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蓮花紋樣的演變及在現代視覺設計中的表現

張鴻博 于 暢

湖北師范大學美術學院

一、緒論

在中國傳統的思想意識中，吉祥平安的祝福是一種精神寄托。這種精神寄托的具象是眾多寓意飽滿、形式多彩的傳統紋樣。隨著時代的發展，許多傳統紋樣因為社會的審美變化和某些傳統藝術的沒落而消逝。即便如此，一些優秀的傳統圖案仍舊在歷史長河中浮沉，并且隨著時代的進步調整著表現形式，融合傳統與現代的差異性，而其中以蓮花紋樣最為突出。

蓮花紋樣是我國歷史最為悠久的植物圖案之一，也是使用最廣泛、最為經典的裝飾紋樣之一。在其漫長的發展過程中，不同時代的蓮花紋樣在外形和內涵上都有著不同的表現形式。蓮花紋樣不但是裝飾圖案，而且因為其在佛教中的廣泛使用和特殊含義，在中國民間也是代表吉祥的圖案之一，記載傳承了一代代人民的精神文化，表達著人們的審美心理和情感，以及追求美好理想的意識觀念。隨著時間的推移，蓮花紋樣衍生出許多符合國際設計潮流的新形式，并運用在不同的現代視覺設計形式中。

蓮花紋樣的傳承歷史悠久，且風格特色相互影響。經歷時間沉淀的紋樣造型千姿百態、各有千秋，擁有極具時代審美特性的裝飾和形式規范。在現代的許多設計中常常會有蓮花的出現，所以研究蓮花紋樣在現代視覺設計中的表現是非常必要的。這樣既可以讓人們更進一步了解蓮花紋樣的歷史發展與形式，也可以更加豐富其運用表現，使之更好地適應不同的設計需求。

二、中國傳統的蓮花紋樣概述

中國傳統的蓮花紋樣的歷史可以追溯至仰韶文化時期，甚至更早，但其中魏晉南北朝、隋唐、宋元、明清四個時期最為重要，奠定了現代蓮花紋樣發展的方向。

（一） 傳統蓮花紋樣的演變概述

1.魏晉南北朝時期的蓮花紋樣

魏晉南北朝之前，蓮花紋樣相對簡單，其更多是對自然界中的蓮花進行簡單的加工修飾。在此時期印度文化傳入中國，當時正值社會關系急劇變化，民不聊生，使得佛教有了很好的傳播空間，而佛教中頻繁出現的蓮花紋樣，對我國傳統的寫實風格的蓮花紋樣產生影響。在這段時間，蓮花紋樣的創作更多地偏向于印度風格，從此前的單一寫實變得更加復雜多樣。此時有的蓮花紋樣的花瓣設計將其拉長，使花瓣偏向于橢圓形（如圖1），而有的出現規則重疊，呈現復瓣蓮的形象。在北魏時期，瓦當上開始盛行以蓮花為主題的裝飾，逐漸替代了云紋。其蓮花形態逼真，數片蓮花花瓣圍繞在花心周圍，花瓣寬肥，相鄰的花瓣間露出被覆蓋在下層的花瓣尖（如圖2），呈現節奏與韻律效果。此時蓮花紋樣與寫實的蓮花有著明顯的差異，也體現出對稱、節奏、韻律等裝飾手法在傳統紋樣中的運用。

圖1 魏晉南北朝時期的蓮花紋樣

圖2 蓮花紋瓦當

2.隋唐時期的蓮花紋樣

隨著社會的穩定繁榮和外來文化的融入，隋唐時期的中國文化有著兼容并蓄、渾融整合的形式特點，呈現出“回納百流，浩蕩奔騰，洋洋大觀”的景象①莫海波：《源遠流長的荷文化》，《生命世界》2014年第6期，第28-31頁。，并且表現了隋唐時期獨特的文化范式和審美理想，所以這個時期的蓮花紋樣有著非常靈活的形式特點。

在當時文化異常活躍的背景下，佛教文化得以進一步發展，因此蓮花紋樣圖案造型的設計也融入了更多的宗教色彩，而其中又以寶相紋（如圖3）和纏枝蓮紋樣（如圖4）為代表。“寶相”是對“佛像”的尊稱，是當時的吉祥紋樣之一，代表了富貴吉祥，寶相紋是融合了牡丹和蓮花的特點而演變出來的紋樣，花瓣多層次排列，使圖案具有華貴的美感，寓意“蓮花化生”的教義，象征著清凈無染的思想意識。纏枝蓮又名“萬壽藤”，是將蓮花圖案花枝設計得纏轉不斷。其構圖肌理是以波狀線與切圖線相組合，作二方連續或者四方連續展開，形成波卷纏綿的樣子，整個紋樣有著吉慶和生生不息的寓意。

圖3 寶相紋

圖4 纏枝蓮紋樣

3.宋元時期的蓮花紋樣

宋元時期的社會生產力水平提高，手工業及工藝制品發展欣欣向榮，對裝飾紋樣也有了新的要求和技術創新，這一時期的裝飾圖案不僅自然生動，增加了寫實力度，甚至將具象風格直接應用于裝飾領域，風格清晰、簡潔自然、格調高雅。

此時的蓮花紋樣和隋唐時期的蓮花紋樣相比，宛如洗盡鉛華的貴族，精致中不失清秀淡雅。宋元時期的主流蓮花紋樣為折枝蓮（如圖5）、纏枝蓮、蓮池圖等。除去瓷器上的蓮花紋樣，在繪畫、紡織等方面也廣泛使用了蓮花紋樣，對蓮花紋樣的創新和應用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圖5 綠地粉彩扎道折枝蓮紋碗

4.明清時期的蓮花紋樣

明清時期的藝術形式，經過了元代的豪放、剛勁、雄渾，才演變到明代的典雅、洗練、含蓄，最終形成清代的繁縟、精美、華麗。經過數代的審美變化和形式變遷，中國傳統紋樣在藝術風格上終于形成了自己鮮明的民族個性和裝飾趣味。當時由于宗教觀念的逐漸淡薄，社會經濟的繁榮讓人們更加追求物質方面的享受，蓮花紋樣與其他眾多裝飾紋樣逐漸發展到其他階層創作中，不同的圖案樣式慢慢增多，也融入當時不同的民族風格，不但色彩逐漸明艷，造型也開始大膽夸張，“圖必有意，意必吉祥”也成為必需。②海貝視覺：《中國吉祥圖案集》，人民郵電出版社，2010。當時流行的蓮花紋樣有比宋元時期發展成熟的纏枝蓮、把蓮紋（如圖6）、蓮池圖等。

圖6 明代宣德款青花把蓮紋盤

此外，明清時期的蓮花紋樣也常常用在年畫和剪紙圖案中，更加體現出人們對蓮花紋樣中吉祥的寄托。

（二）傳統蓮花紋樣的象征及寓意

1.繁衍象征

自古以來因為嚴峻的環境和有限的生存條件，人們非常重視后代的繁衍。而蓮蓬產出的蓮子又被寓意為“多子、連生”，所以蓮花經常被譽為繁衍的象征。蓮花紋樣也經常與鳥、魚、龍鳳等代表吉祥的形象組合成復合圖案，使其更加具有吉祥寓意。比如與鴛鴦組合成的圖案（如圖7），有著喜結連理、夫妻恩愛的寓意。這些寓意表達沿用至今，現代婚禮上也有在床上撒上代表著早生貴子的“棗、花生、桂圓、蓮子”。

圖7 元青花鴛鴦蓮花紋盤

2.佛教象征

中國的蓮花紋樣演變與佛教發展有著密切的聯系，甚至可以說是佛教的象征之一，這與佛教的起源地印度自古以來重視蓮花有關。蓮花可以開花結果并行，和佛教信仰的生死輪回，和過去、現在、未來所對應①胡笑非：《佛教蓮花紋樣的審美分析》，碩士論文，江西科技師范大學，2016，第77頁。。且蓮花于淤泥中綻放，卻無污穢之物纏身，也是與佛教的“清凈無染”信仰相符。

在佛教傳入中國后，佛教蓮花紋樣與中國的蓮花形象結合，成為人們心中吉祥的代表。其中最著名的是龍門石窟中的裝飾。龍門石窟中有一洞窟，名為“蓮花洞”（如圖8），因其窟頂雕有一朵巨大的浮雕蓮花而得名，是龍門石窟內的著名景點之一。蓮花紋樣雖是佛教的象征，但后期滲透到民間的日常生活，與中國本土的傳統蓮花形象結合，成為寓意吉祥的象征。

圖8 龍門石窟蓮花洞洞頂蓮花

3.文化象征

北宋學者周敦頤寫下《愛蓮說》，“予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蓮花被譽為花之君子，“青蓮”又與“清廉”同音，因此古代文人都喜歡用蓮花來象征美好的事物，特別是生活與工作上的優秀品格，因此將蓮花和白鷺組合有著“一路清廉”寓意的圖畫掛于家中。

在民間因為蓮花代表了重生輪回、生生不息，所以通常將藻井或繪畫或雕刻出蓮花的圖案，寓意水的川流不息和蓮花的輪回。其中隋代獨有的盤莖蓮花藻井（如圖9）為人熟知，這種藻井圖案是沒有形式的，將蓮花、忍冬紋、聯珠紋等紋樣隨機組合，形成的圖案千變萬化，不同的工匠會設計出不同的作品。

圖9 米脂萬佛洞藻井

（三）現代蓮花紋樣的應用價值

1.經濟上的價值

隨著社會進步，消費主義成為一個很重要的文化語境。其中的“符號消費”是順應發展而形成的后現代消費，而它的雙重性也應當予以重視，將富有積極意義的部分擴大，異化狀態減少。經濟的發展帶來了諸多機遇，傳統紋樣方面也同樣迎來機遇和挑戰。

蓮花作為自然中水生植物的一種，將其形象作為設計元素之一，不需要多做修飾，就可以給人以自然的感動。在當今社會的審美中，傳統的植物紋樣裝飾迎合了人們對自然放松的精神需求，蓮花紋樣的形式感和寓意都填補了人們心理上的空虛。各種以自然為主題的商品逐漸增多，如各類藝術品（如圖10）、天然成分的添加物、植物的香味（如圖11）等，使蓮花紋樣與現代設計貼合，對其進行再設計也體現了如今追求個性、時尚的消費理念。

圖10 蓮花藝術品

圖11 花卉香水海報

2.美學藝術上的價值

美學又叫“感性學”，指感知、感覺，是人們對于心靈上美的追求。②黃媛：《圖案數字化交互應用研究——以敦煌典型裝飾圖案為例》，碩士論文，湖北工業大學，2014。從古至今，蓮花的美感都被人們賦予豐富的文化內涵和藝術價值，在生活中的各個方面都用不同的形式綻放獨有的光彩（如圖12）。無論是適形圖案的寶相紋，還是單獨紋樣的折枝蓮，抑或是二方連續的纏枝蓮，蓮花紋樣結合各種裝飾手法，呈現秩序感和韻律感，應用在不同的載體之上，將蓮花本身的藝術性更加多元地展現出來，使其藝術風格和其他風格融合，從而綻放出不同的風采，這樣的創新對我國傳統紋樣的傳承與發展至關重要。

圖12 蓮花工藝品

3.文化藝術價值

當一個事物被賦予了文化價值，其背后就承載了更多的內容。而不論在什么時代，吉祥平安的寓意永遠是人們的愿望之一。蓮花紋樣作為吉祥紋樣的代表之一，現代設計與其有了更多的糅合，經濟、美學、文化方面的發展與變革，給現代設計提供了更多的中國文化獨有的設計素材。

從圖1可知，除阜新站多年處于高位意外，其他各站總體呈現平穩態勢，但綏中站在1985～1990年間出現驟然下降和上升的情況，波動很大，分析是由于連枯和連雨年份；2005～2017年，降水量呈連年下降狀態，用水矛盾逐步顯現。

在現代的審美和設計中，蓮花紋樣不僅僅是形體的描摹借鑒，更是對蓮花紋樣所蘊含的文化藝術價值的傳承和延伸。

三、現代設計形式中的蓮花元素紋樣創新

現代設計審美的需求，希望設計師在運用蓮花紋樣的時候，既要保持其傳統文化內核，又需要使其更簡潔、更直觀，以運用于新媒體的表現界面。因此現代設計中的蓮花紋樣，對其形式會進行提煉設計和創新表現，作為設計中的輔助部分，蓮花紋樣通常需要裝飾性與功能性同時存在，這就要求我們在設計的過程中，注意以下幾個部分的內容。

（一）簡潔形象的提煉

傳統的蓮花紋樣雖然已經在寫實的風格上進行簡化的處理，但現代設計的某些形式要求蓮花紋樣更加簡潔化。例如圖13中的蓮花便簽圖標設計，即要求蓮花紋樣簡化成單純的線面，并保持局部形象，保留能展現基本特征的線條。簡化的原則是在可識別的基礎上保留最少的元素，形象的提煉是現代藝術設計中重要的一個環節，在圖14中，簡練的蓮花紋樣，可以運用于不同的內容體現，成為完整的視覺識別。

圖13 便簽圖標

圖14 蓮花主題圖標設計

（二）蓮花紋樣線性的處理

由于現代設計大量地通過移動設備終端進行傳播，因此對于設計元素提出了新的要求，原始的、繁復的漸層設計逐漸弱化，隨之而來的是適宜于網絡傳播的、更加簡單明了的線性處理。對于具有寫實風格的蓮花紋樣，線性的處理是在保持其寫實風格基礎上，使其更具有現代設計的特點。這一類設計，其裝飾性并沒有減弱，可見性提升，但與傳統的蓮花紋樣有著明顯的區別。如圖15的背景圖案設計，變化于圖16中的蓮花形象，設計將其局部放大，突出線性紋理，既保留了具象的蓮花特征，又使其排列成秩序圖案，符合移動媒體的設計風格，后期加上動態代碼，使蓮花紋樣呈現緩慢綻放的效果，線性的表達符合設計的意圖。

圖15 待機背景

圖16 蓮花圖案

（三）蓮花寓意的合理疊加

設計意圖指導著素材的選擇，因此這是創新的重要環節。好的設計不僅僅要“美”，還要“適用”。蓮花紋樣因其吉祥如意的寓意，被廣泛地運用在佛教衍生品、養生健康的產品和傳統文化的推廣宣傳中，例如在中醫類產品和食品類的推廣中，常常會運用到蓮花紋樣（如圖17）。

圖17 牛首煙嵐的文化推廣海報

綜上案例，我們不難發現，對“形”的設計固然重要，“意”的適合更加被關注。而蓮花紋樣的廣泛運用不僅是因為其形式感，更重要的原因是其背后的文化寓意和現代社會不斷變化的精神需求。

四、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