啤酒瓶無專用標記能按啤酒不合格來處罰嗎?

案例：2020年初，某市市場監管局接到舉報反映轄區內一家啤酒生產企業A生產用于國內銷售的“XX原漿小麥啤（渾濁型）”時，所用玻璃瓶未按標準規定標注“B”標記等;經核查啤酒瓶是A企業外購回來用于灌裝的，確實未標注“B”標記。案情簡單，但違法行為定性和處罰適用法條方面確有一定疑難。

一、有關“B”標記的傳言

網上有一種傳言：防止啤酒瓶爆炸要認準“B”標記，因為B瓶的“耐內壓力”可達到1.2以上，而非B瓶對此沒有嚴格限定，光瓶子成本就低一兩毛錢，甚至部分行政部門在公益宣傳中也引用了該說法，那實際有沒有依據呢？

經查，現行國家強制性標準GB4544-2020《啤酒瓶》中將玻璃酒瓶分為“一次性瓶”、“可回收舊瓶”和“可回收新瓶”并設立了不同技術要求，其中“耐內壓力”對前兩類均要求≥1.0MPa，第三類則是≥1.6MPa，而網上所說的“大于1.2”應該是源自舊版標準GB4544-1996，舊標準分為優等品、一等品和合格品，最低要求的合格品“耐內壓力”≥1.2MPa;而“B”標記要求也是源自舊標第7.1“標志”項，“每件產品在瓶底以上20mm范圍內打有專用標記’B’，以表明是盛裝啤酒的專用瓶...同時應在該區域內標明生產企業的標記、生產的年、季”，該規定一直延續到新標準。從新舊標準文字表述來看，要求啤酒瓶底部標注“B”標記的本意，僅僅是代表啤酒專用瓶而已，并不影響瓶子等級分類，也無法代表瓶子質量優劣;不標注的最大影響可能就是無法判斷酒瓶新舊程度，但對于啤酒瓶的回收使用年限，新舊標準中均未做強制性規定，新標第8項已要求啤酒生產企業必須對可回收瓶做質量檢驗，不能使用不合格的收舊瓶，已排除風險。綜上可見，關于“B”標記代表啤酒瓶優劣的傳言是站不住腳的。

二、確有其事的舊規定

舊版GB4544-1996《啤酒瓶》標準對“B”標記作出規定后，作為當時的質量和標準化主管部門—原國家質量技術監督局陸續發布了《關于國家標準〈啤酒瓶〉（GB4544-1996）實施中有關問題的通知》（質技監局發〔1998〕40號）、《關于實施啤酒強制性國家標準若干問題的通知》（1999年3月8日），明確規定了：1、從1999年4月1日起，在國內生產、銷售瓶裝啤酒必須使用符合啤酒瓶新標準的啤酒瓶;2、凡啤酒生產企業使用不符合啤酒瓶新標準的啤酒瓶盛裝啤酒，或銷售者銷售的瓶裝啤酒不符合啤酒瓶新標準的，即認定為生產或銷售的產（商）品存在危及人體健康，人身、財產安全的隱患;3、啤酒瓶銷售者應當驗明啤酒瓶瓶底以上20mm范圍內是否打有專用標記“B”、是否標明生產企業的標記、生產的年和季等標識，確保在1999年6月1日起不再銷售與啤酒瓶新標準標識不符的瓶裝啤酒。經查詢，第二份通知目前仍為市監部門“現行有效”規范性文件。

三、瓶子無‘B’標記=?啤酒不合格

因為上述通知仍為有效，且通知中確有“瓶子不符合標準的啤酒即可認定存在危及保障健康、安全的隱患”的表述，目前似仍有充足依據將“使用了無‘B’標記瓶子所盛裝的啤酒”視為危及人體健康、人身、財產安全的產品。所以有觀點就認為這種情況下瓶子無‘B’標記=啤酒不合格，可以將A企業（和其啤酒的下級批發、銷售商）定性為“生產、銷售不符合保障健康、安全的國家標準的啤酒”，對違法行為統一適用《產品質量法》第49條處罰，即沒收不合格啤酒、按照啤酒價格計算貨值罰款和沒收違法所得。這么做真得合適嗎？筆者覺得不妥。首先，配件質量并不直接等同于（用此配件裝配的）成品質量，有些按配件標準考核可能不過關的配件，在后續裝配加工過程中完全可以通過技術手段改善，作出符合成品標準要求的最終產品，這種“變廢為寶”做法甚至還應該給予鼓勵。其次，前面分析過‘B’標記只是啤酒瓶的“標識”類項目而非“實物質量”項，《質量法》第26條、第27條專門將產品實物質量和標識要求區分開來并分別設定義務性規定，法律后果也明顯不同，實物質量對應第49條、50條罰則，標識則是第53條、第54條，后者明顯偏輕;即使在標識類項目中，‘B’標記也不是最重要的使用期限或儲運、使用警示說明，常識來說不太可能涉及啤酒瓶安全，更別提擴大到啤酒會危及健康、安全了，而上述2份通知因年代久遠，當時出臺背景和考量理由已難以查證。第三、在上述2份通知之后，原主管部門表態也發生過明顯改變，比如原國家質檢總局在2011年編制發布的《產品質量監督抽查實施規范-啤酒瓶》（CCGF213.9-2010）的“檢驗項目和重要程度分類”中，就把包括‘B’標記在內的所有“標志”項目都劃分為“B類-重要質量項目”而非“A類-極重要質量項目”，明確不涉及健康、安全，無‘B’標記僅僅構成一般不合格而非嚴重不合格;該規范在2015年修訂后（CCGF306.6-2015）甚至直接刪去所有“標志”項，即監督抽查時無需考核‘B’標記。第四、因體制改革，2014年到2018年期間由原食藥監部門對食品生產經營履行監管職責，2018年后陸續變為市場監管部門，原國家食藥監總局、現市場監管總局在2018和2021年發布的《國家食品安全監督抽檢實施細則》中，對“啤酒”標識都只考核GB/T4297-2008《啤酒》標準中規定的“警示語標注”，壓根不涉及含‘B’標記在內的啤酒瓶標準的標識項目;換句話說，自2014年至今，在各級食品安全監督抽檢中即使是無‘B’標記的瓶子來盛裝啤酒，如沒有其他質量問題檢驗結論也將合格。綜上所述，可以看出瓶子無‘B’標記不能推論出啤酒不合格。

四、如何定性

分析到此，又有觀點提出這種情形應該適用《食品安全法》。經查，《食安法》第125條對應的違法行為中有“生產經營無標簽的預包裝食品、食品添加劑或者標簽、說明書不符合本法規定的食品、食品添加劑”，但仔細分析一下，‘B’標記只是“啤酒瓶”的法定標識項目，并不是對“啤酒”本身質量、性狀或使用說明的描述，不能擴大理解為“啤酒”的法定標簽或說明書，所以不適用。另外，啤酒瓶本身雖然屬于“食品相關產品”，但《食安法》對“食品相關產品”的生產、采購和經營等義務性規定和相關罰則，均建立在要符合食品安全相關標準的基礎上，很明顯GB4544《啤酒瓶》標準并非食品安全標準而是普通工業品標準，也不適用，遍覽食品相關的法律法規體系，似乎確實沒有適合條款。

那么對上述情形如何認定？筆者認為既然現行食品安全監督抽檢實施細則中對“啤酒”類產品壓根不考核瓶子‘B’標記，一般情況下沒有依據認定A企業使用上述啤酒瓶盛裝啤酒違法，所以A企業不存在違法行為;但如果“死摳法條”，在極特殊情況下似乎也有可以適用的罰則，例如《深圳經濟特區產品質量管理條例》（2019年修正）第23條第2款規定“禁止生產、銷售下列產品：（一）不符合強制性標準或者特區技術規范要求的”，啤酒瓶無‘B’標記不符合GB4544強制性國家標準，第23條第3款又規定“前款規定禁止生產、銷售的產品不得在經營性活動或者建設工程中使用”，而A企業恰恰是將禁止產銷、無‘B’標記的啤酒瓶用于啤酒灌裝生產的經營活動;對應罰則是第57條“違反本條例第二十三條、第二十五條規定的，由主管部門責令生產者、銷售者停止生產、銷售，沒收違法產品，并處違法生產、銷售產品貨值金額三倍罰款;有違法所得的，并處沒收違法所得....”，但該條也僅限于A企業本身，不能擴展到啤酒批發、銷售商。另外，如果A企業購入的無‘B’標記啤酒瓶是可回收新瓶，因為不符合GB4544強制性國家標準，且前述已經分析了該項目并不涉及健康、安全，所以還可以考慮適用《標準化法實施條例》第33條的“生產不符合強制性標準的產品”和“銷售不符合強制性標準的商品”，分別對啤酒瓶的生產廠家和銷售商進行處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