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炎如
丁方方,我們的語文老師,他的為人和他的名字一樣,方方正正,重視規(guī)矩,課堂上從不允許浪費(fèi)一分鐘。如果個別同學(xué)違反了課堂紀(jì)律,丁老師就讓他的家長來學(xué)校“體驗(yàn)”課堂四十五分鐘。一方面,家長在后面端端正正地坐著,哪個孩子再敢交頭接耳?另一方面,丁老師覺得,只有家長親身體驗(yàn)了孩子們的課堂,才能切實(shí)地幫助他們改掉課堂上違反紀(jì)律的毛病。
那天上語文課,丁老師正在講臺上抑揚(yáng)頓挫地朗讀課文。突然,他將鼻梁上的眼鏡輕輕向上一推,鷹鷂般銳利的目光向我的同桌直直地刺去。我斜眼一瞧,只見同桌的臉正對著窗戶,原來她的心思跑向了窗外。我輕輕移動腳踢了踢同桌。同桌一轉(zhuǎn)頭,就對上了丁老師的目光。她嚇得一激靈,然后馬上站了起來,腦袋壓得低低的,大氣沒敢出一口。很快,許是想著要受到懲罰,淚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轉(zhuǎn)。
看到這樣可憐兮兮的場景,丁老師蹙起了眉,他揮了揮手,示意同桌坐下,上完課再說。
然而同桌一動不動地站著,就好像沒看見老師的手勢。我輕輕扯了扯她的衣服,她像是鼓足了勇氣一般,嘴中吐出啜泣的聲音:“丁老師,我錯了,我不該在課上想爸媽。他們還在深圳打工,回來一次不容易,您別叫他們來……”
她這么一說,帶得我們很多同學(xué)都想念起爸媽來。我們同情地看著她,又齊刷刷地看向丁老師,不知道平日里那樣堅(jiān)持原則的他這一回會不會放過我同桌。
丁老師不語。須臾,他在講臺上來來回回踱步。此時,違反課堂紀(jì)律的似乎不是我同桌,而是丁老師。不一會兒,丁老師猛地站定,將課本合上,說:“停課五分鐘!同學(xué)們都好好想想自己的爸和媽。”
什么?停課五分鐘!好好想想自己的爸和媽?丁老師課堂紀(jì)律抓得嚴(yán)是全校最有名的,這下子卻……
我們這些爸媽在外打工的孩子,平日里是多么地想念自己的爸媽啊!可怎么敢在上課時間想呢?想的時候,只能悄悄地躲在操場的旮旯,或躲在宿舍的床上,苦苦地思,痛痛地想,有時候想著想著,情不自禁淚流滿面。這下可好,課堂上連老師都公開停課五分鐘,讓我們堂而皇之地想自己的爸媽,我們的心不禁一下子和和暖暖起來。
五分鐘,三百次嘀嗒──短暫卻悠遠(yuǎn),平靜卻波瀾壯闊。
五分鐘后,四十九條在愛之港灣溫馨甜蜜停泊了一會兒的小船,在舵手丁老師的指揮下,重新有序地起錨揚(yáng)帆。
四葉草摘自《中國兒童文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