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涯——“我仰視莊嚴，不改變方向”

琴歌

杜涯

在風中看見桃花

在風中懷抱吉他

彈一支春天的曲子

桃花盛開

有人自花蕊中醒來

述說流逝

有人懷疾倚門，等待一場春天

有人死去。

有人在屋中疼痛

桃花在屋外盛開

彈一支春天的曲子

故園人已老

彈一支古典的曲子

明月照臨

南窗下一個人思念舊時月色

彈一支愛情的曲子

身外落英繽紛

一個人心中憂傷如同往年

彈一支花開花落的曲子

彈一支生命存在又老去的曲子

彈一支落淚的曲子

桃花在門前紛紛落下

在風中懷抱吉他

彈起一支春天的曲子

彈一支古典的曲子

桃花已紛紛落下

（1993.2）

杜涯，1968年出生于河南的一個鄉村，12歲開始寫詩。出版有詩集《風用它明亮的翅膀》《杜涯詩選》《落日與朝霞》。其中，《落日與朝霞》獲第七屆魯迅文學獎·詩歌獎。

詩評家謝冕認為她的詩“在大自然的律動中敏感到屬于生命和時間的哀愁，那是一種揮之不去的曠世哀愁”。詩人小海則評價其詩作“典雅而有國士之風”。

《琴歌》會讓你想起古老的《詩經》嗎？請誦讀《詩經·周南·桃夭》，比較兩首詩的異同。

《詩經》中有一種重要的手法——重章疊唱：在不同段落的同一位置，相同或相似的語句重復出現，增強詩的音樂性、節奏感與抒情性。你能識別和分析出《琴歌》對這種手法的繼承和新變嗎？

《琴歌》又很像一首當代的民謠，可以想象一位歌手自彈自唱，用樸素而清澈的聲音，應和樸素而清澈的文字。我們可以嘗試為這首詩譜曲，也可選擇經典的音樂作品改編。請思考和記錄：你創作或改編的依據何在？如何讓音樂的速度、強弱、調式、和聲、旋律等與詩歌相得益彰？詩歌段落的切分、句子的重復等，是依照原樣，還是適當調整？

《琴歌》是詩人早年的作品，讀來似乎輕盈優美，帶著春天的氣息、青春的美；但有些古老的憂傷與生老病死的沉重，已蘊含其中。這樣的憂傷與沉重，既來自詩人敏感的天性，也來自古老的詩歌傳統，比如《古詩十九首》。

有人指出：21世紀以來，杜涯在詩歌中開始重新審視生活和命運，將關注目光從早年的時光、生命、鄉愁等轉向更為深遠開闊的無限、永恒、生命歸宿、宇宙和精神等主題，并開始寫作敘事詩，表現出可貴的藝術探索與精神追求。有興趣的同學可閱讀《杜涯詩選》中的《為一對老夫婦而作》《歲末為病中的母親而作》《北方安魂曲》《挽歌》《星云》等詩作，了解她在這些方面的探索。

如這首《為一對老夫婦而作》：

王坤峰和王汪氏

我父親的表兄、表嫂

我稱他們為二大爺和二大娘

他們村的小麥春會上

幼年的我第一次到了他們家

那時陰歷三月，田野碧綠，萬物瘋長

他們帶我父親去一片盛開的桃園上墳

他們的唯一的兒子，我的表哥，一個年輕人

數年前病死在了這個欣欣向榮的季節里

他們親自為兒子擺下了饅頭、祭菜

親自為兒子點燃了紙錢

然后坐在桃樹下的地上長哭不起

二大爺和二大娘

在臨街的沒有院墻的

二間破草房里漸漸老去

……

與《琴歌》相比，這首詩少了修飾性與抒情性，替代以凝練的敘事，樸實有力，如曠野中苦澀而清香的野花。《星云》則是獻給宇宙的禮贊，厚重廣博，將人帶入莊嚴的境界，顯現出中國當代詩歌中少有的格局與氣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