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蘭
上班時分,去學校的路上永遠是車水馬龍,步行的,駕車的,騎摩托車的,都朝著是同一個方向——學校。
路過幼兒園門口時,見已三三兩兩來了一些孩子,有序地排在柵欄前,等待著開園的時間。再轉一個彎,便是學林路,走一小段就是學校大門了。
這時,見迎面走來了班上的小樓。我心感疑惑:他怎么反其道而行,往我的方向而來呢?我突然想起,他已經有好些日子沒來學校了。此刻,他身背書包,悶頭往校外走,顯然仍是不想進學校。
看來,他是徹徹底底地厭學了。數學老師擔憂著他每況日下的成績,念叨著他什么時候能來學校,多多少少總還能學一點。
但是,除了唏噓感嘆幾句之外,我們好像竟不能做些什么。都說每一個問題孩子的背后,必然有一個問題家庭。這個家庭毫不例外。
這個由控制型姥爺、媽媽和放任型爸爸組成的家庭,教育的嚴重后果是“無法以恰當的方式來表達情感和進行溝通,從而無法建立起父母與孩子的親密關系,孩子也就無法得到家庭關系所帶來的歸屬感和安全感”。最終,孩子成了失衡教育的犧牲品。
眼下,看著大馬路邊孩子孤單的身影,我想,如果任由他這樣逃學,他的膽子就會越來越大。一次得逞,往后就可能無所顧忌。我可不愿孩子就這么毀了。
于是, 我迎上前打招呼:“小樓,早上好!你這是要往哪里去呀?”他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告訴我要去買東西。
我不知他是不是要去幼兒園對面的果果超市,那是孩子們喜歡去的地方,但絕沒有大清早去逛超市的。
于是我一邊叫住他,一邊對他說:“今天盛北街封路施工,車來車往的,太危險了!我們放學的時候再去買吧!”我讓他跟我一塊兒進校園,他聽話地轉身亦步亦趨跟著我走。
我故意沒問他誰送來學校,又怎么不進校門之類,直截了當問他想去買什么東西。他遲疑了一會兒,輕輕地說:“我,我要去買英語作業本?!?/p>
我也不理會他的真假,毫不遲疑地說:“在學校,還會缺本子?。课襾硖婺阆朕k法解決,要英語作業本就問英語老師要,要數學作業本就問數學老師要,要語文作業本就問我要?!?/p>
為了防止他“臨陣脫逃”,我一邊走,一邊催他走到我的前面來。到校門口后,我提醒他排在人少的隊伍后面去刷臉。直到進了校園,我的視線才從他的身上轉移開。
我還改變慣常迂回的路線,跟著他直達四樓,目送他進了教室,才轉身去了辦公室。
見到班主任后,我跟她說明了巧遇小樓的事,提醒她留意小樓的安全問題。
小樓還是比較愿意親近我,聽我話的。大課間,他就主動來找我補了小長假的回家作業。
我叮囑他專注書寫,邊寫邊記憶,完成后再把練習上的古詩背一背。他不時地跟我匯報學習進度,諸如作業補好了,古詩會背了等等。
這孩子的可愛之處在于,只要來上學,他總能及時補好拖欠的作業。這天,他還借了班長的語文書,畫了詞語,記了筆記,真是不賴。
當天考試,盡管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他竟然考了69分,比某些天天到校的孩子都要高幾分。我毫不吝嗇地夸贊他厲害,小腦袋瓜子靈光得很,要是努力一點,得把好些人甩在身后……
這是實話。這孩子真不笨,缺的是良好的家庭教育與引導,缺的是起碼的約束與規范,因思想松懈而厭學,導致成績一落千丈,成績越差越不想上學,如此惡性循環。
看著他,我想起了一個故事:朋友一家到野外游玩,一只飛蟲鉆進了他的耳朵里,怎么倒、怎么晃都沒有辦法弄出來。朋友苦思冥想該怎么辦?
拿挖耳朵的小勺掏,擔心將飛蟲逼進耳朵深處,弄傷耳膜;用植物油粘住或憋死飛蟲,既不安全又不衛生。
這時,上幼兒園的女兒說:“小飛蟲不是存心讓爸爸難受的,它一定是在爸爸的耳朵里迷路了。我們給它一絲亮光,它就會找到出來的路了?!?/p>
說罷,女兒用小手電筒對準了爸爸的耳朵。過了一會兒,一只飛蟲從耳朵里飛出來了,飛到了手電筒的亮光里。
小樓,就是一只在黑暗中迷路的飛蟲啊。
當他像迷途的羔羊一樣左沖右突、張惶四顧時,是多么需要我們拿著“手電筒”,給他提供一絲亮光,給他一個光明的方向和一個走向光明的機會。
可是,這么些天里,我們有站在他的立場,理解他的內心,呵護他的尊嚴,順勢而導了嗎?可以想見,他的父母沒有,而我們因為忙著照管全班幾十個孩子,因而也沒有。
讓我感到安慰的是,這幾天來他堅持天天到校了。聽他一會兒跟我說他畫的詞語有32個,一會兒說他又會背誦哪幾首古詩了,一會兒說當天的回家作業也做得差不多了,一會兒又說誰誰誰剛才搗蛋了……我都覺得這是最美妙的互動。
真希望每天都能在教室里看到他,也真希望他最終能夠戰勝自己。為此,我愿意給他照一束光。我們都愿意。
(作者單位:蘇州市相城區北橋中心小學江蘇蘇州 215100)
責任編輯 余志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