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五”時期中國保持宏觀稅負穩定的稅制優化路徑

劉艷婷 吉黎

“十三五”時期為應對全球經濟下行壓力，中國推出了一系列制度性減稅和結構性減稅并舉的減稅降費政策，累計減稅規模超過7.6 萬億元。“十三五”期間宏觀稅負逐年降低，從2015年的18.13%降至2020年的15.19%。2020年受疫情沖擊與減稅降費政策效應相互疊加影響，稅收收入近20 年來首次出現負增長。持續性、大規模的減稅降費政策有效減輕了企業尤其是小微企業和個人的稅收負擔，激活了市場創新創業活力，增強了吸納就業能力。與此同時也對地方政府財政收入產生了較大沖擊，對財政收支平衡與可持續發展帶來了影響。根據《中國人民共和國國民經濟與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二〇三五年遠景目標綱要》（以下簡稱《十四五規劃》），“十四五”期間經濟將進入新的發展階段，經濟增長模式從要素驅動、投資驅動轉向創新驅動，綠色低碳發展，數字化轉型和促進共同富裕等成為新發展階段的新理念新目標。這也對稅收政策提出更高的要求，全面深化稅制改革，構建與社會主義建設相適應的具有中國特色的稅收制度，發揮“稅制優勢”，最終實現新發展階段的重大目標。在改革過程中，必須意識到財政收入的穩定是保證國家正常運轉的前提，沒有穩定的收入來源，國家就失去了經濟基礎。穩定的宏觀稅負對提供國家正常運轉需要的資金以及充分發揮稅收的經濟杠桿作用都有重要意義。保持稅負穩定，既能避免因稅負過重而損害市場活力和生產效率，又能緩解政府因財政缺口對公共物品和公共服務供給能力弱化，為實現“十四五”時期一系列重大戰略目標保駕護航。

一、宏觀稅負的階段特征與變化趨勢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經濟快速發展，國民收入不斷增加，這為稅收收入的持續高增長提供了條件，宏觀稅負也隨著國民經濟的快速增長呈長期攀升趨勢。文章借鑒張念明和龐鳳喜（2015）、楊燦明和詹新宇（2016）提出的小、中、大三個口徑測算宏觀稅負水平理論進行分析。一是小口徑宏觀稅負，即稅收收入占國內生產總值GDP 的比重；二是中口徑宏觀稅負，用財政收入（稅收收入與非稅收入的總和）占GDP 的比重來衡量；三是大口徑下的宏觀水平是政府收入占GDP 的比重，其中政府性基金收入包括一般公共預算收入、政府性基金收入、國有資本經營收入以及社會保險基金中扣除財政補貼部分的收入。

圖1 展現了1994——2020 年宏觀稅負的變化趨勢，前期三種口徑下的宏觀稅負都是持續增加的，但近幾年出現了下降趨勢。分口徑來看，小口徑下的宏觀稅負從1994年波動上升到2012年達到最高值18.68%后開始逐年下降，之后經濟進入新常態階段，宏觀稅負開始呈現下降趨勢，加上近年來實施的減稅降費政策，宏觀稅負下降幅度越來越大，2020年宏觀稅負降至15.19%，是2015年以來的一個新低。中口徑宏觀稅負與小口徑宏觀稅負的變化趨勢基本一致，但中口徑宏觀稅負整體明顯要高于小口徑下的宏觀稅負，差距也越來越大，這主要是因為分稅制改革以后財政收入中的非稅收入增長較快，尤其是地方政府稅權缺失后，為了彌補財政缺口，加大了對非稅收入的征收力度，“十三五”期間，地方非稅收入從2015 年的20340 億元增長到2020 年25475 億元，年平均增長率5.05%，稅收占比逐年波動下降，非稅收入成為財政收入中越來越重要的一環。大口徑宏觀稅負整體居于最高位，這是因為一般預算收入之外的政府性基金收入、社會保險基金收入等規模逐年擴大引起大口徑宏觀稅負越來越高，同時拉大了與中、小口徑宏觀稅負之間的差距。這種差距增大的趨勢在“十三五”期間更加明顯，減稅降費以后，此類政府性收入占比逐年增加，從2015年的34.57%攀升到2020年44.81%，僅五年就提高了十個百分點。

圖1 小、中、大口徑下宏觀稅負變化趨勢

接下來用稅收彈性來分析宏觀稅負與經濟發展的關系，圖2 顯示了1994 年至2020 年期間稅收彈性系數的變化趨勢。

圖2 稅收彈性系數

經濟發展是稅收收入的基礎，一般來說，稅收彈性系數介于0.8-1.2 之間較為合理，稅收收入增長過快或過慢，都不利于經濟發展。分稅制改革初期，1994—1997 年稅收彈性較低，說明經濟發展了但稅收收入沒有跟上來；1998—2002 年的稅收彈性系數總體較高，每一年都大于1.5，這個時期稅收收入增長較快；2003—2012 年稅收彈性系數總體介于0.8—1.2 這個合理區間，經濟高速發展，稅收收入也相應增加；2012—2017 年，稅收彈性系數出現下降趨勢，2016年全面“營改增”后降至新低，但2017 年有一個明顯回升，2018 年全面減稅降費以后稅收彈性系數大幅下降并跌落至0.8 以下，2020年稅收彈性系數更是降至-0.92，這也是1994 年以來首次出現“負彈性”，稅收收入增速遠遠落后于宏觀經濟的增長速度。

2021 年財政部發布的《關于2020 年中央和地方預算執行情況與2021年中央和地方預算草案的報告》提出要綜合考慮財政的承受能力，保持一定的減稅降費力度，但并未提出具體目標，這也是2016年以來首次未設置減稅降費目標。2021年財稅工作座談會提出“穩定宏觀稅負”建議。可以推斷，“十四五”時期維持宏觀稅負的穩定，進一步優化稅制結構，更好地發揮稅收制度的調節作用，將是未來稅收政策的主要調整方向。

二、“十四五”期間保持宏觀稅負穩定的必要性

新冠疫情的沖擊，全球主要經濟體宏觀經濟下行，給各國的財政可持續性帶來了嚴峻挑戰，財政風險不斷上升。為緩解財政壓力，國外加稅增收的勢頭逐漸顯現。2019 年日本將消費稅由8%上調至10%，2021 年美國拜登政府提出加稅政策，預計將重新提高個人所得稅的最高邊際稅率，并將長期資本利得稅率提升至25%，增加富人的稅收負擔。與此同時G20 已經就全球最低企業稅率15%達成共識，截止2021年10月15日，全球已有超過130個國家和地區同意設置全球企業最低稅率為15%，據OECD估計，這會為全球每年額外帶來約1500億美元的稅收收入。全球減稅博弈的浪潮似乎在逐步消退，“稅率逐底競爭”時代慢慢結束，加稅增收、穩定財政也將成為國際稅收改革的主要方向。

（一）滿足剛性支出需求，保證財政可持續性

自1994年以來中國財政收入與支出增速整體呈下降趨勢，特別是“十三五”期間減稅降費的政策效應逐漸顯現，財政收入的增長速度逐年降低，始終維持在一個較低水平，2020年受疫情影響，企業大面積的停工停產導致與生產活動相關的稅收收入下降，同時很多公共基礎建設項目因疫情暫停，最終造成財政收支規模雙雙縮小（范子英，2021），財政收入與支出增速創下了近30 年來的新低，但財政支出增長率整體上一直高于財政收入增長率，全球疫情蔓延、經濟下行的大背景之下，財政支出端剛性支出增加的勢頭明顯，這勢必會使財政收支缺口擴大。

一方面，由于疫情傳播的反復性與不確定性以及傳播過程中病毒不斷變異，防控難度升級，治療周期延長，財政支出需要應對疫情帶來的各種不確定性風險，承受醫療衛生支出壓力。隨著疫情防控后期進入常態化，新型冠狀病毒短時間內無法徹底消除，在未來一段時期內都會存在，財政支出在防疫這一公共安全領域面臨的壓力將長期存在。目前患者的治療費用、醫護人員抗疫補助、核酸集中檢測費用、疫苗研發和接種費用等都是由國家財政補貼。2020 年財政支出達到了歷史最大規模，其中醫療衛生類支出增長了15.21%，社會保障和就業支出增加了10.90%。另一方面，“十四五”時期是優化產業結構、推動科技創新、促進綠色高質量發展的關鍵階段，需要繼續優化財政支出結構，積極引導經濟發展方式轉變，實現新發展階段的目標。支出要進一步向教育、醫療、養老、生育等民生領域傾斜，增加公共福利類支出，提高公共服務質量，滿足人民對美好生活的需求。同時，繼續加大節能環保、科學技術類支出，堅持創新驅動綠色發展理念。

（二）減少財政赤字，緩解地方債務風險

財政支出剛性的壓力主要集中在地方政府。總的來看，地方政府財政支出比率遠遠高于中央政府，2020年地方政府支出額是中央政府的6倍。收入端的持續減少和支出端責任不斷加重擴大了地方政府財政赤字的規模，減收增支的雙重壓力使得地方政府在收入來源和結構上做出了調整以緩解財政赤字。一方面，地方政府對非稅收入的依賴程度增加，對“費權”執行力度增強，但費的征管不如稅收收入規范，存在監管漏洞，風險更大，也會加重企業與個人的其他負擔，尤其是減稅降費以后，各項非稅收入增加甚至部分地區出現“費擠稅”的現象，這與減負的目標相違背。另一方面，地方政府通過發債來彌補收支差額，地方債問題越來越嚴重。據中國地方政府債券信息公開平臺公布的數據，截至2020年底，全國地方政府債券發行規模高達64438億元，比上一年度增加47.71%，受疫情影響，其中專項債券發行41404億元，同比增長59.97%。全國地方政府債務余額高達256611 億元，比上一年增加了20.42%，其中一般債務余額127393億元，專項債務余額高達129217億元，比上一年增加36.84%，地方政府債務的增長速度遠遠超過同一時期GDP 的增長速度，政府負債率約為25.26%。

（三）應對人口結構變化，提高社會生育率

2021 年國家統計局發布的第七次全國人口普查公報顯示，60 歲及以上老年人口26402 萬，占總人口18.70%，首次超過0-14 歲少兒人口數。而目前育齡婦女總和生育率僅有1.3，遠遠低于人口學界認為的能保持上下兩代人口資源銜接更替的水平2.1——2.3，這種低生育率必然會導致人口結構失衡，加速老齡化進程，人口零增長甚至負增長時代將會提前到來，而人口一旦進入負增長階段，短期內將難以逆轉。因此，“十四五”時期是應對人口老齡化、少子化而進行政策調控的重要時期（陳衛，2021）。

生育成本和養育成本“雙高”的社會現狀很大程度上抑制了當代年輕人的生育意愿，考慮到孕檢、分娩等生育環節的時間成本與醫療成本以及產后恢復、嬰幼兒照看，隨著孩子年齡增長，教育、醫療、住房等等一系列需求相應出現，很多年輕群體不敢多生甚至不敢生。在這種情況下，也需要政府完善生育政策，建立成本分擔機制，加大公共財政對生育和養育階段的補貼力度，例如提升女性生育環節的費用報銷比例與補助額度，在養育階段，學齡前兒童的看護照料、托管教育以及入學以后的生活、教育成本都要與社會政策銜接，通過全方位覆蓋的財稅政策支持，有效減輕家庭的養育成本，解決育齡女性的后顧之憂，讓育齡女性充分享受到生育福利，進而提升社會生育意愿。

（四）發揮稅收調節作用，實現共同富裕

長期以來，為了提高發展速度，盡快做大國民收入這塊“蛋糕”，堅持效率優先的原則，導致發展不平衡不充分的問題越來越突出。衡量中國收入分配差距的基尼系數已經達到0.46以上，不僅遠遠高于改革開放之前的0.18，也高于美國（0.390）、英國（0.366）、瑞典（0.280）、日本（0.334）等許多發達國家（朱青，2021）。未來一段時期數字經濟和人工智能將獲得更快發展，其所帶來的機會和收益不可能平等分享，將在傳統不平等的基礎上增加新的不平等因素（馬珺、杜爽，2021）。2021 年8 月中央財經委員會第十次會議上習近平總書記指出，為了解決新發展階段下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我們要把實現全體人民共同富裕的目標逐步放在更突出的位置上，只有推動共同富裕，提高發展的平衡性、協調性與包容性，才能讓全體人民享受到發展成果，實現美好生活。實現共同富裕，就要更加注重發展共享與分配公平，要讓社會發展成果更公平地惠及大多數人。在發展初期更注重效率，直接稅所占比重低，對收入分配的調節作用很小。當前，中國社會主義建設邁向更高階段，共同富裕越來越受重視，這也就意味著收入分配機制將從效率優先逐步向公平傾斜，最終實現效率與公平間的最佳平衡。

（五）構建綠色稅制，助力“雙碳”目標實現

2020 年第七十五屆聯合國大會上習近平總書記承諾中國將采取有力措施，在2030 年之前力爭二氧化碳排放達到峰值，2060 年前爭取實現碳中和。并將“碳達峰、碳中和”納入“十四五”時期國家建設的整體布局中，充分體現出中國對于保護環境、綠色發展的決心與大國擔當。中國能源體系中大約85%都是化石類能源，要想實現“雙碳”目標，意味著必須要從根本上轉變過去高碳生產、消費的發展模式，調整能源結構，減少單一的化石類能源供給，尋找太陽能、風能等綠色低碳能源，促進能源結構綠色轉型，提升發展質量。中國預期從碳達峰到碳中和的時間只有30 年，比很多發達國家都要短。實現“雙碳”目標時間緊、任務重，迫切需要財稅政策的正向引導與支持。2021年10月26日，國務院發布《2030 年前碳達峰行動方案》，其中提到要建立健全稅收政策體系，落實相關的稅收優惠政策，促進綠色低碳發展。財政促進“雙碳”目標實現的最直接方式就是提供充足的資金支持。“十三五”期間，全國財政投入生態環保領域超四萬億元。“十四五”時期，各級財政資金支持“碳達峰”和“碳中和”的力度必定逐步加大，未來開展的一系列低碳核心技術研發、重大科技項目等研究以及新能源汽車、新型節能系統等新興綠色產業，組建技術攻關實驗室，培養該領域的人才等等，這些都需要持續的財政資金投入。

三、“十四五”期間穩定宏觀稅負的稅制優化路徑

為保障“十四五”時期在經濟、民生、生態等領域重大目標和重點任務的實現，需要保持宏觀稅負的總體穩定，將稅收籌集財政收入、調控經濟運行以及調節收入分配的職能有效結合并充分發揮，為實現新發展階段的戰略目標提供財力保障。如何保持宏觀稅負的穩定，應該在現有稅制的基礎框架之上，進一步優化稅制結構，健全地方稅、直接稅體系，提高減稅降費精準度，加強稅收治理能力，建立健全與現代國家治理要求相匹配的稅收制度。

（一）精準實施減稅降費政策

第一，在疫情防控取得重要進展以及防控措施的常態化后，暫停2020 年出臺的一系列涉及疫情防控的階段性減稅降費政策，使這些臨時性減免稅政策有序退出。第二，繼續執行現階段促進科技創新的減稅降費政策，聚焦于激勵企業研發創新、支持小微企業發展、鼓勵創新創業、降低企業成本等方面。例如可以將固定資產加速折舊政策擴大到部分非制造業企業，對于高污染高能耗企業采購并使用環保節能設備與新能源設備準許加速折舊，促進企業發展新技術節能減排。適當提高企業研發費用加計扣除比例與覆蓋范圍，對于那些處于關鍵核心技術、“卡脖子”技術產業的企業可以進一步將研發費用加計扣除比例提高到150%，同時將與研發相關的企業家才能、員工成本等支出納入扣除范圍，推動以人才、知識、數據等為新生產要素的新興產業發展。降低高新技術企業認定標準，讓更多成長初創期的創新企業享受到優惠稅率。加大激勵個人創新的所得稅政策力度，增加人才創新專項扣除項目，將專項扣除項目與企業研發成果掛鉤，對于取得科研成果的納稅人采取累進式專項扣除，同時給予納稅人所屬企業員工成本75%的加計扣除優惠，降低高科技人才的實際個人所得稅稅負率。第三，規范對非稅收入的管理，由于征管不夠規范，部分地區存在“費擠稅”的現象，尤其是大規模減稅降費以后，為維持財政支出，地方政府往往會增加收費。為彌補財政缺口，可以適當提高國有資本經營收入上繳財政比例（李平和吳穎，2021），為實現新發展階段的目標提供充足的財力保障。

（二）提高直接稅比重

目前中國的稅制結構以間接稅為主，由于間接稅可轉嫁、累退性強，不利于調節貧富差距，甚至會產生逆向調節。因此，必須提高個人所得稅、房地產稅等直接稅比重。在個人所得稅方面，第一，逐步實現個稅綜合征收。目前個人所得稅實行綜合與分類相結合的征收模式，而高收入群體大部分收入來源為投資收益、租賃、股息紅利等資本所得，將這一部分收益納入綜合所得征收，采用統一的累進比例稅率。第二，建立以家庭為單位的征收模式。個稅改革不僅要考慮到納稅人個人的橫向公平與縱向公平，也要考慮到家庭對稅收的負擔能力差異，考慮家庭贍養老人、撫養孩子、家庭成員健康狀況等，以家庭為單位納稅對于收入分配的調節作用更顯著。第三，完善所得稅專項附加扣除政策。首先要充分考慮不同地區之間經濟、教育、醫療的發展差距，根據不同地區經濟發展水平、物價指數以及家庭收入水平的差異制定不同的扣除標準。其次適當擴大扣除范圍，將稅收政策與生育政策銜接，形成偏向于鼓勵生育的政策體系。將3歲以下嬰幼兒的生育費用、托管費用、早教費用均納入專項附加扣除范圍，實現對子女基本費用的全方位扣除，以減輕養育壓力。同時，專項扣除政策要體現出對二孩、三孩家庭的傾斜照顧，減輕多子女家庭的養育壓力，發揮出多孩家庭養育成本上的“規模經濟”效應，提高多孩家庭每個孩子的子女教育專項附加扣除額度。

在房產稅方面，目前房產稅僅在上海、重慶兩地征收，且稅收收入規模較小，對于收入分配的調節作用及其有限。2021 年10 月23 日第十三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會議通過了房地產稅立法與改革試點的決定，此次改革試點地區將征稅范圍擴大到個人居住房，對居住和非居住的各類房地產（農村宅基地及其上住房除外）均征稅。在共同富裕背景下出臺的新時期房產稅，定位應該是重點發揮其調節作用，使擁有房產更多的人承擔更多的稅負。首先，為保障居民日常居住需求，可以設置人均30—60 平米的免稅面積，對超過部分征收房產稅；或者根據房屋數量從量計征，對于家庭的第一套房產免稅，二套及以上住房納入征稅范圍。其次，在稅率結構上采用累進稅率形式，超出面積越大，邊際稅率相應提高。對于三套及以上住房，套數越多，對應的稅率越高。同時對于聯排、獨棟別墅等豪華住房，設置較高稅率，與普通住房區別開來。最后，將房產稅的征稅權下放給地方政府，由各地方政府根據地區間經濟發展水平與居民收入水平差異，設置不同的免稅面積和稅率，制定針對中低收入群體住房的稅收減免政策。

（三）健全地方稅體系

《十四五規劃》明確提出“完善現代稅收制度，健全地方稅體系”。地方稅是地方政府獲得財政收入的重要來源，地方主體稅種應當具備顯著的屬地特性以及與地方政府的征管能力相適應，應該加快實施房產稅改革，逐漸將其確立為地方政府主體稅種，同時穩步推進消費稅下放地方，補充地方稅收收入，緩解地方政府的財政壓力與地方債務問題。

中國現行房產稅因為征收范圍較窄，稅基較小，導致房產稅收入占地方稅收總收入不足3%，絕大部分房屋處于免稅范圍內。因為房地產的非流動性和地域性特征，房產稅天生就是一個地方稅種。在英美國家，房地產稅是地方政府稅收的主要來源，給地方政府為本地居民提供公共服務籌集資金。從稅種的財政收入屬性來講，新時期房產稅的征收應該遵循整體“低稅率寬稅基”的原則，對于存量房產應納入征稅范圍內，而不是只針對新購住房。對于免稅面積，也不宜設置過高，各地方政府可根據本地基本情況設置免稅面積和免稅房產套數。參照國外房產稅實踐，房產價值的評估對于房產稅稅基的確定非常重要，一般在房產市場價值基礎上會設置評估率。評估率不宜過低，以70%—80%為宜。

根據國務院印發的《實施更大規模減稅降費后調整中央與地方收入劃分改革推進方案》，將消費品征稅環節將逐步后移，征稅權利逐步下劃給地方。消費稅的改革要穩步推進，首先將高檔化妝品、高檔手表、貴重首飾以及摩托車、小汽車等已經比較成熟完善的稅目后移至零售環節，其余稅目在監管制度成熟后逐步后移。將存量部分核定基數，考慮到不同地區的經濟發展與消費水平差異，可以將各個地區消費稅征稅對象的銷售額與稅率作為核定基礎，得出消費稅的收入基數，其中收入基數增量部分歸地方政府。

（四）構建綠色稅制

發揮稅收的綠色效應，強化綠色稅收治理體系，實現能源結構與產業結構的綠色低碳轉型。目前綠色稅制體系主要包括環境保護稅和資源稅，還有一些其他稅種也會涉及與保護環境、節約資源相關的政策。一方面可以適當調整現有稅種的稅目和稅率以達到保護環境、綠色發展的目的。通過拓寬環境保護稅和資源稅中污染物范圍，設置更有效的極差稅率，對碳排放超量的污染物以及對環境破壞性高、不能再生、稀缺的資源適用較高稅率；同時發揮其他大稅種如企業所得稅、增值稅、消費稅的綠色導向作用，對低碳環保、節能減排的經濟行為實行稅收優惠或稅收減免。另一方面，為了實現“雙碳”目標，可參考歐盟國家的做法，開征新的稅源——碳稅。現階段中國已經開放了碳排放交易市場，但是碳排放交易主要面向大企業，覆蓋面窄。地方碳市場存在著缺乏嚴格的總量控制、價格形成機制構建難度大、市場失靈等問題（中國財政科學研究院課題組，2018）。因此，需要借助碳稅來共同發揮作用達到“碳達峰、碳中和”的目標（許文，2021）。可以根據企業使用的燃料中含碳量設置稅率并征收碳稅，鼓勵企業使用綠色新能源。

（五）加強數字經濟稅收治理

目前法國、英國、意大利、肯尼亞等國家已經陸續開始征收數字稅或數字經濟稅，但跟數字經濟相關的稅收在中國還沒有形成一個獨立的稅種，由于數字經濟輻射范圍廣，人員、地域、服務歸屬模糊，短期內難以直接開征數字稅。因此，在稅制改革進程中，首先要明確稅基、納稅主體、稅率、常設機構等基本要素，為與數字經濟相關的稅收規范化征管以及未來開征數字稅做好準備。首先基于收益原則，將獲得最終利潤的一方確定為主要征稅對象，同時經濟活動中的第三方平臺等其他相關主體也要承擔相應的納稅義務；其次要改進核算方式，現有的數據量與核算方式不足以準確評估稅基，需要重新構建數字經濟下的稅基估值體系，提高稅基核算的準確率，減少稅負錯配與稅源流失；稅率的設定不宜過高，否則會破壞數字經濟的發展趨勢，要引導數字經濟繼續發展壯大，為經濟高質量發展占據先發優勢，并為國家治理提供更充足的財力保障；對于常設機構的認定，可以參照國際上“顯著經濟存在”原則以及OECD提出的“雙支柱”計劃中關于全球反稅基侵蝕提案，不論是否有實體，將部分稅收權利重新分配回市場，即注重實際經濟活動發生地原則；最后，數字化發展使得全球經濟聯系越來越緊密，必須加強與國際數字經濟稅收治理的交流合作，為維護國際稅收秩序提出中國方案，并盡快推進國內數字經濟稅收規則的修訂，使其與國際稅權分配相適應，維護國家的基本利益與稅收主權，避免企業被不合理征稅。

除了對數字經濟征稅增加財政收入以外，還可以利用數字經濟優勢加強稅收征管，發揮出“智慧稅務，以數治稅”的巨大潛力。靈活運用數字經濟，以大數據、云計算、區塊鏈等技術為基礎，全面搜集并整合分析稅務信息，推進稅務部門之間互通互聯，建立數據共享平臺，實現跨區域信息及時更新共享，解決不同地區、不同部門、不同業務之間數據分割、信息不對稱問題，促進政府間跨地區協同治理。逐步建立起“數字稅務局”，加強對網絡平臺、電子商務等數字產業的監管力度，減少偷逃稅、漏稅等問題；線上線下同步征稅，提高稅收公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