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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環境史》全新修訂譯本出版筆談

2022-04-19 05:28:04梅雪芹高國榮喬瑜
鄱陽湖學刊 2022年1期

梅雪芹 高國榮 喬瑜

編者按:自2008年《什么是環境史》中譯本問世以來,環境史在中國學術界取得了長足的發展,不僅研究成果日益增加,而且學研人員越來越多。但目前國內出版的環境史著作主題比較分散,從整體上、根本上討論環境史的作品依然稀缺。為了使讀者全面了解環境史領域的具體著述,了解什么是環境史、環境史從何而來以及環境史的現狀和未來,再版《什么是環境史》這樣的環境史通論作品依然具有很強的必要性和現實意義。日前,清華大學梅雪芹教授全新修訂譯本《什么是環境史》由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本刊特此推出一組筆談文章,以饗讀者。

[摘 要]《什么是環境史》反映了一位在環境史領域長期耕耘的史學家對環境史研究及其學理的全局性統攬與考量,是一部值得持續推薦的環境史入門書籍。該書第2版補充了環境史領域的不少國際前沿信息,根據第2版作全新修訂的中譯本于2022年由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借以銘記作者唐納德·休斯的開創性貢獻,并希望啟發更多對人與環境關系變遷的關注與思考。在這組筆談文章中,梅雪芹以譯者導讀的形式介紹了該書作為“環境史的指向牌”的作用,并就一般讀者和專業研究人員如何閱讀該書作了必要的提示;高國榮集中討論了休斯撰寫全球環境史學史方面的優勢,分析了該書的學術價值,并認為該書是環境史研究的權威入門指南,不僅對初學者有益,而且能為在這一領域潛心深耕的學者不斷提供新啟迪;喬瑜認為該書是環境史學誕生以來的第一部史學史與史學理論著作,是環境史學的“《史通》”,并結合澳大利亞環境史研究討論該書有關議題的啟迪作用。這組筆談文章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中國學者眼中《什么是環境史》的重要價值與意義。

[關鍵詞]環境史;人與自然;唐納德·休斯;中國環境史;澳大利亞環境史

[作者簡介]梅雪芹,清華大學歷史系教授,博士生導師(北京 100084);高國榮,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歷史研究所研究員(北京 100732);喬瑜,首都師范大學歷史學院副教授(北京 100089)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大項目“環境史及其對史學的創新研究”(16ZDA122)

環境史的指向牌

——《什么是環境史》譯者導讀

梅雪芹

環境史研究的對象即為自古以來人類與自然的相互關系。在世界上的很多地方,歷史學家和其他人都積極投入這一領域,相關文獻數量極多且持續增長,各類學校和大學都在教授這一課程。環境史的讀者包括大中學校的學生、其他的學者、政府和企業的決策者以及一般公眾,也即所有對現代世界的重大環境問題感興趣的人。①

上面這段話,出自《什么是環境史》(What is Environmental History)第2版第1章第1段,它對環境史(Environmental History)的介紹可謂開宗明義、簡潔明了。言其“開宗明義”,是指作者行文伊始即明確了環境史到底研究什么;言其“簡潔明了”,是指作者三言兩語勾勒了環境史在世界各地的發展情況,指明了環境史的讀者以及他們為什么要閱讀環境史。我們對這部著作及其內容和特點的認識,也可以圍繞這兩個詞來思考與分析。

這部著作是已故美國環境史學家唐納德·休斯(J. Donald Hughes, 1932—2019)生前最后一部作品。該著于2006年出版,2016年在第1版的基礎上略加修訂后再版。關于撰述這部著作的目的,作者在中譯本第1版序言中明確說過:“我奉獻本書的目的,是為那些想要一本環境史簡明手冊的學者以及作為研究助手的研究生提供一份指南,并為了解這一學科已完成的重要工作立一塊指向牌?!雹谧髡叽_定的寫作意圖顯然得到了很好的實現:第1版問世后在國際學術界廣泛傳播,先后有多種語言的譯本問世。同行對這部著作以及作者的寫作意圖高度贊同、好評連連:“這本書……當之無愧地成為迄今為止最好的向導”;“對學者們來說,這是一份出色的學術發展水平報告,對學生也可將其用作絕佳的入門指南”。③

因此,開宗明義,這部著作是“一份指南”和“一塊指向牌”,它指引學人去把握:什么是環境史?它的發展情形如何?有哪些可資借鑒的成果?如何研究?它有什么作用?如何更好地閱讀這部著作?等等。下面將循此思路,逐一解析,力求簡潔明了,以便對作者的風格有所體現。

一、什么是環境史?

這是全書的主導問題,休斯在第1章“環境史概念的界定”(Defining Environmental History)中作了簡明扼要的解答。他說:“到底什么是環境史?它是一門通過研究不同時代人類與自然關系的變化來理解人類行為和思想的歷史?!雹苄菟沟亩x顯然表達了兩層意思。第一層意思的原文是:“…human beings…in relationship to the rest of nature through the changes brought by time.”旨在說明環境史研究的對象,即聚焦于人類與自然其余部分關系的變化。第二層意思的原文是:“…that seeks understanding of human beings as they have lived, worked, and thought….”旨在說明環境史研究的目的,即從與自然其余部分相關聯的新角度理解人類,包括人類的生存勞作及其所思所想,也即人類的行為與思想。綜合來看,對環境史定義的完整理解和表述是:環境史是一門通過研究不同時期人類與自然關系的變化來理解人類行為和思想的歷史。

以上述定義為指導,休斯總結了環境史學家選擇的主題,并將它們大體劃分為三大類:“(1)環境因素對人類歷史的影響;(2)人類活動造成的環境變化以及人類造成的環境變化反作用并影響人類社會變化進程的方式方法;(3)人類環境思想的歷史以及人類的態度模式如何激發了影響環境的行為?!雹傩菟惯M而指出:“環境史的許多研究主要強調這些主題中的一個或兩個,但很可能大都涉及所有這三個主題。”②為了說明這一點,他還分門別類地簡要考察了三類主題,不僅揭示了每一類主題的內涵,而且列舉了每一類主題的代表作,使讀者得以一窺究竟。

由于環境史研究涉及人類與自然的關系,“環境史學家的興趣跨越了通常的學科邊界,包括人文學科和自然科學之間難以逾越的鴻溝”,③因此,為進一步明了什么是環境史,或者試圖厘清環境史研究的特色,休斯還就環境史與各相關學科的關聯進行了討論。其主要看法如下:

第一,環境史與其他社會科學的關聯:“嚴格地說,充分展開的環境史敘述應當描述人類社會的變化,因為它們關系到自然界的變化。這樣,它的方法與其他社會科學,如人類學、社會學、政治學和經濟學的方法就很接近。”④在這里,休斯以阿爾弗雷德·克羅斯比(Alfred W. Crosby)的《哥倫布大交換》⑤為例作了說明。

第二,環境史與其他人文探索的關聯:“環境史……也是一種人文探索。環境史學家對人們關于自然環境的思考以及他們怎樣在文學和藝術作品中表達他們的自然觀很感興趣。這即是說,至少在某一方面環境史可以被視為思想史的一個分支。如果這種探尋仍是歷史學而不是哲學,它就絕不應當偏離這樣的問題,即人類的態度和觀念如何影響著他們對待自然現象的行為?!雹拊谶@里,休斯特別指出,克拉倫斯·格拉肯(Clarence J. Glacken)的《羅德島海岸的痕跡》⑦是一部十分優秀的成果。

第三,環境史與自然科學的關聯:“環境史,在很大程度上來源于對生態科學理解人類歷史的意義的認識”;⑧“它無疑顛覆了直至20世紀人們廣為接受的世界歷史觀念”;⑨“人類和生命共同體的其他成員一直處于共同進化的過程中,這個過程并沒有隨著人類物種的起源而結束,而是持續到現在。歷史撰述不應忽視這一過程的重要性和復雜性”。⑩在這里,休斯提及多位生態學家的思想主張,尤其展示了一部名為《顛覆性的科學》{11}的文集的重要性。

不僅如此,休斯還特別比較了環境史與其所稱“舊史學”(the Older History)的區別,認為二者最根本的區別在于:“舊史學,當它意識到自然和環境的存在時,是將它們當作布景或背景來對待的,環境史則將它們當作活躍的有助于發展的力量。”{12}

休斯對“什么是環境史”及其與其他學科之關聯的分析,還有他對環境史與其他歷史門類之區別和聯系的闡述,筆者在中譯本第1版《譯者序》中已進行過討論,讀者可以參照閱讀。總的來看,休斯分析的意義在于指明了思考這些問題的方向,也為其他人或后學留下了很大的思考余地和實踐空間。

二、環境史的發展情形

環境史有著怎樣的發展情形?這可能是初學者想要了解的一個重要問題。對于這一問題,作者在第2—5章作了較為全面、系統的梳理,大致脈絡如下:

第2章“環境史的早期研究”(Forerunners of Environmental History,中譯本第1版直譯為“環境史的先驅”)篇幅不長,但作用或意義非同小可,不僅讓人們在一定程度上知曉在環境史成為一門歷史學科(a historical discipline)之前,古今中外史學家、哲學家、思想家、地理學家等有哪些涉及人與自然關系的思考與著述,更重要的是指明了如何把握之前的歷史著述和相關研究對于環境史的奠基作用。作者指出,許多環境史學家提出的問題大都是古老的問題,“這些問題持續了幾個世紀,直到現代。在較早的思想中,可以識別的環境史主題有:環境因素對人類社會的影響;人類活動引起的自然環境的變化和這些變化反過來對人類歷史的影響;人類對自然界及其運行的思考的歷史”。①這就是說,大致可以從這三個方面或者沿著這三個方向,去認知和探尋前人如何思考人與自然的關系,他們在哪里以什么方式留下了怎樣的記載,等等。這些方面或方向,對于人們挖掘環境史興起的學術資源尤其是本土資源,有著重要的指導作用。

第3章“環境史在美國的興起”(The Emergence of Environmental History in the United States)總結環境史在美國產生、發展的歷程,梳理了美國環境史研究的重要主題、代表性人物及其成果等。其中有一個問題特別值得注意。休斯說道:“環境史作為歷史學的一個獨特分支,是在那里得以冠名并組織起來的。”②這涉及如何認識作為學科意義的環境史與一般涉及環境史主題的思考與著述的區別。對此需要把握兩個基本點:一要看有沒有運用環境史概念,或者說什么時候有了環境史概念;二要看是個別、零星和偶爾的關注還是群體、有組織和長期專門的研究。以此來認識,說環境史首先于20世紀六七十年代在美國興起,應該是無需爭議的,因為“環境史”概念或語詞最早于20世紀60年代末為美國歷史學者所使用,而且美國學者于20世紀70年代后期最早組織成立“美國環境史學會”(the American Society for Environmental History, ASEH),同時創辦和發行學會會刊,積極搭建方便同行交流的學術平臺,并不斷探索環境史發展的方向。

第4章“地方、區域和國別環境史”(Local, Regional, and National Environmental Histories)和第5章“全球環境史”(Global Environmental History)介紹了世界各地環境史研究狀況。在這里,讀者可以系統了解各地區和國家的相關研究及成果,并且根據上面所說的兩個基本點,把握美國之外各國各地區環境史作為歷史學分支或正式領域而興起的時間與事件。除此之外,還需要特別明晰一點:這兩章明確使用或凸現了一些門類的環境史。具體說來,這兩章標題使用了“地方環境史”(Local Environmental History)、“區域環境史”(Regional Environmental History)、“國別環境史”(National Environmental History)和“全球/世界環境史”(Global/World Environmental History)等概念,它們在正文中進一步得到細化,以至于可以看到很多具體的地方、區域和國家環境史概念。此外,正文中還有“城市環境史”(urban Environmental History)、“中世紀環境史”(medieval environmental history)、“能源利用的環境史”(the environmental history of energy use)等概念。作者對有的概念作了定義,如簡潔明了地將“能源利用的環境史”定義為“在技術所及的范圍內一系列資源被開發的故事”,①更多的則是點到為止、舉例示意,但非常有助于進一步把握和落實環境史實證研究的方向與歸屬,甚至啟發我們提出新的環境史門類概念。

三、可資借鑒的環境史成果

《什么是環境史》提供了非常豐富的書目信息,不僅正文涉及環境史三大類主題的大量著述,而且書后還附有長達10頁、厚實豐碩的“精選書目”(Select Bibliography)。因此,雖如作者本人自謙所言,這部著作“決不是一份完整的環境史指南”,②但是他的確步約翰·麥克尼爾(John R. McNeill)的后塵,“并踏著阿爾弗雷德·克羅斯比、理查德·格羅夫(Richard Grove)、塞繆爾·海斯(Samuel Hays)、查爾·米勒(Char Miller)、維拉·諾伍德(Vera Norwood)、約阿希姆·拉德卡(Joachim Radkau)、馬特·斯圖爾特(Mart Stewart)、理查德·懷特(Richard White)和唐納德·沃斯特(Donald Worster)等其他開拓者的足跡”,③作出了一份出色而有意義的努力。

這即是說,休斯像上面提及的眾多學者一樣,盡力梳理和總結了美國以及世界其他國家和地區的環境史研究狀況,其著作所提供的可資借鑒的環境史成果雖不能說應有盡有,但完全可以幫助環境史初學者開啟學習和研究環境史的學術征程。有心的讀者不妨親自動手、分門別類地整理這部著作所涉及的書籍和論文,相信一定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四、如何研究環境史?

作為一部環境史入門指南,《什么是環境史》對于如何研究環境史的問題當然也不會不作指引。這不僅滲透在各章之中,而且專門作了分析、指點,集中可參見第7章“對環境史研究的思考”(Thoughts on Doing Environmental History)。作者說道:“本章包括學習、研究和撰寫環境史的建議,是為那些對這一學科感興趣,但相對來說還不熟悉它的人準備的?!雹芩挠嘘P建議包括“方法指導”(Guidance on Methodology)、“材料搜集”(The Search for Sources)和“現有資源”(Resources)三大方面,每一方面都有進一步的細化。

在“方法指導”方面,休斯推薦了一些由業內專家所寫、在他看來能提供有益指導的如何研究環境史的著述,它們分別是:唐納德·沃斯特主編的文集《天涯地角》中的附錄,即“環境史研究”;⑤卡洛琳·麥茜特(Carolyn Merchant)的《哥倫比亞美國環境史指南》;⑥威廉·克羅農(William Cronon)的文章《故事上演之所:自然、歷史和敘事》;伊恩·西蒙斯(I. G. Simmons)的《環境史簡介》。⑦對于它們為什么值得推薦、從它們那里可以習得什么等問題,休斯也逐一作了解釋,其認識和主張頗具建設性和可操作性。

在“材料搜集”方面,休斯作為資深的歷史學家,明了“講述史學方法的人總是強調搜集證明材料的重要性”。①他不僅一般論及文字材料,而且重視口述訪談,還特別強調:“環境史學家還有另一個職責,那就是要熟悉他研究的地方?!雹谒赋?,各地都有可講述的故事;景觀則是一本書,即使它的冊頁是層復一層的聚積物,它們也能拿來閱讀。他還說道:如果有可能的話,就去所擬研究的地方看一看;著述者通過對一地特性的感受能學到很多東西,因為“環境自身能提供在文字材料中發現之外的有價值的證據”。③他進而認為,“對某一地區現存物種的熟悉,是討論那里生態歷史運行的先決條件”。④這些主張有可能是作者根據自己的經歷和經驗有感而發的,這從書中各章所附圖片信息中可以感受得到。那些圖片絕大多數系作者自己所拍,清晰地顯示了拍攝時間,最早一張攝于1962年,最后一張攝于2012年,前后跨越了半個世紀,從北美大平原及美國本土的許多地方到歐、亞、非、南美和澳洲無不涉及,足以體現出一個環境史學者的世界關懷及研究特色。

在“現有資源”方面,休斯主要介紹了美、英、澳、新及南非等國一些大學和圖書館所擁有的環境史資料以及其他相關資源,它們都是現存可用的重要資料。此外,他還介紹了歐洲環境史學會匯編的參考書目以及其他網絡資源。

上述休斯對如何研究環境史的建議,雖然有可能缺乏具體的針對性,但卻是最為基本的指點,包括如何選題、可以參照研究什么問題、敘述應該注意什么規范、如何綜合科學與人文路徑并將二者調和起來、如何搜集材料并了解研究所涉及的地方等等,這些指點當然是可以通用的。此外,休斯還特別強調:“要準備成為環境史的著述者,最佳途徑就是認真閱讀可以作為該領域典范著作的書籍。它們可能是經典,已經歷時間的檢驗,并引出了富有思想的評論或新成果;也許是飽受爭議之作,在學識和方法論上處于前沿地位?!雹菟膊煌嵝眩骸把芯咳魏翁囟ǖ沫h境史主題的要求都是獨特的,在搜索某方面研究的資料庫時,重要的是要根據那些要求對藏書的長處與不足進行細致的考察。”⑥這些主張可謂真知灼見,會使我們受益匪淺。

五、環境史有什么作用?

環境史誕生于環境危機形勢嚴峻、人類環境意識空前強烈的20世紀后期。在這樣的時代,環境史應運而生,它誕生和存在的意義是什么?或者說,環境史有什么作用?對于這一問題,筆者在中譯本第1版《譯者序》中已作過分析和總結,其中說道:“休斯對環境史意義的理解和揭示,可謂豐富而深刻。這主要體現在他就環境史對人類自我意識及其歷史觀念的修正、對歷史學科發展和跨學科研究的推動以及對現實環境問題決策的指導等方面所作的論述。”⑦緊接著,筆者逐一作了比較翔實的解析。⑧

這里想要強調的一點是,環境史作用問題及思考貫穿了《什么是環境史》全書。作者在書中不僅反復引述同行的相關主張和認識,而且作出了自己的思考與回答。譬如,在論及環境史對其他歷史門類的貢獻時,作者引述美國環境史學家唐納德·沃斯特的話,說它是“修正派努力的一部分,目的是為了使歷史敘述比傳統的做法具有更大的包容性”。①作者還引述美國學者威廉·格林(William A. Green)的認識:“環境史研究比任何一種歷史研究方法都能更透徹地理解人類在世界共同體中的相互聯系,以及人類和地球上其他生物之間的相互依存。”至于作者自己的看法,他也作了明確的表述:“環境史之所以有用,是因為它能給歷史學家們更為傳統的關注對象,如戰爭、外交、政治、法律、經濟、技術、科學、哲學、藝術和文學等增添基礎知識和視角;環境史之所以有用,還因為它能揭示這些關注對象與物質世界和生命世界的潛在進程之間的關系?!雹?/p>

對環境史其他方面作用的分析、說明,休斯同樣是引用加自我陳述。譬如,在談及環境史對現實環境問題決策的指導作用時,他引用了美國學者威廉·克羅農的文章,并說道:“威廉·克羅農在《環境史的作用》一文中指出,環境史學家期望為決策者提供信息,這是在正確地發揮他們的作用?!雹鄱谌珪慕Y尾部分,作者自己總結道:“在尋找答案的過程中,環境史可以貢獻出重要的視角,以提供導致目前狀況的歷史進程的知識,過去問題和解決方式的例子,以及對必須處理的歷史力量的分析。沒有這一視角,決策就會飽受狹隘的特殊利益左右的政治短視之害。環境史可以成為矯治草率反應的一劑良藥?!雹苓@種引述加自我陳述的方法,有助于我們充分了解學界對某一問題的已有認識和主張,并啟發我們如何自我思索與解答。

六、如何更好地閱讀這部著作?

對這部著作的閱讀,顯然需要根據讀者類型和閱讀目的來確定閱讀內容和方式。關于該書的讀者,本文在開篇引言中即已提及,此外還可以根據實際情況,將環境史讀者歸納為一般愛好者和專門研究者兩大類,以此來認識如何更好地閱讀的問題。

對于一般愛好者來說,可以按照自己的興趣喜好,瀏覽、翻閱書中的相關內容,或者根據日常關注的環境問題和環保行為,在書中找到對應的歷史著述作專門性閱讀。簡而言之,即是為觀照現實而走進歷史世界,這也是一般的歷史愛好者通常開啟的歷史閱讀方式。譬如,前不久發生的云南大象北上事件,一時間引發了無數人的關注。這時,有許多人想到了伊懋可(Mark Elvin)所著《大象的退卻》,想要從這部中國環境史中了解歷史上大象在這片國度生存棲息的狀況。而休斯在書中談及中國的環境史研究時也特別指出:“在中國之外的學者所做的重要研究中,人們可以放心地參閱伊懋可的《大象的退卻:一部中國環境史》。”⑤通過閱讀《大象的退卻》,人們還可以對比歷史上人象之間幾千年搏斗以及現時代各方人士對大象的呵護,從中感受到今日之人環境意識大為增強的情形。

就專門研究者而言,在一般閱讀、了解該著的內容之后,應根據自己研究的需要作專題性的精讀與思考。而在思考的時候,更需要批判性的閱讀、分析,尤其要重視作者在第6章“環境史的問題與方向”(Issues and Directions in Environmental History)中所提及的許多問題,甚至要以此檢驗許許多多環境史著述的優劣長短。此外,還需要進一步查考《什么是環境史》本身所存在的問題。

由于作者兼具環境史開創者、環境史雜志編輯及其與眾多環境史學家有私交的特殊身份,他關于環境史的闡釋和著述對于我們更好地理解和把握環境史是大有幫助的。然而,正如他本人所說的:“在目前該領域活力十足的狀況下,每月都有值得一讀的新作問世,它們卓爾不凡,是那些更年輕或先前未被認識的學者寫的?!雹龠@表明,環境史學在不斷發展變化,《什么是環境史》本身肯定會有不少遺漏,我們自己還需要不斷地跟進和追蹤。不僅如此,該書也有信息不準確甚至錯誤存在。譬如他對中國部分的介紹就遺漏了許多重要文獻,而且出現了錯誤。以此類推,他對其他國家和地區研究信息的介紹也有可能存在同樣的問題。因此,作為專門研究者,我們必須謹慎對待和處理。

此外,作為專門研究者,我們還需要從這部指南出發,進一步思考種種問題,例如:是否認同作者對環境史的定義?如果不認同,你自己又如何定義?如果認同并依循作者對環境史定義的思路,那么在歷史研究中如何通過對各個時期人類與自然關系的研究,理解人類的行為和思想?在具體研究中如何借鑒相關學科的方法并很好地落實?在歷史敘述中如何認知自然與文化協同進化的史實并整理成完整的故事?此外,還有太多的是否和如何的問題可以一一提出。這或許可以從休斯提及和介紹的文獻中找到答案,但一定要親自去尋找、解答并撰述出來。

七、余語

最后,需要說明一下第2版的修訂情況。與第1版相比,第2版的內容有所增加,包括本文開篇引言就是新增的。當然,總的來看,第2版新增篇幅并不大,所增加的主要是第1版問世后世界上一些地方的環境史研究信息,以及對更多問題的關注,這在第3—6章都有所體現。此外,作者對各章都作了修訂,但所修訂之處主要在文字措辭方面,由此體現了一種值得學習的精益求精的學術品格。同時,作者增添或調換了一些圖片,其中第2版封面圖片的變化特別值得提及。第1版封面是一只老虎,形單影只,讓人聯想到物種衰亡的歷史情形。第2版封面是一棵樹,枝繁葉茂、根須綿延,仿佛散發著泥土的芬芳,它既象征著滋養文明的大地和林木郁郁蔥蔥的樣貌,也意味著環境史在世界各地開枝散葉的盛景——這不正是環境史使古老的歷史學煥發勃勃生機的生動寫照和力量所在嗎?!

環境史研究的權威入門指南

——讀休斯《什么是環境史》有感

高國榮

對中國環境史學者而言,唐納德·休斯(J. Donald Hughes)是一位可親可敬的前輩,不少學人都與他有交往并從中受益。在2008年、2011年和2017年,休斯先后3次應邀來華進行學術交流,其中前兩次受梅雪芹教授邀請在北京師范大學講學,吸引了來自高校、科研院所和政府部門的不少人參加。筆者也參與了其中的一些學習活動,受益良多。除此之外,我和休斯先生也有過一些交往,并有幸得到他的熱情幫助。我首次遇到久仰大名、風度翩翩的休斯教授,是2007年春天在路易斯安那州首府巴吞魯日召開的美國環境史學會年會上。在此前后,我在所訪學的堪薩斯大學圖書館留意到了他的新作《什么是環境史》,如獲至寶,時常翻看,覺得這本書值得引進到國內。在2011年休斯來京期間,我曾經邀請他和唐納德·沃斯特教授一同來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歷史研究所參加“干旱地區土地利用:環境與歷史”學術研討會并作會議主題發言。那天會議結束后,休斯夫婦、沃斯特教授等朋友留下來聚餐,還興致勃勃地唱起了歌。在2012年前后我寫作《全球環境史在美國的興起及其意義》一文時,幾次通過郵件向休斯請教,并得到他熱情高效的指點,我在文中對休斯表達了謝意。2013年,我受托向休斯約稿,他惠賜的文章《歷史的環境維度》經內子翻譯后在《歷史研究》2013年第3期發表。在我的印象中,休斯是一位睿智博學、謙遜平和、樂于助人的學者。

休斯為國內更多的環境史學人所了解,無疑是在他的力作《什么是環境史》于2008年推出中文版之后。這是一本環境史入門指南,是“目前唯一一部描述世界各地環境史研究和編撰史的專著”。①該書以涵蓋全球的廣闊視野,簡明扼要地對環境史在不同國家和地區的發展進行了勾勒,并討論了環境史研究的一些基本理論和方法。全書由7章組成,大體可以分為三部分:頭兩章是對環境史進行界定并溯源;第3—5章分別勾勒了環境史在美國及美國以外國家和地區的發展,以及全球環境史的編撰概況;末兩章概述了環境史研究中的一些爭論及熱點問題,以及環境史學習的一些技巧。在該書英文版出版兩年之后,由梅雪芹教授翻譯的中文版于2008年推出。當時,環境史在國內剛剛興起,環境史同人迫切需要了解這個領域在國外的發展情況,而國內只有包茂紅等個別學者對此有一些涉足?!妒裁词黔h境史》的出版,非常及時地滿足了學界的這種需要。為了及時跟進環境史研究的國際前沿動態,休斯在2016年對該書進行了修訂。經過梅雪芹教授的不懈努力,該書全新修訂的中譯本于2022年由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

一、披荊斬棘開新圃

對環境史學科在全球的發展進行梳理,非常重要但卻很不容易。這種梳理便于了解取得的進展,發現存在的問題,找到前進的方向。從20世紀80年代中期開始,在環境史起步較早的歐美國家,出現了一些回顧環境史發展的嘗試。進入20世紀90年代之后,《美國歷史雜志》等刊物還就環境史如何突破瓶頸、深化發展組織過專題研討。進入新世紀以來,回顧與展望環境史的討論逐漸增多,就此撰稿的有阿爾弗雷德·克羅斯比(Alfred W. Crosby)、理查德·懷特(Richard White)、唐納德·休斯(J. Donald Hughes)、約翰·麥克尼爾(John R. McNeill)等知名學者。盡管他們的嘗試大多限于一個國家或一個地區的范圍之內,但畢竟為勾勒環境史在全球的發展提供了一些必要的基礎。2003年,約翰·麥克尼爾率先撰文對環境史的發展進行回顧。2004年,《環境與歷史》雜志推出專輯,邀請世界多地的學者各自梳理環境史在本國本地區的發展。這些努力對于了解環境史的概況具有開創之功,但限于篇幅,這些梳理相對較為簡略,體例不盡一致,還難以管窺環境史的全貌。

毫無疑問,梳理環境史在全球的發展非常棘手,存在諸多難以克服的困難。首先是文字、語言、資料方面的限制。即便對于世界史學者而言,能熟練運用多門外語的學者并不多見。即便有學者掌握了幾門外語,但要駕馭全球環境史的宏大課題,往往會覺得心有余而力不足,不敢輕易問津。而資料收集也需要耗費大量的時間、勞動和金錢。其次,面對汗牛充棟的資料,如何選取識別和提煉歸納也是極其艱巨的工作。不在環境史領域長期耕耘,沒有對環境史領域的深入了解,是很難做好這類工作的。再次,現有的學術評價體系往往重視專深原創研究,而低估綜述類性質的學術成果的價值。實際上,對學科發展進行回顧與展望,在學科建設中屬于鋪路架橋的基礎性工作,對于學科穩步發展至關重要。由于種種因素的限制,很少有學者嘗試對環境史在全球的發展進行梳理。只有那些有雄心壯志、視野開闊、熱愛并長期在這個領域深耕的學者,才可能披荊斬棘、開辟新天地。休斯恰恰就是這樣的學者。

休斯是環境史研究的開創者、親歷者和見證人,在編撰全球環境史學史方面具有非常明顯獨特的優勢。休斯接受過系統的自然科學訓練,長期致力于美國以外地區古代環境史的研究,曾擔任過美國環境史學會刊物《環境評論》(Environmental Review)的主編,并嘗試過以人與自然互動為主線編撰世界史。這樣的學術經歷和興趣,在美國老一輩環境史學者中可以說是極為罕見的。休斯在本科階段接受過系統的生物學訓練,這種學科背景使他能夠與國內外的“生態學生物學的同行進行專業交流”,而且自覺地將生態學的視野與方法應用于環境史研究。他說:“生態學對我而言是科學而不是環保主義的代名詞”,“使我敏銳地意識到進化和適應地方環境進程的重要性”。①在國際環境史學界美國學者長期占據主導地位,盡管這種優勢地位在進入新世紀以來在不斷喪失,但長期以來,美國學者“由于語言的原因或者個人的愛好,只將閱讀范圍限定在他們內部”,②常常限定于美國本身及近現代時期。受這種狹隘視野的影響,美國環境史學者通常不太關注外國同行的成果,對開展國際學術交流也往往缺乏興趣。在美國環境史學會的創始人中,休斯或許是研究美國以外地區的唯一學者。大約從1970年開始,休斯長期研究古地中海地區的環境問題,在20世紀90年代后期轉向世界環境史研究,先后出版過《古代文明中的自然世界》(1975)、《潘神之苦:古代希臘人和羅馬人的環境問題》(1994)、《地球的面貌:環境和世界史》(2000)、《世界環境史》(2001)等多部力作。由于擁有這樣的學術興趣和學術經歷,休斯具有非常廣闊的學術視野,注重國外相關研究,能夠很輕易地跳出美國環境史學界慣性思維的窠臼。休斯還具有突出的語言優勢,能夠運用英文、古希臘文、拉丁文、西班牙文、德文、俄文等,他還學過焚文、意大利語、法語、土耳其語、阿拉伯語,甚至中文。

獨特的經歷使休斯從一開始就對國際學術交流持開放積極的態度。休斯不僅是美國環境史學會的創始人之一,而且還是歐洲環境史學會、東亞環境史學會的創始會員。直到逝世前一兩年,他幾乎沒有缺席過這幾個學會的學術年會。休斯先后到世界四五十個國家進行過學術訪問,足跡遍布美洲、歐洲、亞洲和非洲,并因此建立了廣泛的國際聯系。從《世界環境史》一書長長的致謝名單就可以看出來,他所交往的對象大都是世界各國享有國際聲譽的環境史學者,比如英國的理查德·格羅夫(Richard Grove)、伊恩·西蒙斯(I. G. Simmons)、菲奧娜·沃森(Fiona Watson)、保羅·沃德(Paul Ward),奧地利的維蕾娜·維尼沃特(Verena Winiwarter),芬蘭的米科·賽庫(Mikko Saikku),印度的馬德哈夫·加吉爾(Madhav Gadgil),荷蘭的佩特拉·范·達姆(Petra van Dam),中國的梅雪芹、包茂紅,等等。廣泛的國際交往為他了解環境史的前沿動態提供了極大的便利,也為他梳理環境史在全球的發展創造了條件。作為環境史研究的開創者、親歷者和見證人,休斯將自己在環境史領域的長期觀察和思考寫入《什么是環境史》一書中,深入淺出地梳理了環境史的脈絡及其中的一些重要理論問題。休斯在《中文版序》中動情地寫道:“我所希望的是,我,一位從三十多年前作為一門自覺的歷史學科的環境史初生之時就一直活躍于這一領域的學者,一位為其中的一份雜志工作過一段時間的編輯,一位出席過以這一主題舉辦的大多數會議的與會者,一位不僅僅熟讀了重要的環境史著作,也與相當一部分作者私交甚篤的讀者,能夠提供一種獨特的視角。”①

二、巧思妙手著華章

《什么是環境史》作為普及讀物“什么是歷史”叢書之一,是一本環境史的入門普及讀物,篇幅不大。休斯謙遜地稱該書主要面向未接觸過但對環境史感興趣的“大學生和研究生”,以及“其他領域的學者”。②實際上,該書不僅對初學者有益,而且能為在這一領域潛心深耕的學者不斷提供新的啟迪。涵蓋全球的廣闊視野、高屋建瓴的準確把握和深邃獨到的理論見解使這本書備受歡迎,受到了廣大讀者的喜愛。

(一)涵蓋全球的廣闊視野

這一特點體現于全書各章,在第2章和第4章中表現得尤為明顯。第2章有關環境史源頭的梳理,具有涵蓋古今中外的特點:其一,從時段上看縱貫古今,涉及古代、中世紀、近代早期、現代。相對而言,古代部分的梳理比后期的梳理更為難得,這一方面是因為既有環境史研究對古代關注最少,另一方面是由于古代部分更多地立足于休斯本人的研究。休斯列舉了古希臘歷史學家希羅多德和修昔底德、古希臘醫學家希波克拉底等人關于人與自然關系的一些重要記載,尤其是人類破壞自然所遭遇報復的記載。柏拉圖曾對雅典阿提卡山區濫伐森林引起的觸目驚心的水土流失進行了生動描述:“與當初的土地相比,如今留存下來的土地可以說就像一位病人留下的骨骼,所有松軟肥沃的土壤全都沖走了,只剩下一副貧瘠的空架子?!雹圻@段話經休斯的闡發而廣為人知。④其二,從空間上看涵蓋東西方,除了列舉西方先賢的論述,他還提到中國儒家孟子和伊斯蘭歷史哲學家伊本·赫勒敦(Ibn Khaldun)的有關記載。休斯特別引用了孟子關于環境惡化及其原因的敏銳觀察和思考:“牛山之木嘗美矣,以其郊于大國也,斧斤伐之……旦旦而伐之,可以為美乎?”⑤不僅如此,休斯還不時采用比較方法。他對柏拉圖和孟子的有關記載進行比較,說明森林被濫伐不分東西、古已有之。他對孟子和希臘史學家色諾芬有關記載的對比表明,古代東西方都存在環境破壞,一些開明君主嘗試通過采取獎懲地方官吏的辦法促進對土地的合理利用與良好管理。從引用的文獻來看,盡管都是英文,但這些英文文獻中不少是中文、古希臘文、拉丁文、法文等多語種文獻的英譯本。所有這些都可以從不同方面表明《什么是環境史》一書涵蓋全球的廣闊視野。

全球視野在第4章“地區(區域)、國別和地方環境史”中體現得也很明顯。該章大體以區域為序,概述了環境史在加拿大、歐洲、地中海地區、南亞、東南亞、東亞、澳洲和太平洋諸島、非洲、拉丁美洲等美國以外區域的發展。在這些區域,環境史呈現良好的發展態勢。為了盡可能展示環境史在各個區域的概貌,休斯著重介紹了各國各地區的代表性作品和代表性人物。在梳理環境史在各國的發展時,休斯不時對各國各區域環境史研究的個性和特色加以比較。休斯認為,與美國學者相比,歐洲學者“往往在更大程度上使用自然科學的方法”;⑥僅就歐洲而言,環境史研究重點在不同國家也有明顯差異,比如芬蘭的環境史研究以氣候、森林、水資源和景觀為中心,捷克學者青睞于土地利用與地面覆蓋植物變化、歷史氣候學的長時段研究,西班牙學者側重于農業與環境問題。①休斯通過梳理比較,提出了環境史在各國發展是否興盛的三個主要影響因素:一是“歷史學界和歷史地理學界之間先前已有的聯系”;二是環保運動的活躍程度;三是大學和政府等國家機構“對革新的接受程度”。②所有這些論斷,都是超越美國自身而立足于全球的觀察。具有全球視野的闡述在《什么是環境史》一書中可以說俯拾皆是。

(二)高屋建瓴的整體把握

按照“什么是歷史”叢書編撰的總體要求,《什么是環境史》旨在簡明扼要地介紹環境史這一新興領域。大家寫小書的寫作方式對每位撰稿人實際上都是不小的挑戰。休斯通過點面結合的寫作方式以及對學界動態的良好把握,將環境史發展的圖景較為完整地呈現出來。

1.點面結合的寫作方式

在《什么是環境史》一書中,休斯概述了環境史的發展及其相關理論問題。為了鳥瞰環境史的全貌,休斯常常采用以點帶面、點面結合的方式,力圖對環境史的發展進行立體呈現。所謂點,就是在學界有影響的代表性力作和人物。所謂面,就是專門領域的基本情況。點面結合,就能做到既見樹木又見森林。所謂立體呈現,是指在正文以外通過大量照片和詳細書目傳遞信息,從不同方面增加讀者對相關問題的認識。休斯經常到國內外考察,并用相機記錄當地的環境狀況。他說:“攝影并不僅僅是我的嗜好,而是我研究的一部分,在多年的旅行中,我拍攝了成千上萬張圖片”,這些照片非常有用,“能夠表達文字無法表現的內容”。③

圖文并茂、點面結合的寫法在第3章中體現得尤為明顯。休斯通過點面結合的方式,在該章中對“環境史在美國的產生和發展”進行了梳理。該章由“引言”“從資源保護史到環境史”“環境史研究概覽”“密切相關的領域”四節組成。文如其人,休斯是一位謙遜的學者,他在“引言”中介紹美國環境史研究相關綜述時說道:約翰·麥克尼爾對環境史的概括,無論從“范圍的廣度和深度兩方面”都“令人欽佩”,“我只能步他的后塵,并踏著阿爾弗雷德·克羅斯比、理查德·格羅夫、塞繆爾·海斯(Samuel Hays)、查爾·米勒(Char Miller)、維拉·諾伍德(Vera Norwood)、約阿希姆·拉德卡(Joachim Radkau)、馬特·斯圖爾特(Mart Stewart)、理查德·懷特(Richard White)和唐納德·沃斯特(Donald Worster)等其他開拓者的足跡,作出一份努力”。④第2節和第3節是該章重點。其中,第2節梳理了環境史在20世紀70年代作為一個專門研究領域的出現;第3節對近40年來環境史的發展作了全景式概述,大體以時間和專題為序,介紹了前哥倫布時期的發展、通史與區域研究、傳記、公共管理機構和相關立法、非政府組織、城市環境、環境正義以及性別問題。第4節介紹了技術史、農業史和森林史等與環境史最為密切相關的幾個領域。在勾勒環境史在美國的學術軌跡時,休斯提到了不同時期環境史的一些重要代表作,比如塞繆爾·海斯的《資源保護與效率至上》、羅德里克·納什(Roderick Nash)的《荒野與美國精神》、阿爾弗雷德·克羅斯比的《哥倫布大交換》、唐納德·沃斯特的《塵暴》、威廉·克羅農的《土地的變遷》、卡洛琳·麥茜特(Carolyn Merchant)的《生態革命》等。通過這些著作,休斯展示了環境政治史、環境思想史等重要領域以及區域環境史的基本面貌。為數不多的幾部美國環境通史著作,比如約瑟夫·佩圖拉(Joseph M. Petulla)的《美國環境史》、約翰·奧佩(John Opie)的《自然的國度》、泰德·斯坦伯格(Ted Steinberg)的《回歸土地》也都被加以簡要介紹。在美國環保史上,約翰·韋斯利·鮑威爾(John Wesley Powell)、約翰·繆爾(John Muir)、吉福德·平肖(Giffordd Pinchot)、西奧多·羅斯福(Theodore Roosevelt)、富蘭克林·羅斯福(Franklin D. Roosevelt)、奧爾多·利奧波德(Aldo Leopold)、蕾切爾·卡森(Rachel Carson)產生過重要影響,通過對這些重要人物傳記作品的梳理,休斯實際上也概述了資源保護與環境保護在美國的發展。

2.對學術動態的及時追蹤

《什么是環境史》先后于2006年和2015年推出第1版和第2版,成果收錄的截止時間基本上都是圖書出版前一年。比較這兩個版本,可以看出休斯對環境史的發展進行了及時并較為準確的追蹤。在第2版中,休斯對2008—2015年的新成果有不少補充。比如第3章美國部分就有不少增補:在環境通史部分,補充了馬克·菲格(Mark Fiege)舊題新作的成果《自然的共和國》;在區域環境史部分,新增了保羅·薩特(Paul S. Sutter)等人主編的論文集《環境史與美國南部》;在人物傳記部分,加入了唐納德·沃斯特為繆爾和鮑威爾所寫的兩部優秀傳記;關于富蘭克林·羅斯福的環境“新政”,增加了一本文集;在城市環境史部分,增補了克羅農獲得廣泛贊譽的佳作《自然的大都市》,另外還提到了環境史新秀馬修·克林格勒(Matthew Klingle)關于西雅圖的著作《翡翠城》;在婦女與環境部分,增加了南希·昂格爾(Nancy C. Unger)的新作《超越自然的管家》;在政府管理機構部分,補充了海斯2009年出版的一部關于美國林業局的新作。所有這些都顯示了作者對環境史前沿動態的熟稔,使這本書與時俱進、立于潮頭。

休斯對國際前沿動態的追蹤尤其令人印象深刻。修訂版第4章補充和增加了不少新內容。除了新增中東和北非一節,休斯對其他部分也進行了大量改寫,補充了近十多年來加拿大、愛爾蘭、德國、克羅地亞、南亞、東亞、澳大利亞、拉美地區新成立的國別和跨國的區域環境史研究機構、網址及其活動。此外,休斯對各國各區域環境史的新發展也進行了大量改寫。比如在東亞部分,除了增加韓國的相關情況之外,還對環境史在中國的快速發展,諸如中國開展外國環境史研究的主要機構、學者和成果都進行了較為客觀公允的介紹。

(三)深邃獨到的理論見解

作為一名資深的權威學者,休斯對環境史研究中很多理論問題的探討都富有見地,思想的光輝不時在字里行間閃爍。休斯用“從資源保護史到環境史”來概括環境史的興起,并指出“環境史并非只是環境的歷史”,環境史研究“適用于包括古代中世紀在內的人類歷史的各個時期”。①這些提法看似不經意,但實際上都是有的放矢。盡管有些提法并非休斯本人首創,但卻表明他對這個領域爛熟于心。休斯在第6章中較為全面地提到了環境史領域中的一些理論爭鳴,諸如環保主義的道德倫理訴求、環境或文化決定論、現時主義、衰敗論敘事、對理論的普遍輕視等等。休斯對其中的一些理論爭論還表明了態度,比如他對環境史的“專門化”和文化轉向并不認同。所謂“專門化”,即專業化,主要是指環境史日益成為歷史學的一個領域。專業化削弱了環境史跨學科研究的特色,并不利于推動環境史真正意義上的原創性研究,甚至會使人誤以為環境史是史學的專門領地。休斯提出,即便專業化使環境史得到了“更大程度的認可”,也不必為這一認可而“沾沾自喜”。②他認為很多環境史佳作并不出自歷史學家之手。這種提法體現了他開放包容的心態。休斯在《什么是環境史》一書中盡管沒有明確提到“文化轉向”,但從他的論述可以看出,他對文化轉向持保留態度。他將克羅農視為美國環境史學界中文化決定論的代表,因為克羅農認為荒野完全是一種文化上的發明??肆_農還認為,歷史就是一門講故事的藝術,而環境史就是歷史學家所講的不同故事。環境史學家講故事要遵循一定的規范,具體而言包括三點:一是“故事不能違背已知的歷史事實”;二是“故事必須具有生態意識”;三是“故事也要考慮社會需要”。①環境史學者要有社會責任感,為人們認識環境危機并作出科學決策提供客觀認識。也就是說,環境史絕不是一門隨心所欲地講故事的藝術,即便講故事,實際上也有不少約束。對這樣一種說法,休斯通過大段引用克羅農的有關論述,通過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方式,委婉地表達了不同意見,闡述其對文化轉向的審慎態度,以及對環境史初心——以生態和經濟為中心——的堅持。

休斯的清醒判斷,也體現在他對美國環境史研究的國際地位的客觀評價中。他認為,不要過分夸大美國環境史學者在國際環境史研究中的領導地位。休斯指出,美國學者在環境史興起與發展過程中“發揮了突出作用”,但它或許被“一些人強調過頭了”,②因為在環境史被正式冠名之前,歐洲以地理學者為代表的一些學人對環境問題已有不少觀察。盡管美國資源保護的先驅喬治·帕金斯·馬什(George Perkins Marsh)在1864年出版的《人與自然》一書對環境破壞與文明衰落之間的關系進行了闡發,但在此前后,德國博物學家亞歷山大·洪堡(Alexander Von Humboldt)、英國經濟學家約翰·斯圖爾特·穆勒(John Stuart Mill)等人出版的著作足以和馬什相媲美,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休斯還對美國例外論在環境史領域的消極影響提出了批評。例外論在美國環境史領域的表現就是強調美國特性,忽視美國歷史發展與其他國家歷史發展的共性,也就是休斯所稱的“孤立主義”傾向。這種孤立主義傾向顯示了美國環境史研究的狹隘性,對美國以外的環境史研究成果普遍缺乏興趣、缺少了解。確如休斯所說,這種情形雖然已經得到部分克服,但也沒有“徹底消失”。③休斯鼓勵美國同行以更加平等開放的態度積極參與環境史的國際學術交流。

休斯辯證地看待環境史中的一些理論問題。他認為,環境史是人類中心與生態中心的有機統一,對二者不能簡單地加以對立。休斯認為,環境史研究“作為自然一部分的人類,如何隨著時間的變遷,在與自然其余部分互動的過程中生活、勞作與思考”;探討人類與環境的“相互聯系,彼此改變”,必須將自然的變化和文化的變化聯系起來,否則就不能稱為環境史。因此,環境史所研究的環境變化,并不是脫離人類活動影響的環境變遷史,而是受人類影響的環境變遷史。也就是說,環境史研究的是不同時空條件下的人類生態系統,這個系統以人類為中心,而自然相對于人成為人類生產生活的環境。休斯承認,這一定義確實具有一些人所批評的“人類中心論”或人類中心的成分,但這樣的定義卻是“不可避免的”。休斯承認人在環境史研究中的主體地位,同時又指出,環境史還有一個更大的“生態中心”整體視域,環境史要有生態視野,即從生態的角度考察人類歷史的變遷。④休斯這種提法,至少包含兩層意思:其一,人只是自然的一部分,但人又與自然的其他部分顯著不同,人類所作所為已經使自然變得面目全非;其二,自然的力量在人類生活中不僅無處不在,而且還非常強大。休斯認為自然是一切力量的源泉,強調人在環境史研究中的主體地位,重視人與自然之間的相互影響,并將這種相互影響置于環境史研究的中心。

休斯的《什么是環境史》是一部質量上乘的環境史權威入門指南。該書高屋建瓴地展示了環境史在全球發展的概貌,出版后受到國際學術界的廣泛關注,目前已經被譯成西班牙文、瑞典文、芬蘭文、克羅地亞文、日文、韓文和中文等多語種出版。

重讀《什么是環境史》

——兼談澳大利亞環境史研究

喬 瑜

《什么是環境史》是環境史學誕生以來的第一部史學史與史學理論著作,是環境史學的“《史通》”。①筆者2007年與該書初遇,現在依舊備在案頭,將它視為常讀常新的經典教科書。休斯教授在這部篇幅并不長的作品中,以清晰流暢的文字,觸及并探討了環境史學眾多面向的基本問題,是環境史學的先行者在進一步明確學科身份與核心議題以及探尋研究方法之外階段性的自我總結與反思,也是休斯與曾一路同行的一眾環境史家的對話。

一、環境史學的“《史通》”

“什么是環境史”是《什么是環境史》尤其是第1章關注的重點,后續章節也會涉及這個問題。這個問題又可以分解為幾個小問題,即:環境史的定義與影響,環境史學家關注的三類問題,環境史的性質,環境史與社會科學、自然科學、人文學科及傳統歷史學的關系。除了表達自己的觀點以外,作者并沒有關于環境史的統一定義,而是分別引述了唐納德·沃斯特(Donald Worster)、威廉·克羅農(William Cronon)等人的觀點。

在環境史誕生之前,生態環境變遷就“曾吸引了古希臘和中國等古代民族的作家的興趣;這些問題持續了幾個世紀,直到現代”。②《什么是環境史》第2章關注的是環境史學的前史,那些同樣值得被納入到環境史學學術譜系中的作品與思想,這份長長的名單中有希羅多德、修昔底德、柏拉圖、孟德斯鳩,有孟子、伊本·赫勒敦(Ibn Khaldun),還有喬治·帕金斯·馬什(George Perkins Marsh)、費爾南·布羅代爾(Fernand Braudel)、弗里德里克·杰克遜·特納(Frederick Jackson Turner)、克拉倫斯·格拉肯(Clarence Glacken)和阿諾德·約瑟夫·湯因比(Arnold Joseph Toynbee)等。他們都曾觀察到“羅德島海岸的痕跡”,③記錄并思考環境因素對人類社會的影響,以及人類活動引起的自然環境變化和這些變化反過來對人類歷史的影響。緊接著,《什么是環境史》第3章詳細梳理了環境史在美國的興起和發展,休斯講述的這段故事也為后來大部分環境史的專業研究者所了解并繼承。在《什么是環境史》第4章中作者考察了美國之外的環境史研究,旁征博引、清晰地勾勒環境史研究的世界地圖,探討各自的學術淵源和研究特色。在作者看來,“這些研究為將來撰寫可靠的世界環境史奠定了基礎”,因為“全球研究必須牢固地建立在地方研究之上”。④在《什么是環境史》第5章中,休斯專門介紹全球環境史的研究。直觀地看,現代的大量環境和生態問題是跨越國界發生的。而歷史上,全球環境變化在近代早期隨著探險家、商人和移民帶來的生物大交換而加速。自大航海時代以來,環境變革的發生、生態思想演變也并非單一文化創生的結果。世界環境史研究提供了比較與整合的有效方法。

休斯在《什么是環境史》第6章回應了環境史學發展中遭遇的問題和幾類典型的質疑與批評:首先是環境史學本身呈現出的“專業化”,其次是環境史研究中的環境決定論、現代主義和衰敗敘事。作者還對較有前景的研究主題進行展望,包括人口的增長、決策范圍、能源與資源、環境災難、生物多樣性、生物修復、進化與生物技術以及海洋環境史等?!妒裁词黔h境史》第7章是作者為初學者和有志致力于環境史研究的學者編寫的入門手冊,其中包括基本的入門書目、基本的研究方法、材料收集手段和基礎的學術資源。

二、何謂環境史與環境史何為

20世紀80年代以來,環境史學幾乎是在高歌猛進中發展起來的,環境史研究的內涵與外延也實實在在發生著變化,而對于“什么是環境史”,休斯教授表達了自己的看法。休斯教授寫作此書時,環境史學在歐美已為主流學界所接納,因此休斯的寫作并非要為環境史學的合理性振臂一呼,更多是為已經茁壯成長的環境史學驗明正身。他從一開始便明明白白地指出,環境史家們主要關注三類問題:一是影響人類歷史的環境因素。不過這不意味著環境史就是描繪環境的歷史,或者流于環境決定論,因為雙方關系中人類一方的因素非常重要,所以環境史將不可避免地具有一種以人為中心的取向。二是人類行動引起的環境變化,以及這種人為引起的環境變化對人類歷史進程的反作用。這也是環境史研究的主要領域。在人類看來,人類對環境的影響是既有消極方面也有積極方面的。對于消極的影響,一些學者關注人類活動的環境后果的治理,另一些學者則要求在人類活動的決策過程中對環境因素有所注意。有關人類對環境造成影響的研究成果在森林史、農業史等專門研究中早有涌現,它們與環境史研究有天然的親和力。三是人類的環境觀以及人類在某種思想觀念指導下的活動對環境的影響。一部學者分強調意識形態對行為的引導性,另一部分人強調人善于根據自己需求和利益的變化而改變自己的觀念。大多數學者對以上三個方面都有所涉及。這三點依然適用于近來的環境史研究。

休斯關注環境史與其他學科的關系以及環境史在知識發展史中的地位,也從辨析環境史與社會科學、自然科學、人文學科及傳統歷史學的關系入手來定位環境史。其一,對于社會科學來說,如若認為社會科學中包含歷史學,則環境史也就身列其中,但考慮到它的綜合性,有人認為它并非史學的子學科。但無論如何,環境史在社會科學分析人類社會時所采用的政治、經濟、社會視角之外增添了新的切入點。其二,對于自然科學來說,要特別理解包括生態學在內的自然科學,這是因為:一方面,如歷史、地理等學科與環境史幾乎不分家,如生態學等自然科學學科更是被直接引入了社會學研究;另一方面,環境史敘述首先應該是對人類社會變遷的一種解釋,只是要注意到它們與自然環境的變遷有關系。在深入研究中,要區分自然因素和人為因素對環境的影響,要強調人與自然界其他要素共同構成一個生態群落并生活在其中。各要素之間是相互依存的——人類歷史的演進是以生物圈為依托而實現的。其三,對于人文學科來說,環境史有人文主義的訴求,“環境史學家對人們如何思考自然環境感興趣,他們怎樣在文學和藝術中表達這種思想”,①并認為宇宙觀、宗教、文化習俗等思想將限定人類可能對環境造成影響的行動。其四,對于傳統歷史學科而言,環境史深受現代歷史學科的變化趨勢影響。歷史學科研究對象的擴大,研究方法論的多元化,對環境史的成長有著推動作用。環境史的具體研究也與社會經濟、政治、種族的現實不可分割,不過差別在于:傳統歷史學即便考慮到環境因素,也僅僅把它看成是靜態的、背景性的因素,而環境史把它看作是動態的、始終參與人類社會演變的重要因素。作者還指出,環境史誕生不僅僅是歷史學科本身發展的階段性產物,更是現代環境運動等社會運動在知識領域催生的碩果。

在上述認識的基礎上,休斯認為,環境史是一門綜合學科、交叉學科,往往關注到傳統史學家注意不到或回避的著作和信息,而且環境史不一定都是歷史學家寫的。這一論斷頗具前瞻性。休斯甚至表示:將環境史看作是歷史學學科內部自身的進步是一種嚴重的錯誤。①他同時引用了其他環境史學家的認識,如澳大利亞歷史地理學家出身的約翰·麥克·鮑威爾(Joseph Michael Powell)認為環境史不是歷史學的分支而是一種跨學科的方法論。僅僅將環境史視作傳統史學的內部革新的觀點,不完全符合環境史發展的現狀。以筆者較為熟悉的澳大利亞和大洋洲環境史的興起與發展來看,澳大利亞作為英帝國殖民地,自治領存在的特殊經歷以及歐洲地理學和博物學的深厚積淀對其環境史興起的影響頗深。澳大利亞環境史興起之初,由于具有很強的歷史地理學傳統,研究者使用的是地理學的方法,缺乏歷史學敘述的特色,其關注的重點主要是農牧業生產模式與景觀的變化等,研究目的也是為了重建歷史上的地理環境。②如今,澳大利亞、新西蘭的學者認可環境史是一個跨學科的研究領域,大量從事環境史研究的學者并不是歷史學家,而是從事生態、環境問題研究的各類專家。與此同時,環境史作為一種專門研究領域也成為原有歷史學科中蒸蒸日上的前沿分支。諸如氣象學、生態學的研究成為環境史的資料,環境史研究者通過從現實中發現新的問題,形成了環境史的研究成果。此外,氣候、環境變化對澳大利亞日常生活和經濟生產的劇烈影響,國際性的學術文化交流,特別是訪澳美國、英國學者的研究工作,也塑造了澳大利亞環境史研究的獨特性。目前澳大利亞環境史研究已經形成了多個特色領域,如森林史研究、火的歷史研究、英帝國環境史、土著的生態史研究和直接觀照現實的水資源管理與干旱治理研究等。

休斯非常強調環境史的特色——綜合。正如澳大利亞環境史的發展情形,與環境史發生聯系的學科是非常廣的,而且環境史學家的出身、研究興趣也是沒有嚴格限定的,僅就知識領域而言即充分體現了環境史的朝氣與遼闊的發展空間。我們應該認識到,環境史不僅從其他學科中汲取營養,也將拓寬其他學科研究的視野,培育其他學科的研究興趣,修正其他學科的許多既定成果。在學科的生態群落中,我們應該始終保持一種互相尊重和互惠互利的狀態。以后見之明觀之,休斯教授在書中主要是從論述環境史特色的角度上闡述它的綜合性,對環境史跨學科綜合之目的展開闡述較少。從大的方面講,現代學科發展的一個趨勢是在不斷分化的情況下謀求重新的整合。環境史響應了這一趨勢,甚至就是這一趨勢的產物。不過從小的方面講,應該特別明確:對于環境史而言,包羅萬象本身不是目的,而且越是綜合學科,操作的難度也就越大。環境史跨學科研究的目的是要建立自己的學科體系,所以在吸收其他學科的發展成果時要特別注意有所取舍。

三、環境史往何處去?

在重讀《什么是環境史》時,筆者頗有感觸的一點還在于,休斯教授10年前展望的環境史的未來,正成為一部分環境史學者努力的方向。例如,他認為生物進化和生態修復史等議題應被納入環境史研究,他強調環境史研究者重返“現場”的重要性。

休斯當時已經意識到職業學者通常默認的進化史的時間尺度是過于漫長的。因此,他在《什么是環境史》第6章中指出,環境史學家對生物學的運用過于狹窄,“他們已經注意到了生態學,但幾乎忽略了進化”。①這并不是因為他們對物競天擇的進化觀念有異議,而是他們接受達爾文的物競天擇的基本思想,“并將其視作解釋物種起源與演變的最合理的方式”。②換言之,進化本身也應該成為環境史可以探討的內容。澳大利亞環境史也存在另一種對進化論的“曲解”。英國對澳大利亞的殖民始于18世紀末。這個地球上最小的大陸,在地理學上意義上曾經與世隔絕,但在地質學意義上又是狀態穩定的。澳大利亞的物種分類自殖民以來一直是歐洲的博物學家頗為困惑的難題,時至今日60%的澳大利亞物種依然是生物學意義上的未知物種,而大部分已經命名的植物區系都是在《物種起源》發表之前就已完成。從19世紀20年代以來,來到澳大利亞的博物學家、探險家對澳大利亞的物種分類主要基于形態的相似性,但這似乎也是進化論給人類開的玩笑,事實上現代基因分析已經顯示:進化相似的植物其血統可能完全不相關。

關于生態修復,休斯在書中憂心忡忡地提出:“修復的目標是什么狀態?是想象的人類介入前未受干擾的自然?抑或是一個資源豐富、旅游業帶來收入的豐裕時期?”③生態修復也成為澳大利亞環境史研究的題中之義。自20世紀60年代開始,澳大利亞各州政府紛紛頒布《荒野保護法案》、建立國家公園并對園區內的森林進行保護,“荒野”成為景觀修復的基準。南澳當地的《荒野保護法案》要求國家公園必須恢復殖民之前的景觀面貌,徹底“清除”歐洲人在小桉樹區留下的痕跡,并且避免保護區受到現代技術、外來動植物的影響。這些目標無疑是難以企及的。南澳的法案代表了過度理想化的荒野概念和僵化的標準下世界上眾多國家公園和保護區面臨的尷尬現實:任何修復的努力都可能無法重建以前的一些生態系統結構。生態修復史的研究不僅有助于更好地開展修復的行動,也可以幫助現代林人完成職業教育。這類研究還能提供成功和失敗的例子以資借鑒,并且可以通過研究過去存在的實際情況作為修復計劃的基準。近來自然序列農業(Natural Sequence Farming)就是一個具有建設性的復墾概念,它不僅僅要求盡可能地重現原始的植被和地貌,更重視模仿地貌的自然演化系統,重建景觀的功能。

重返現場的重要性對于環境史學家的意義不言而喻,生態現場實際上也是歷史學家的景觀實驗室,具有方法和資料上的雙重意義。2011年,澳大利亞歷史學家比爾·甘覓奇(Bill Gammage)出版了《地球上最大的莊園:土著人如何塑造澳大利亞》。作者提出和解決問題不同于一般意義上的史學研究。他的設問不僅僅基于作者對歷史文獻的閱讀,還有賴于他對于澳大利亞環境景觀的深刻理解:環境景觀是移動著的自然記憶碎片,是景觀化的歷史資料。甘覓奇回到“現場”,同時綜合了大量的油畫、素描和照片資料,發現澳大利亞的面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并發現當代澳大利亞雨林夾雜著高大的桉樹等奇異景色,而后運用人類學、生態學成果,為讀者細致入微地講述了土著居民是怎樣用火塑造澳大利亞景觀的。④

《什么是環境史》啟示讀者:只有秉持對復雜性、特殊性的敏感,并且在考察具體事物之后對整體性有所觀照和回歸,環境史關注傳統研究中盲點的初衷才不會落空。

責任編輯:胡穎峰

①J. Donald Hughes, What is Environmental History?(Second Edition), Cambridge: UK, Polity Press, 2016, p. 1.

②J. 唐納德·休斯:《什么是環境史·中文版序》,梅雪芹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8年,第1頁。

③J. 唐納德·休斯:《什么是環境史·中文版序》,梅雪芹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8年,封底。

④J. Donald Hughes, What is Environmental History?(Second Edition), Cambridge: UK, Polity Press, 2016, p. 1.

①②J. Donald Hughes, What is Environmental History?(Second Edition), Cambridge: UK, Polity Press, 2016, p. 4.

③J. Donald Hughes, What is Environmental History?(Second Edition), Cambridge:UK, Polity Press, 2016, p. 9.

④J. Donald Hughes, What is Environmental History?(Second Edition), Cambridge: UK, Polity Press, 2016, p. 11.

⑤Alfred Crosby, The Columbian Exchange: Biological and Cultural Consequences of 1492,Westport, CT: Greenwood Press, 1972, 30th edn.,2003. 該書已有多個中譯本。

⑥J. Donald Hughes, What is Environmental History?(Second Edition), Cambridge: UK, Polity Press, 2016, p. 12.

⑦Clarence J. Glacken, Traces on the Rhodian Shore: Nature and Culture in Western Thought from Ancient Times to the End of the Eighteenth Century,Berkeley: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1967. 該書中譯本于2017年由商務印書館出版。

⑧⑨J. Donald Hughes, What is Environmental History?(Second Edition), Cambridge: UK, Polity Press, 2016, p. 14.

⑩J. Donald Hughes, What is Environmental History?(Second Edition), Cambridge: UK, Polity Press, 2016, p. 15.

{11}Paul Shepard and Daniel Mckinley, eds., The Subversive Science: Essays Toward an Ecology of Man, Boston, MA: Houghton Mifflin, 1969.

{12}J. Donald Hughes, What is Environmental History?(Second Edition), Cambridge: UK, Polity Press, 2016, p. 16

①J. Donald Hughes, What is Environmental History?(Second Edition), Cambridge: UK, Polity Press, 2016, p. 19.

②J. Donald Hughes, What is Environmental History?(Second Edition), Cambridge: UK, Polity Press, 2016, p. 35.

①J. Donald Hughes, What is Environmental History?(Second Edition), Cambridge: UK, Polity Press, 2016, p. 113.

②J. Donald Hughes, What is Environmental History?(Second Edition), Cambridge: UK, Polity Press, 2016, p. 122.

③J. Donald Hughes, What is Environmental History?(Second Edition), Cambridge: UK, Polity Press, 2016, p. 36.

④J. Donald Hughes, What is Environmental History?(Second Edition), Cambridge: UK, Polity Press, 2016, p. 122.

⑤Donald Worster, “Appendix: Doing Environmental History,” in Worster, ed.,The Ends of Earth: Perspectives on Modern Environmental History,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88, pp. 289-307.

⑥Carolyn Merchant, The Columbia Guide to American Environmental History,New York: 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 2002.

⑦I. G. Simmons, Environmental History: A Concise Introduction,Oxford: Blackwell, 1993.

①J. Donald Hughes, What is Environmental History?(Second Edition), Cambridge: UK, Polity Press, 2016, p. 126.

②J. Donald Hughes, What is Environmental History?(Second Edition), Cambridge: UK, Polity Press, 2016, p. 127.

③J. Donald Hughes, What is Environmental History?(Second Edition), Cambridge: UK, Polity Press, 2016, p. 128.

④J. Donald Hughes, What is Environmental History?(Second Edition), Cambridge: UK, Polity Press, 2016, p. 129.

⑤⑥J. Donald Hughes, What is Environmental History?(Second Edition), Cambridge: UK, Polity Press, 2016, p. 130.

⑦J. 唐納德·休斯:《什么是環境史·譯者序》,梅雪芹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8年,第9頁。

⑧參見J. 唐納德·休斯:《什么是環境史·譯者序》,梅雪芹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8年,第9—13頁。

①Donald Woster, “Doing Environmental History,” in Worster, ed., The Ends of the Earth: Perspectives on Modern Environmental History,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88, p. 290. 轉引自J. Donald Hughes, What is Environmental History?(Second Edition), Cambridge: UK, Polity Press, 2016, pp. 1-2.

②William A. Green, “Environmental History,” in History, Historian, and the Dynamics of Change,Westport, CT: Praeger, 1993, pp. 167-190.轉引自J. Donald Hughes, What is Environmental History?(Second Edition), Cambridge: UK, Polity Press, 2016, p. 10.

③J. Donald Hughes, What is Environmental History?(Second Edition), Cambridge: UK, Polity Press, 2016, p. 103.

④J. Donald Hughes, What is Environmental History?(Second Edition), Cambridge: UK, Polity Press, 2016, p. 134.

⑤J. Donald Hughes, What is Environmental History?(Second Edition), Cambridge: UK, Polity Press, 2016, p. 70.

①J. Donald Hughes, What is Environmental History?(Second Edition), Cambridge: UK, Polity Press, 2016, pp. 130-131.

①J. 唐納德·休斯:《什么是環境史·中文版序》,梅雪芹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8年,第1頁。

①Mark Cioc and Char Miller, “J. Donald Hughes,”Environmental History, vol. 15, no. 2,April 2010, pp. 305-318.

②約翰·麥克尼爾:《環境史研究現狀與回顧》,劉新成主編:《全球史評論》第4輯,王曉輝譯,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1年,第11頁。

①J. 唐納德·休斯:《什么是環境史·中文版序》,梅雪芹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8年,第1頁。

②J. Donald Hughes, What is Environmental History?(Second Edition), Cambridge: UK, Polity Press, 2016, p. 133.

③參見《柏拉圖全集》第3卷,王曉朝譯,北京:人民出版社,2003年,第532頁。

④Mark Cioc and Char Miller, “J. Donald Hughes,”Environmental History, vol. 15, no. 2,April 2010, p. 312.

⑤楊伯峻譯注:《孟子譯注》,北京:中華書局,1988年,第263頁。

⑥J. Donald Hughes, What is Environmental History?(Second Edition), Cambridge: UK, Polity Press, 2016, p. 56.

①J. Donald Hughes, What is Environmental History?(Second Edition), Cambridge: UK, Polity Press, 2016, pp. 60-63.

②J. Donald Hughes, What is Environmental History?(Second Edition), Cambridge: UK, Polity Press, 2016, p. 82.

③Mark Cioc and Char Miller, “J. Donald Hughes,”Environmental History, vol. 15, no. 2,April 2010, p.314.

④J. Donald Hughes, What is Environmental History?(Second Edition), Cambridge: UK, Polity Press, 2016, p. 36.

①J. 唐納德·休斯:《什么是環境史·中文版序》,梅雪芹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8年,第3頁。

②J. Donald Hughes, What is Environmental History?(Second Edition), Cambridge: UK, Polity Press, 2016, p. 101-102.

①William Cronon, “A Place for Stories: Nature, History, and Narrative,”Journal of American History,vol. 78, no. 4 , 1992, pp. 1372-1374.

②J. Donald Hughes, What is Environmental History?(Second Edition), Cambridge: UK, Polity Press, 2016, p. 51.

③J. Donald Hughes, What is Environmental History?(Second Edition), Cambridge: UK, Polity Press, 2016, p. 50.

④J. 唐納德·休斯:《什么是環境史·中文版序》,梅雪芹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8年,第3頁。

①《史通》是中國首部系統性的史學理論專著,作者是唐朝人劉知幾。

②J. Donald Hughes, What is Environmental History?(Second Edition), Cambridge: UK, Polity Press, 2016, p. 19.

③參見克拉倫斯·格拉肯:《羅德島海岸的痕跡——從古代到十八世紀末西方思想中的自然與文化》,梅小侃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17年。

④J. Donald Hughes, What is Environmental History?(Second Edition), Cambridge: UK, Polity Press, 2016, p. 88.

①J. Donald Hughes, What is Environmental History?(Second Edition), Cambridge: UK, Polity Press, 2016, p. 11.

①J. Donald Hughes, What is Environmental History?(Second Edition), Cambridge: UK, Polity Press, 2016, p. 16.

②參見包茂紅:《澳大利亞環境史研究》,《史學理論研究》2009年第2期;毛達:《澳大利亞與新西蘭環境史研究綜述》,《鄭州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0年第3期。

①②J. Donald Hughes, What is Environmental History?(Second Edition), Cambridge: UK, Polity Press, 2016, p. 116.

③J. Donald Hughes, What is Environmental History?(Second Edition), Cambridge: UK, Polity Press, 2016, p. 117.

④參見Bill Gammage, The Biggest Estate on Earth: How Aborigines Made Australia, Melbourne: Allen & Unwin, 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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