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葉不仰望星空

◎ 王建莊

從今日的碼頭出發，順人類歷史的長河溯源，得到的最大感受是：許多人都是樹葉，只有極少數人才能成為星星。

春日晴朗的夜晚，在空氣清明的開闊地，人靜更深時仰首，能夠看到浩瀚的星空。星星們密密麻麻地排列，摩肩接踵地擁擠在一起，感覺那里一定是喧囂繁華。

如同城市擁擠的街道，喧鬧的人群。

在熱鬧的人海里，你周圍的人是誰？

在寶藍天幕下眨眼的星星，互相之間有牽手連心的嗎？

樹葉在春雨里生，在夏日里展，在秋風中張揚。經春雨洗禮時嬌嫩，被夏陽撫摸時嬌羞，隨秋風舞蹈時矯健。一般的葉子們，經歷了春，邂逅了夏，在和秋風吻別后就走完了生命。許多人就是這樣。

葉們大多不看星星。在有生命的日子里，它們一般是斜楞在枝頭上，沒有平鋪橫展的，更沒有像攤開的手掌一樣水平的正面向上的。只有合歡一類的葉片在白天是盡情展開的，但即使是合歡，其葉片到了晚上也會自動閉合。總之，葉們不看星星，它們不仰望星空。

星星是孤獨的。遼遠的孤獨。看與星星相伴的月亮就會體會到星星們有多孤獨。月宮，應是瓊樓玉宇，雕梁畫棟，有玉兔搗藥，有吳剛伐木，那嫦娥該不會滋生孤獨的愁緒。更何況貌美如花，應該有不少追求之人，連天蓬元帥都把持不住，可見萬綠叢中這點艷紅多么亮眼。但是嫦娥不高興，“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寂寞嫦娥舒廣袖，萬里長空且為忠魂舞”。以藍天為背景，以太空為舞臺，一個嬌小的女子翩翩起舞，衣袂飄飄，柳腰搖搖，聚風弄影，布云行雨，其寂寞孤獨寫滿天庭。

月宮如此，星星只會更甚。我們看群星擁擠不堪，其實它們個體之間，相距何止千里萬里！

城市人海里，和你并行的或是擦肩而過的人，肉身相近，其心遼遠，間距何止千里萬里！

可能葉們在枝頭時是不屑看星星，但估計有的落葉會有看星星的愿望。當秋風凜冽，飄下的樹葉落地時不再斜楞，不是趴下，就是平躺。趴下的葉子估計是鐵了心地堅決不看星空，而躺著的葉子則可能會在短暫的夜色里透過樹枝依稀看到星星，但不久就被秋風吹走了。

葉們不孤獨，多群居。會在春雨里歌唱，會在夏日里私語，會在秋風里喧嘩，冬日飄落了，仍然聚在一起，最后在冰雪下抱團化作泥土。

星星一直有細看樹葉的愿望，但是太遠，看不清。

（常朔摘自《鄭州日報》2022年4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