前我國鄉村文化式微的表征。鄉村文化日趨式微的原因固然有很多,但如下三個因素的影響是顯而易見的。
其一,市場經濟的巨大沖擊。一是市場經濟的競爭規則激發了鄉民的攀比意識。盡管市場經濟促進了鄉村經濟的快速發展,但城鄉之間的差距仍然存在,這種差距致使鄉民競相赴城之風不斷上升。就城鄉之間而言,許多鄉民為尋求經濟和地位上的“城市”符號時,紛紛舍棄鄉村而涌向城市,鄉村在迎合經濟發展需要的過程中,成為城鎮的資源補給地而變得逐漸空心化,就鄉民之間而言,“攀比”似乎成為鄉民之間一種隱性的常態化存在,小到柴米油鹽、大到婚喪嫁娶都成為攀比競爭的應然內容,上述意識和行為本身就是鄉村文化異化的表現。二是市場經濟的趨利規則支配了鄉民的價值取向。從傳統農耕文明到現代工業文明,鄉村的經濟形態發生了巨大變化,受市場經濟的影響,以倫理本位為基礎的社會結構在各種物質財富的誘惑下逐漸被解構,鄉民的價值取向發生了轉變,從利他到利己,從重義輕利到見利忘義,拜金主義和享樂主義日益彌散鄉間,鄉村青年為了獲得更多的金錢收入踏上了背井離鄉的生活,致使其在融入城市化的過程中既丟失了原本熟悉的鄉土文化,也難以成為真正意義上的“城市人”,在價值取向日趨異質和沒有正確價值取向的引導下,鄉村文化也逐漸消解。
其二,家國同構鄉村社會治理體系的解體。一是以家國同構為基礎的鄉村外部總體政治意識形態被削弱。傳統中國是一個“家國同構”的社會,在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觀念引導和權力止于縣的政治生態下,通過家庭教養、學校教學和村落教化三者的通力配合,鄉村的政治生態與國家是同質同構的,但隨著社會的不斷分化和政治權力的不斷延伸,這種自發的同質同構環境卻受到了各方面的沖擊。鄉村逐步從“社會化”走向“國家化”,原本從家自然衍生出國的具有自然張力的鄉村社會空間被政治單一取代,致使村落與國家在整體意識形態或共同信仰方面出現越來越多的不一致甚至矛盾的情形。二是以家族為基礎的鄉村內部社會治理結構被遺棄。以家族為單位的社會治理結構是中國傳統鄉村社會穩定的基礎,在家族制形成的村落秩序中,以家族長老為權威中心的“長老統治”曾是鄉村社會治理的核心力量,盡管中國歷史一直動蕩不安,“但構成中國傳統社會基石的以血緣紐帶聯系起來的家族始終非常穩固”[8]。但在如今多元文化的沖擊下,傳統鄉村社會治理的權威中心逐漸轉移而變得日益主體多元化,致使鄉村內部社會治理的自我免疫力下降。特別是當“家族勢力的基礎被徹底動搖,階級劃分代替血緣親和力,家庭及宗族基本退出中國鄉村政治分析的視野”[9]之后,原本由家庭和家族傳承播布的傳統美德也被一并斬斷而難以發揮整合人心的作用。
其三,現代性的片面極致擴張。一是現代性的技術理性主導了鄉民的日常生產方式。信仰是維系鄉土社會穩定的基礎。現代性的核心是理性,理性的基本特點是斤斤計量,表現在人與物的關系上,就是相信人可以通過理性進而科學的力量去控制世間萬物。在此認知前提下,所有的東西都決定于人及其技術,它打破了人類對自然的敬畏和應有的信仰,使得整個鄉村社會日益技術化和世俗化。的確,“技術理性和世俗精神的過分發達使得宗教沖動開始衰竭,從而導致社會喪失了終極意義”[10],在技術理性的沖擊下,信仰的衰竭必然導致整個鄉土社會的衰落。二是現代性的工具理性主導了鄉民的日常生活方式。在現代性的急劇擴張中,鄉民們的日常生活方式也逐漸異化。人與人的交往越來越功利,進而使正常的人際交往愈發成為一種實現自己目的的手段,一旦人被他者視為工具性存在喪失其主體地位時,鄉民的日常生活交往實質上已經被異化而朝向病態發展。的確,“工具理性既是現代性的鮮明特征,又是產生危機的根源。”[11]這種一切以達到自身目的為出發點的做法和沒有情感的日常生活交往,使得部分鄉民的人性被逐漸扭曲和異化。
四、鄉村文化激活的教育路徑
鄉村文化的日趨式微影響著鄉村乃至整個社會,要改變當下鄉村文化式微的現狀,教育理當有所作為。如何才能通過教育重新激活鄉村文化?需側重解決五個具體問題。
其一,激活重建以傳統文化為主體,以同質同構為側重的廣義教育體系。針對鄉村文化激活缺乏導向,需明確兩個認知前提:一是鄉村文化系統的全面激活。激活鄉村文化需有一個基本文化導向和范疇,這一導向既不是單一的西方現代化,也不是文化中某一要素的激活,而是中國已有的優秀傳統文化和整個文化的全面激活。鄉村文化全面激活需以“天人合一、為人由二、省己求三”[12]的中國傳統文化知識系統、行為系統、價值系統為基本內容。知識系統側重對傳統文化歷史及其知識的掌握,重在強化國家觀念與身份認同;行為系統側重對人際倫常道德規范的掌握,重在強化行為習慣的遵從與踐行;價值系統側重對是非美丑善惡的分辨,重在強化各種正確價值取向的形成。二是廣義教育系統同質同構。鄉村傳統文化的全面激活需通過家庭、學校、村落三類廣義教育力量共同實施才能達成。因三類教育形式及其功能各有側重,所以教育亦需各有側重:家庭教養應側重傳統文化行為系統,重在養成良好傳統行為習慣;學校教學應側重傳統文化知識系統,重在掌握優秀傳統文化知識;村落教化應側重傳統文化價值系統,重在形成正確的道德倫常價值觀念。唯有家庭教養、學校教學、村落教化在教育目的、內容、過程上確保同質同構,鄉村文化的激活及其整體重建才有可能。
其二,激活重建以民居為主體,以文化物質系統為側重的鄉村建筑體系。針對當前鄉村物質建筑的現代化與西方化趨勢,需把傳統文化融進鄉村建筑中,將鄉村建成具有中國文化特色的鄉民生活場所。一要對現有鄉村傳統文化建筑進行保護。作為一種文化符號,傳統建筑在鄉土社會中具有獨特的文化教育意義,為保護村落建筑的傳統文化底蘊,需對現有傳統村落建筑特別是那些具有文化傳承意義的民居或傳統建筑給予充分修繕、保護。二要提高鄉民對傳統建筑的認同情懷。鄉民是鄉村建筑的締造者,重建傳統建筑特色的村落,需使鄉民在感受和喜愛傳統文化魅力的基礎上,認同并身體力行地去接受和推動傳統鄉村建筑的發展。三要充分體現地方建筑特色之美。中國各地建筑因地方氣候、自然環境、民族傳統而各具特色,諸如北京四合院、江南水鄉的南北差異,客家土樓、傣家竹樓、土家吊腳樓、蒙古族蒙古包等既是傳統文化在建筑上的呈現,也是傳統文化傳承的重要途徑,重建鄉村物質建筑體系需各地各族基于自身傳統去充分展現地方特色。
其三,激活重建以村落為主體,以文化價值系統為側重的鄉村社會教化體系。針對當前鄉村社會教化風氣日衰的現象,重建以鄉賢為主體的村落社會教化體系尤為重要。一要充分發揮村干部在鄉村社會教化中的引領作用。作為中國最基層的鄉村社會行政管理人員,村干部在鄉村治理和社會教化上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村干部可以通過在鄉間教化場所定期播放一些法制宣傳片和普法類節目,及時宣傳國家各項方針政策,以加強對鄉民的道德、法治、政策教育,使鄉民樹立正確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成為遵紀守法的好公民。二要切實發揮村中長老在鄉村社會教化中的權威作用。村中族老或長老多為村中德高望重的長輩,他們深受村民的敬重和愛戴,具有相當的威望,因此,可以利用其在日常生活中將傳統文化中諸如孝敬父母、家庭和睦、鄰里和諧等美德來教化村民,也可以通過編修族譜、朔望宣講等形式使族人了解家族歷史,從而對鄉村文化有更深的歸屬感。三要努力發揮村中知識精英的教化作用。作為鄉村中的“文化人”,鄉村知識精英能夠以其知識技能在農事農活上給予鄉民以切實指導與幫助,進而更好地促進農業生產,推動鄉村振興。為此,需切實發揮鄉村知識精英在制訂村規民約、躬身村中公益事業、凈化村落良好文化秩序等方面的組織引導和率先垂范作用。
其四,激活重建以學校為主體,以文化知識系統為側重的鄉村學校教學體系。針對當前鄉村學校教學脫離傳統的情況,需切實發揮以鄉村教師為主體的鄉村學校教學活動。一要切實提高鄉村教師地位待遇及其自我認同感,廣泛營造尊師重教的良好氛圍。鄉村教師的薪資待遇及其職業認同感影響著其在鄉村從教的感受、意愿及教學成效,為此,需切實解決以日常生活實際困難為核心的物質性支持和以聲譽、名節為核心的精神性支持,給予那些恪盡職守的教師以充分肯定和正向社會型塑,以在整個鄉村環境中形成尊師重教的良好氛圍,減少鄉村教師的職業落差。二要切實進行鄉村學校課程與教學改革,努力增強其鄉土適應性。要切實解決鄉村學校陣地建設,確保鄉民子弟有學可上。當前鄉村學校日呈萎縮蕭條之勢,致使鄉民子弟無序赴城就學,因此,政府需在政策上大力開展鄉村學校重建運動,在政策導向、教育場所、資源配置等方面給予鄉村學校以傾斜性支持,確保鄉民教育能夠在起點、過程、結果上獲得真正意義上的公平,進而促使鄉村社會的振興。
其五,激活重建以家庭為主體,以文化行為系統為側重的鄉村家庭教養體系。針對當前鄉村家庭教養日益趨無現象,重建以家長為主體的鄉村家庭教養體系尤為迫切。一要從宏觀層面制訂并整體推進家庭教養施政綱要。目前家庭教養問題已不單純是鄉村而是全國的共性問題,為此,需從國家層面作出制度性的安排。切實建立健全家庭教育文化傳承相關組織機構,制訂完善家庭教育文化傳承實施方案;明確家庭教育文化傳承內容,編寫家用文化傳承教材;實施家庭教育文化傳承培訓計劃,周期性開展家庭教育文化傳承培訓活動。二要從微觀方面具體解決鄉村留守兒童的教養問題。隨著經濟的迅速發展和赴城“打工潮”的出現,鄉村留守兒童日趨增多且其學業、品行、個性等存在諸多不良,已成為當前我國城鄉的共同隱患。為此,需厘清對象,將留守兒童教育問題聚焦到父母雙親均外出的兒童身上;辨明癥結,將留守兒童教育問題解決的重點聚焦到親子交往的建立上;齊抓共管,將留守兒童教育問題解決的路徑聚焦到不同部門的各司其職上。只有各級政府努力縮小城鄉差距,充分挖掘和發展鄉村產業,為鄉民提供就業機會,家長切實轉變觀念,盡可能將孩子留在身邊,關注孩子身心需求并加強親子交往,才能切實解決鄉村留守兒童學習和行為習慣養成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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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 The current Chinese rural culture is declining, which is manifested in the gradual disintegration of the traditional village architecture, the way of production and lifestyle, the disappearing traditional social educational system, the gradual shift of the traditional villagers' ideology and value orientation, the fading traditional moral ethics and customs. The root of those mentioned phenomenon lies in the one-sided extreme expansion of modernity, the huge impact of the market economy and the disintegration of the rural political system with the same structure of family and country. To activate and rebuild rural culture through education, we need to recognize important systematic elements and make sure the homogeneous isomorphism of broad education; and on this basis, to rebuild physical construction sites, reconstruct rural family upbringing, rural school teaching, and rural social educational system, so as to promote the development of the overall rural culture.
Key words:rural culture; decline; educational activation; urbanization
(責任編輯:楊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