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夫人的鼻毛

本名陳君玲，江蘇省作家協會會員。出版有《賣甜酒的狐貍》《璧玉歌》《蒲草家族》《三個吹鼓手》等圖書。

冬天，翡翠夫人出門總是穿得毛茸茸的：毛茸茸的帽子，毛茸茸的圍巾，毛茸茸的大衣，毛茸茸的手套......

這一天，翡翠夫人挎著籃子去趕集。

樹林里風景很美：雪積得又厚又白，踩在腳底下“咯吱咯吱”響;松柏還青著，金銀木的果子是火紅的，天空冰藍，草莖杏黃，一眼瞧過去，賞心悅目。

翡翠夫人深深地呼吸著凜冽的空氣，忽然打了個噴嚏，樹上的積雪都快給震下來了。

“哎呀，空氣太冷了，鼻子吃不消。”翡翠夫人大聲地自言自語道，“要是鼻孔里也毛茸茸的該有多好。”

要是鼻毛夠多，灌木叢一樣擠擠挨挨，一直長到鼻孔外面，那么，多冷的空氣都不用害怕了——在到達氣管和肺部之前，鼻毛會把它們“加熱”。

“我要買鼻毛，希望集市上有賣的。”翡翠夫人說著，大踏步向前走去。

翡翠夫人走后，幾坨白雪無聲地墜落在路邊——幾只松鼠從樹洞里跑出來，在樹枝上伸頭探腦，瞧著翡翠夫人的背影，同時發出議論。

“這位翡翠夫人總是說些奇怪的話，做些奇怪的事，集市上怎么可能有鼻毛賣？肯定沒有。我活到這把年紀，從來沒在集市上見過那東西。”

“也不一定，有需求就有供應嘛。今年天氣不好，雪下得頻繁，冷得也比往年厲害，說不定有賣的。”“那不如打個賭吧。等她從集市上回來，咱們問問。”“對！問問，問問！”有只松鼠遲疑了一會兒，說出自己的意見：“要是她沒買到鼻毛，咱們是不是可以制作一些賣給她呢？咱們尾巴上的毛發多，扯一些下來做鼻毛，并不費事兒......換來的錢去集市上買堅果——咱們今年的存糧還差著老大一截子呢！”

“真是好主意。你太聰明了！”其余的松鼠都鼓掌歡呼起來。

幾只松鼠站在枝頭，眼巴巴地望著集市的方向，心里好像有無數的爪子在抓撓。

不知道過了多久，翡翠夫人回來了，臂彎的柳條籃里，躺著黃烘烘的餅干、紅艷艷的蘋果、綠瑩瑩的豆苗......

幾只松鼠你推著我，我推著你，鬧得樹枝上的白雪不斷飄落。翡翠夫人詫異地抬起頭。

“這個......您好，請問您買到鼻毛了嗎？”一只被推到最前面的松鼠，不好意思地開口問道。

“沒有！我幾乎問遍了集市上所有的攤子，都說沒有鼻毛可賣......”“我們有！我們有！”松鼠們上躥下跳搶著說。“那太好了！請賣給我吧。”

“還沒做出來呢。請等一等好嗎？材料是現成的，我們的尾巴毛，看起來怎么樣？又細又軟，做起鼻毛來，一定不差......”翡翠夫人點頭：“應該不差。只是什么時候能做好呢？我急著要，要是能今天晚上送到我家里，最好不過......”

“沒問題。今天晚上一定給您送去！”

翡翠夫人走后，松鼠們回到窩里，立刻忙開了。

常來山里采藥的老李，長著兩撮好鼻毛——濃密到戳出鼻孔，黑森森得像兩撇小胡子。照著他的鼻毛做，肯定錯不了！

松鼠們互相扯尾巴毛。扯呀扯，扯呀扯......一會兒扯出好多。然后毛尾對齊，選一根最長最韌的毛，充當捆扎繩，把根部扎緊。一撮鼻毛就做成了！又圓潤，又精巧，好像春天的春蘭花苞。

松鼠們一鼓作氣，做了好幾對鼻毛。天還沒黑，就給翡翠夫人送去了——她住得離樹林不遠。

看見幾只松鼠在窗外又蹦又跳，翡翠夫人急忙開門出來。松鼠們呈上做好的鼻毛。翡翠夫人看了幾眼，挑了兩個塞到鼻孔里。不大不小，正合適。她深深地呼吸著，現在的空氣一點兒也不冷了！松鼠們做的鼻毛，非常管用！

“太好了！這些鼻毛我都要了。你們算算多少錢吧。”“您看著給好了，反正我們有的是尾巴毛。”“那——我出兩塊錢一副，可以嗎？這里是五副，我給你們十塊錢。”“可以！太可以了！”

十塊錢，能買多少堅果啊！松鼠們簡直要樂瘋了。

翡翠夫人付了錢，松鼠們歡天喜地地接了。翡翠夫人又說：“你們可以多多地做，去集市擺攤。我愿意給你們打廣告。”

“這主意好極了，謝謝！”

松鼠們回到家，摸著那十塊錢，興奮得睡不著覺。

第一抹晨曦照到樹林里時，松鼠們就起床忙開了：拔尾巴毛，理齊，扎捆……

越做越熟練，流水作業，一天做出了好幾十對鼻毛。

五天后，是逢集的日子，松鼠們做好的鼻毛，多到數也數不清——他們算術都不好。

一只松鼠去野兔那里，借了一輛手推車，把所有鼻毛裝上去，運往集市。

路上的雪凍得結實，車子推起來并不費力。一群松鼠前呼后擁，有推的，有拉的，很快來到集市上。

找到一個空位，松鼠們把攤子支好，卻不知道該如何張羅生意——它們沒有做買賣的經驗。

翡翠夫人來了。她把自己裹在一堆毛茸茸的材料里，鼻孔里戳出兩撮毛茸茸的鼻毛，鼻毛是淺棕色的，襯著翡翠夫人白嫩的粉臉，還挺好看的。

“都來買啊，上好的鼻毛！我用了好幾天，憑良心說，簡直太好用了！出門覺得冷，往鼻孔里一塞，呼吸的空氣就像春天一樣溫暖。”

翡翠夫人一吆喝，集市上的人都被吸引來了。

翡翠夫人當眾演示鼻毛的戴法，還熱心提示：“戴久了會有點兒潮濕——呼吸是有水汽的嘛。沒關系，多買幾副換著戴，就能一直呼吸到溫暖干燥的空氣了。”

人們紛紛拿起攤位上的鼻毛試戴，果然，鼻腔不再凍得慌，從氣管到肺部，都是那么溫暖舒適，就像在春天一樣。

“多少錢一副？”

“兩塊錢。”

“那給我來十塊錢的。”

“十塊錢，好像應該給您五副，對嗎？”

“當然！”

看見松鼠們不會算賬，翡翠夫人自愿充當了人形算盤。松鼠們只管賣貨、收錢，還是忙得不可開交。

一車鼻毛，轉眼就賣完了。有些沒買到的，還跟松鼠預約：“我想給我的三個孩子買。下個集市，你們還來嗎？”

“來！一定來！”

松鼠們把收到的錢拿去買了堅果，也裝了滿滿一車。一車堅果可比一車鼻毛重多了，翡翠夫人怕松鼠們拉不動，又自告奮勇幫它們拉——她的力氣比所有松鼠加起來還要大許多倍，輕輕一勾手指頭，小車直跑。

到了家門口，松鼠紛紛向翡翠夫人表示感謝。翡翠夫人說：“不用謝。我看你們的尾巴毛有點兒稀了，下個集市還去嗎？”

“怎么不去？答應了人家呢。我們有許多親戚，大家一起做起來，不會扯禿尾巴的。”

“那就好。回去我給你們寫個廣告牌：

‘翡翠夫人的鼻毛，用了都說好。’

這廣告詞你們覺得怎樣？”

“很好！很好！”

有了廣告牌，下個集市的生意，應該更好了吧。

插畫：孫了了 編輯：馬瑞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