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喻視域下詞匯意義進化研究
——以bridge為例

魏衛霞

引言

《普通高中英語課程標準（2017年版2020年修訂）》提出，英語學科核心素養要培養學生的思維品質，即思維在邏輯性、批判性、創新性等方面所表現的能力和水平（教育部 2020）。但是，學生在學習高中英語詞匯的過程中，為了在較短時間內快速記憶，多采用死記硬背的方式；教師在講解詞匯時，大多羅列詞的多種意義并讓學生識記，很少解釋詞義之間的聯系。在研究英語課程內容中的一詞多義時發現，詞義之間存在著某種神秘的關系，這種關系可以用意義進化和隱喻來解釋。用隱喻解釋一詞多義的意義進化，不僅可以減輕學生死記硬背詞匯的負擔，而且順應課程和教學改革的要求，有助于培養學生的思維品質。

“意義進化理論（the evolutionary theory of meaning）”是系統功能語言學家韓禮德（Halliday）提出來的。所謂“意義進化”，指語言從簡單到復雜、從低級到高級、從直觀到抽象的發展變化過程。嚴世清（2002）在論述韓禮德的語言哲學思想時提出，意義的形成過程是人類意識與人類經驗互動的結果，人類表達意義的過程實際上是創造意義的過程。意義進化指人類根據意識和經驗，為了表達的需要對語言進行的再創造。韓禮德所提出的“意義”存在于語言的所有層面，本文研究的是英語單詞的意義，尤其是一詞多義詞的意義變化。那么，單詞的意義為什么會發生變化？是什么促使多義現象的發生？本文認為一詞多義的意義進化因隱喻而成為可能。在某種程度上，隱喻解釋了詞的意義進化過程。正如束定芳（2000）所言：“隱喻是語言意義變化，特別是多義現象產生的重要來源。”下面以英語課程中bridge一詞為例，用隱喻解釋詞的意義進化，提高學生理解詞匯意義的能力，培養其思維品質。

一、bridge的意義進化

bridge一詞在英語課程內容中多次出現，且在不同教學階段、不同語境里有不同的含義。例如：在人教版小學英語教材中，bridge作為名詞，詞義是“橋”，如圖1所示：

圖1：來源：人教版《英語》（三年級起點）五年級上冊

人教版初中《英語》七年級（下）第三單元出現的bridge雖然沒有橋的圖片，但是“繩索”含有“橋”的功能，如圖2所示：

圖2：來源：人教版《英語》七年級下冊

在新人教版（2019年版）高中《英語》必修二Unit 3 The Internet Reading and Thinking部分有這么一句話：She believes that it is highly important to bridge the digital divide and make sure that everyone has access to the Internet and knows how to use new technology.在這個句子中，影響學生理解的障礙是單詞bridge。通過查詢文獻可知，bridge有“彌合（差距）、消除（分歧）”之意，如bridge generation gap（消除代溝）。新人教版（2019年版）高中《英語》選擇性必修二Unit 2 Bridging Cultures的標題可以理解為“搭建文化橋梁”，bridge在這里是動詞，“搭建……橋梁”的意義。

bridge的詞義由具體的“橋”到“繩索”隱喻的橋，再到“橋梁、紐帶”及“彌合、消除、搭建……橋梁”，體現了詞匯的意義進化。bridge的詞義進化是依據人類生活經驗逐步發展的，且各義項之間有一定的關聯性，這種關聯性是如何建立起來的呢？萊考夫（Lakoff 1987）給出了答案：一個單詞的各種意義，通過各種方法在不同程度上聯系起來，其中一種方法就是概念隱喻。韓禮德也指出詞匯隱喻是將某一詞語用來指稱另一與之相似的事物，于是就產生了詞的意義進化。下面利用隱喻解釋bridge的意義進化。

二、bridge意義進化的隱喻性分析

隱喻的詞源義包含兩個領域：一個是始源域（source domain），另一個是目標域（target domain）。隱喻不僅是一種語言現象，還是一種認知方式和思維方式。人類在整個思維模式上都是隱喻性的。下面主要對bridge的意義進行隱喻性分析。

首先，bridge的基本詞義：

名詞：“橋，橋梁”

動詞：“搭建橋梁”

由名詞引申的詞項有“the bridge of nose（鼻梁），bridge of glasses[（眼鏡）的鼻梁架]”。根據生活經驗可知，橋梁一般指架設在江、河、湖、海、公路、鐵路之上，使車輛、行人等能順利通行的建筑物，它位于江、河、湖、海、公路、鐵路的正上方。鼻梁是鼻子隆起的地方，撐起整個鼻腔空間。從橋梁和鼻梁的形狀上判斷，兩者具有相似性，bridge由“橋梁”引申為“鼻梁”是隱喻的，是始源域“橋梁”映射到目標域“鼻梁”。這種解釋體現了認知語言學認為的詞語的意義與人的認知經驗有不解之緣，而隱喻是認知語言學的重要組成部分。用萊考夫和約翰遜（Lakoff&Johnson 1980）的話說：隱喻的本質是通過另一種事物理解和體驗當前的事物。

此外，bridge還有“紐帶”的含義，如“孩子是連接家庭和學校的紐帶”。那么，“橋”與“紐帶”有什么關系呢？橋連接河的兩岸，起著連接的作用；紐帶指能夠起到聯系作用的人或者事，它具有“連接”的意義。從形狀上來看，“橋”與“紐帶”都呈“線狀”；從功能上看，“橋”和“紐帶”都有“連接”的作用；從認知上看，將始源域“橋梁”的連接作用映射到目標域“紐帶”的連接作用上是一種隱喻。因此，“橋梁”和“紐帶”不僅在形狀和功能上具有相似性，而且在認識方式上有相似性，將“橋梁”引申為“紐帶”是隱喻的。

再來分析bridge the digital divide中bridge的含義。在這個語境里，bridge的意思是“消除，彌補”，而bridge the digital divide意為“消除數字信息鴻溝”。bridge不是“橋”“紐帶”嗎？為何bridge成了“消除”？從表面上看，“橋梁”“紐帶”與“消除”沒有什么相似之處，或者說沒有必然的聯系，不能引起人們的聯想。雖然傳統范疇理論將其視為同形同音異義詞，但是根據萊考芙的隱喻性思維，可以這樣解釋：架橋不僅是為了方便行人、車輛通行，而且是為了縮短兩地的距離。比如，從A到B有多條路可以選擇，但兩地之間有一座大橋C，連接兩地并使兩地之間的距離最短。在這條橋重建之時，從A到B要向D或E方向繞道而行。本來40分鐘就能到達的距離，繞道之后要通行一個多小時。如下頁圖3所示：

為了改善教學科研環境、提高學校網絡技術人才的培養質量，加強學校和知名企業之間的交流， 2003年，濟南大學與華為-3com公司聯合建設了“濟大-華為網絡技術聯合實驗室”。同年，濟南大學與CISCO公司合作，成立了濟南大學思科網絡技術學院，建立了濟南大學首個思科網絡實驗室，已順利完成19期的思科學員培訓工作。2013年濟南大學與北京西普陽光教育科技股份有限公司聯合建立了濟南大學首個網絡安全實驗室。2014年，濟南大學與中軟吉大聯合成立了計算機網絡協議實驗室。

圖3：橋的功能圖

由此可見，橋還有縮短行程和時間的作用。“縮短”使得物體之間變得緊密或親密，再引申為“消除”就不難理解了。于是，隱喻借助想象和事物的相似性來解釋詞匯的深層意義。

bridge的詞義除了以上在英語教科書里出現以外，還有其他引申義項，這些義項與“橋”具有功能相似性，如bridge course（過渡性課程）、bridge loan（過渡性貸款）、bridge builder（調解人）、burn your bridges（破釜沉舟）等。

以上對bridge的義項分析可以看作bridge從小學階段到高中階段的意義進化，且各詞義之間是有聯系的，這種聯系是通過人的想象力獲得的，與人們的生活經驗有密切的關系。另外，各義項之間的引申呈現輻射狀，義項之間的引申基于語根，形成輻射狀的本質是基于語根的引申運動（萊考夫 2016）。英語bridge的所有義項都是基于語根“聯系，連接”。如圖4所示：

圖4：英語詞匯bridge的輻射狀結構

三、一詞多義詞的隱喻性分析

像bridge這樣的具有多個義項，且各個義項之間具有關聯性的詞叫作一詞多義詞（polysemy）。一詞多義詞在高中英語教材中非常普遍。如單詞gather在新人教版（2019年版）高中《英語》必修三Unit 1文章中出現了兩次，且意義不同。原文如下：

1.This important agricultural festival takes place after all the crops have been gathered in.

這一重要的農耕節日（一般）會在所有農作物收割完畢后舉行。

2.During the Mid-Autumn Festival in China，families gather to admire the shining moon and enjoy delicious mooncakes.

在中國中秋節期間，家庭成員團聚一起，共賞明月，品嘗美味的月餅。

句1中gather sth.in表示“收割，收獲”；gather的承受者是“crop（莊稼）”。根據生活經驗可知，將成熟的莊稼收到一起就是“收割、收獲”。句2中gather的動作發出者是“人”，人走到一起表示“聚集，集合”。根據人們的語言表達習慣，“收獲、收割”是將事物（莊稼）聚集到一起，與人聚集到一起是相似的。由“聚集”到“收割”是將始源域“人”的“聚集”映射到目標域“莊稼”的“收獲、收割”。根據gather“聚到一起”的基本義項，它還可以表示“收攏，歸攏”“搜集，采集，收集”的含義。例如：

3.The boy gathered all his toys from the floor and then put away in a box.

男孩兒將地上所有的玩具收起來，然后放在盒子里。

4.He took the trouble to gather the materials for me.

他不辭勞苦地為我收集資料。

由各義項內容可知，gather的中心詞項是“聚到一起”。無論是人還是物品，如果聚到一塊兒就可以用gather表達。

類似于bridge和gather的一詞多義現象是非常多的，而有了隱喻，可以將其解釋得更深刻，更容易理解其意義進化，也使得一些常被學者認為的同形同音異義詞不再是同形同音異義詞有了科學的解釋。萊考夫認為英語單詞bank就不是同形同音異義詞，并對其進行了詳細的解釋。他認為，bank一詞的“河岸”與“銀行”之間是有聯系的，因為bank的“原核意義”是“堆積”，泥土可以堆積，金錢也可以堆積（積累），“泥土的堆積”和“金錢的積累”是相似的。萊考夫根據bank的詞義引申，繪制出了bank的范疇輻射狀結構圖，如圖5所示：

圖5：英語詞匯bank的范疇輻射狀結構（萊考夫 2016）

另外，英語單詞bear被學者視為同形同音異義詞，本文認為bear不是同形同音異義詞，而是一詞多義詞。根據萊考夫和約翰遜（1980）的觀點，大量日常語言是隱喻性的，而隱喻意義都是由最終出自于我們經驗的相關性的概念映射給出的。這種隱喻映射受我們在世界中的身體經驗所塑造和制約，通過經驗將兩個概念域關聯起來，從而建立從一個域到另一個域的映射。那么，如何將“熊”與“忍受”關聯起來呢？首先，人們常說的“熊孩子”就是非常調皮的孩子，“熊孩子”的所作所為使人無法容忍，無法忍受，所以，人們將“熊”與“忍受，忍耐”聯系起來，使得兩者具有意義相關性。此外，“熊”在孩子的心中是可愛的、憨厚的、善良的，通過兒童動畫片《熊出沒》便知道熊的可愛形象。熊非常耐寒，并對光頭強充滿了極大的忍耐性。在動畫片《熊出沒》中，熊的形象是隱喻性的。熊大的口號是“保護森林，熊熊有責”，可見，熊有責任心、有擔當，這就可以理解為什么bear有“承擔責任”的意思。例如：

You shouldn’t bear the blame for other people’s mistakes.

你不應該代人受過。

bear除了具有“熊”“忍受，忍耐”“承擔責任”義項之外，還有“生小孩”“結果實”“開花”之意。根據隱喻推論原理（隱喻推論主要是通過源域設定進行的，源域推論的結果是通過神經鏈接結轉到目標域的），“生小孩”“結果實”和“開花”義項之間可以通過想象理解其中的意義。問題是“熊”與“生小孩”之間有什么關聯呢？盡管“熊”與“生小孩”之間不能建立起直接的聯系，但是“熊”和“忍耐，忍受”“承擔責任”之間有關聯；而“生小孩”與“忍耐，忍受”“承擔責任”之間有關聯，因此“忍耐，忍受”“承擔責任”便成了“熊”與“生育”意義相連的橋梁。

四、隱喻與多義詞意義進化的關系

由以上分析可見，隱喻是一種認知方式和思維方式。隱喻能夠解釋詞義的逐步變化與發展。嚴世清（2002）指出，雖然萊考夫和約翰遜的隱喻作為一種認知框架對人類認識世界有重要作用，但不能追溯認知框架本身的根源。他認為韓禮德的語言進化論思想彌補了詞匯隱喻研究在這個方面的缺陷。通過以上種種分析可知，一詞多義的意義進化因隱喻而成為可能。在某種程度上，隱喻解釋了意義進化過程。

多義詞的意義進化是由于隱喻的存在才成為可能，像bridge的意義由“橋”到“聯系、彌合”，再到“消除、紐帶”的變化逐步高級、復雜。隱喻是最重要的認知工具之一，它幫助我們部分理解那些無法完全理解的事物，如bridge“橋”的意義引申至“消除”的意義，bear“熊”的意義引申為“忍受，忍耐”再到“生育，結果”的含義等。若沒有隱喻，很難將抽象的“消除”與具體的“橋”相聯系，也很難想象“熊”與“生育”有關聯。隱喻之所以受到重視，是因為它把理性和想象統一起來，隱喻是富于想象力的理性，如對bank和bear的義項理解是在理性的基礎上通過隱喻進行的想象。由于這種想象，使得抽象的意義通過具體的意義表達出來。在具體意義進化為抽象意義的過程中，隱喻起重要作用。抽象的意義是很重要的，也是很難理解的，而隱喻幫助人類解決了這一難題。學生在學習詞匯的過程中，經常會遇到一些難以理解的熟悉詞，若無法用直覺思維解釋詞匯，就需要考慮詞的抽象意義。如何挖掘詞的抽象意義則需要運用隱喻進行推論。隱喻推論主要是通過源域設定進行的，而源域推論的結果是通過神經鏈接結轉到目標域的。

結語

詞匯變化需要依賴隱喻，隱喻帶來詞匯的語義進化，促進語言不斷向前發展。隱喻是富于想象的理性，這種想象不是盲目的。隱喻具有主觀性，意義進化也具有主觀性。在高中英語詞匯學習中，將隱喻運用其中是非常有必要的，它可以使學生根據自己的主觀體驗和經驗想象詞匯的意義，加深對詞匯知識的理解，還可以使學生的推理能力、邏輯能力及想象力等得到提升，從而提高他們的認知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