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計舞弊與治理
——基于會計信息供求視域的一種解析

王健華 王塔娜 陳瑞娟

一、引言

會計信息是會計主體對一定時期內發生的經濟業務經過確認、計量、記錄與報告等處理環節后生成的信息產品。從其特征來看，會計信息具有“標簽產品”屬性；會計信息的供求不均衡為常態；會計信息的使用具有非競爭性和非排他性特征。就其作用而言，在微觀層面，會計信息作為打開企業“黑匣子”的便捷通道，與企業外部的制度環境和宏觀政策高度相關（潘紅波和吳萌，2019）。在宏觀層面，會計信息系統也可以為國家有關部門提供宏觀調控所需的基礎信息。會計信息供給在本質上是提供一種服務，其質量高低決定了信息使用者“效用的大小”。

在以會計準則為核心的各類會計規范指引下，會計信息的加工過程不斷更新與優化，會計信息的質量也不斷提升，旨在最大程度上反映會計主體的實際經營狀況。但作為會計信息的使用者——利益相關者卻認為其信息需求未能得到滿足，甚至受到誤導而蒙受經濟損失。會計規范的建設目的就是要不斷減少不實信息，提高會計信息的質量，滿足使用者的信息需求，結果卻事與愿違，會計舞弊依舊層出不窮?！罢\信”作為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重要組成部分，在社會生活中發揮著非常重要的基礎作用。而會計舞弊則是與誠信相背離的一種行為，必須采取措施進行治理，以營造良好的社會風氣。

二、文獻回顧

（一）會計舞弊理論

主要包括：“冰山理論”（二因素論）、“舞弊三角”理論（三因素論）、GONE理論（四因素論）、舞弊風險因子理論和五因素論等。這些理論的提出為會計舞弊行為的分析奠定了堅實的理論基礎，并成為分析會計舞弊行為的重要依據。

（二）會計舞弊動因

新制度經濟學認為，會計舞弊是由委托代理問題所引發的機會主義自利行為；信息不對稱是經營管理者實施并掩蓋會計舞弊的便利條件（呂玉芹，2008）；行為人的過度自信程度、時間偏好程度、風險偏好程度與舞弊傾向之間存在著穩定和顯著的正相關關系（陳艷等，2014）；工具理性和道德冷漠是財務報告舞弊產生的組織倫理根源，這種舞弊行為基于組織間合謀得以形成和放大（董紅星，2016）；在信息不對稱的條件下，作為信息優勢的一方，管理層可能為追求自身利益，實施財務報告舞弊的機會主義行為（陳艷等，2017）；上市公司財務舞弊行為是個人、企業、社會協同作用于文化、動機、機會與收益權衡四因素的結果（胡華夏和劉雯，2018）；舞弊公司內部、中介機構和監管環境是影響我國IPO 會計舞弊的三大核心因素（曾月明和許素，2019）；會計舞弊產生的倫理根源：從個體視角來看，當會計人員面臨會計倫理困境時存在倫理判斷偏差和道德推脫傾向；從組織而言，在于領導行為倫理欠缺，企業經營深陷功利主義倫理氛圍（王遂昆和鄭珂，2019）；已有的研究將舞弊動機框限于行為人自利視角，忽略了舞弊行為潛藏的另一個動機，即親組織舞弊動機（陳邑早等，2020）；內部控制會弱化、管理者過度自信與財務舞弊正相關（林兢和郭君航，2020）；會計信息生態系統內由于參與主體目標不一致產生矛盾導致會計舞弊（曾月明等，2020）。

（三）會計舞弊的項目與識別

黃世忠等（2020）研究發現，會計舞弊主要集中在對利潤表的粉飾和操縱上，收入舞弊成為財務舞弊的“重災區”，毛利率異常是識別財務舞弊的有效特征之一；一些學者基于logistic回歸模型識別會計舞弊行為（洪葒等，2012；李清等，2016）；李清和任朝陽（2016）通過構建會計舞弊指數幫助識別會計舞弊行為；潘婉彬和洪源（2017）研究發現，公司規模越大、有標準無保留審計意見、速動比率越高、第一大股東持股比例越高及監事會持股比例越高的公司越不容易產生財務舞弊行為，而董事會會議次數越多的公司，越有可能出現財務舞弊；馮炳純（2019）基于數據挖掘技術構建了會計舞弊識別模型。

（四）會計舞弊的治理手段

國外先后主張制定法案、程序判別、商業評級、強化屬地監管、企業內部治理等抑制欺詐行為。許娟娟（2014）認為，對舞弊的治理，應該以前景理論為指導，從內因入手，正確引導行為人對參照系的選擇。陳艷等（2014）指出，我們不僅需要反思外部制度是否健全以及執行是否到位的問題，更重要的是這些制度在制定過程中是否考慮行為人的心理因素，出臺的制度是否與行為人的心理特征相契合，只有以“行為人”為中心的反舞弊制度才能夠更加事半功倍。一些學者基于激勵理論提出通過激勵機制的構建減少企業的會計舞弊行為。張洪輝和章琳一（2017）的研究發現，晉升激勵與財務舞弊負相關，而且晉升激勵與公司財務舞弊的次數負相關。陳艷和高智林（2017）認為，應通過構建“硬”機制與“軟”約束，提高會計舞弊監管的有效性。陳邑早等（2019）認為，應引入以情緒干預為手段，以道德自我防控為原則的新興治理視角，以彌補傳統強制監管手段的治理盲點。一些學者認為加強內控可以有效防止會計舞弊（郭鐵錚，2015；胡宏兵，2016）。

可以看出，在以往的相關研究中，學者們關注的重點是會計信息的供給方，對會計信息的需求方則幾乎沒有涉及。但實際上，任何現象的出現都是多種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而非單一因素所致。因此，分析會計舞弊現象也應該跳出既有的“動因—結果”分析框架，采用更加全面的“供給—需求”分析框架，才有可能接近會計舞弊行為的實質，從而為治理會計舞弊提供正確的方向與指引。這正是本文的切入點和可能的貢獻之處。

三、會計信息的供求分析

（一）會計信息的供給

從會計信息的供給方式看，是以“四表一注”（資產負債表、利潤表、現金流量表、所有者權益變動表、報表附注）為主要載體，再輔以財務分析報告等。會計信息的供給主體包括：上市公司、非上市公司、社會經濟組織、政府等。目前，我國的會計信息供給主要采用非市場配置方式，依靠政府來制定會計信息的供給標準，規范會計信息的供給數量，檢查會計信息的供給質量。這實際上是一種低效率的供給方式（孫明山，2010）。在供給過程中，企業管理層是會計信息的實際供給主體，會計人員是具體的執行者或完成人。此外，專業的代理記賬公司、會計師事務所等中介機構也在不同程度上參與會計信息的加工過程，成為會計信息供給過程的重要參與者。當然，作為一種信息產品，會計信息在質量上應達到的標準亦有明確的要求。這一要求被稱為會計信息質量特征或會計信息質量標準。目前，該質量標準共有八項內容，分別是：可靠性、相關性、可理解性、可比性、實質重于形式、重要性、謹慎性和及時性。

除了遵從相關規范的硬性約束之外，會計信息供給方提供會計信息的內在動機是什么？或者說，提供會計信息對供給方有何益處？從根本上來說，通過會計信息供給可獲取對自身發展有利的各種稀缺資源。即，高質量的會計信息供給是企業生存與發展的重要基礎。以企業的投融資活動為例，已有學者從不同視角證實了會計信息質量與投融資之間的關系。如，股權融資的邊際成本隨信息披露質量的提高而降低（曾穎和陸正飛，2006）；銀行能夠識別企業的盈余管理行為，并對盈余管理程度高的公司適用更高的利率，提供的貸款期限更短，要求的抵押物更多（姚立杰和夏冬林，2009）；高質量的會計信息能夠有效降低債務融資成本（王華和余冬根，2017）；會計信息披露質量與中小企業信貸融資顯著正相關（楊凌云，2019）；提高會計信息質量能夠解決企業之間的信息不對稱問題，進而提高商業信用的授予效率（程佳璐等，2019）；會計信息可比性影響債務期限結構、增加商業信用融資，并且能夠帶來更為優惠的貸款條件（劉楊暉等，2019）；會計信息質量與企業投融資效率之間存在顯著正相關關系，會計信息質量越高，企業投融資效率越高（馬春光，2019）。此外，現金持有水平與企業會計信息透明度之間顯著負相關（張崧楠，2019）；會計信息通過影響投資者行為間接影響股價變動（孫艷芬等，2019）；作為企業會計信息質量特征之一的會計信息可比性在提升資本市場運行效率方面具有重要影響，同時會計信息可比性與投資者保護之間存在替代關系（袁媛等，2019）等。

高質量的會計信息供給對企業發展具有如此重要的作用，這理應成為企業積極提供會計信息的內在驅動力，但實際的會計信息供給情況卻并非如此，原因何在？是因為會計信息的供給過程會受到多種因素的制約。首先，“成本—效益”原則對會計信息供給過程產生直接影響。會計主體加工會計信息要投入一定的人力、物力和財力等資源，通常要進行成本與效益之間的理性權衡；其次，會計信息“過度披露”引發供給主體擔憂。由于會計信息會從多方面揭示企業的實際運營狀況，過多的信息披露將使競爭對手獲取企業信息，有可能使本企業處于不利的市場地位，出于保護自身的目的，自然會傾向于披露較少的會計信息。此外，會計信息的“非排他性”特征導致其一旦公開就很難將不付費的使用者排除在外，供給者（企業）的生產成本得不到完全補償從而缺乏激勵，這最終導致供給不足（孫明山，2010）。

可以看出，受會計信息“非排他性”特征、相對稀缺性以及需求者“自利性歸因心理”等因素的共同影響，會計信息供給實際上處于一種“無上限”的狀態。當然，如果一定要給會計信息供給確定一個上限，那么“充分披露”就成為一個很好的選擇。但實際上，何謂“充分”又是很難進行界定的。因此，對會計信息的供給方而言，關注的重點是如何確定會計信息供給的合理“下限”，亦即，哪些會計信息的供給是必需的。

（二）會計信息的需求

會計信息需求者即會計信息使用者，泛指閱讀、查詢、分析和利用企業會計信息的人員和機構，主要包括：股權投資者、債權投資者、企業管理當局、政府、社會大眾等諸多方面（楊世忠，2007）。不同利益相關者由于出發點不同，導致其會計信息需求存在明顯差異。劉洪渭等（2019）的研究發現，不同利益相關者對定量、定性會計信息的需求存在顯著差異。同時，已有的研究也發現，信息的真實性、及時性和充分披露是我國公眾投資者認為最重要的質量特征（陸正飛和劉桂進，2002）。

對所有信息需求者而言，獲取會計信息實際上是有條件的，即“會計信息使用者要具有一定的工商經濟活動和會計方面的知識，并且愿意相當努力地去研究信息”。在會計信息質量八項標準中，“可理解性”就是對此條件的一種隱含表達。所以，信息使用者不斷提高會計信息的解讀能力是自身需求得以滿足的必要條件。相反，就有可能陷入所需信息已經提供，但由于不具備解讀能力而未能識別的“尷尬境地”。

會計信息的需求方既有內部主體，也有外部主體，各利益主體的信息需求亦存在明顯差異。但企業根據會計準則編制的財務報表，實質上是一種大批量生產的同質化產品（陳章，2010）。單一的會計信息供給不可能滿足差異明顯的會計信息需求，供求之間必然經常處于不平衡狀態。如果會計信息只關注加工過程的便捷而無視需求方的變化與差異，一樣會面臨不被認可的現實困境。

會計信息的需求主體不同、需求各異，那么何種需求才應該是會計信息供給主要考慮的對象？經濟學的需求理論認為，有效需求才是供給方應該著力滿足的需求。有效需求是指有實際支付能力的需求，而非沒有支付能力的不著邊際的需要。按照這一內涵，可以將會計信息的有效需求界定為：“合理利益訴求范圍內的需求，而非利益相關者的全部需要”。與此相應，合理需求下的會計信息應當是具備某種特征或者符合某種標準的會計信息。由于會計信息的需求方眾多，并且需求差異明顯，因此必須要確定不同利益主體的共性需求，或者找出各需求方的最大公約數，使其成為總需求。這種總需求就是“有效需求”，也是會計信息供給主要考慮的對象。

四、會計舞弊：會計信息供求失衡的一種表現

雷光勇（2004）認為，企業是利益相關者相互締約形成的利益共同體，其運行的關鍵在于利益相關者之間的利益沖突能否得以及時協調。企業通過會計信息系統定期或不定期發布會計信息以滿足利益相關者的信息需求就是重要的舉措之一。知情權是利益相關者的重要權益內容，會計信息由于具備綜合性特征而成為利益相關者知情權的主要來源。當然，發布的會計信息會因企業的規模大小、行業歸屬、是否由公眾持股以及企業的管理政策等因素影響而有所不同。

（一）總體解釋

會計舞弊是一種為了滿足企業管理層、股東、實際控制人等主體私利而損害公眾利益的失當行為。關于會計舞弊行為發生的原因也有諸多解釋。黃世忠（2019）認為，經濟周期下行、治理機制失效、成本收益失衡、準則導向偏差、委托制度僵化、審計范圍受限、規模擴張過快、查弊防弊不利等是上市公司會計舞弊的深層次原因。如果從會計信息供求關系的視域來看，有些會計舞弊是不合理的信息需求下，會計信息供給主動或被動迎合的特殊產物，也是會計信息供給與需求之間的一種“畸形均衡”。具體過程如圖1所示：

圖1 會計信息供求視域下的會計舞弊

在圖1 中，會計信息的供給曲線S 之所以垂直于橫軸，是因為在特定的時間點，會計信息的供給量是確定的。會計信息的需求曲線D之所以向右下方傾斜，是由會計信息的時效性決定的。在確定的決策時間點，會計信息的需求量最高，隨著時間往后推移，會計信息逐漸喪失時效性，需求量也隨之降低。圖1中，D0為合理的會計信息需求，S0為對應的信息供給，E0為合理會計信息供求的均衡點。在不合理的信息需求D2引致下，會計信息的供給從S0提高至S2，均衡點由E0升高至E2，或者，在不合理的信息需求D1引致下，會計信息的供給從S0降低至S1，均衡點亦由E0降低至E1。S0與S1、S0與S2之間的差量信息就是因舞弊行為而產生的不實會計信息，可分別稱之為會計信息披露不足與會計信息過度披露。

（二）進一步的解釋——以銀行為例

在我國，銀行是企業重要的資金提供者之一，也是企業債權人的主要成員。銀行在我國的強勢地位決定了其會計信息需求具有明顯的剛性特征。作為債權人，銀行對貸款企業的會計信息需求主要側重于償債能力、盈利能力的高低以及經營的可持續性等。銀行通過分析貸款企業的財務狀況、經營成果、現金流量等會計信息，評估其債權的安全程度，進而決定是否為企業提供貸款。供貸銀行與貸款企業地位上的不平等極易滋生“需求引致型”的會計舞弊行為。具體過程如圖2所示：

圖2 “需求引致型”會計舞弊

在時間點T1處，銀行的會計信息需求量為Q1，而此時會計信息的供給量為Q0，小于銀行的會計信息需求，形成“需求缺口”。因為只有達到銀行的授信條件，才能獲得銀行的信貸資金，貸款企業必然會通過各種手段滿足銀行的會計信息需求。在這一過程中，通過會計舞弊手段提供銀行所需的差量信息就會成為一種高效的“理性選擇”。圖2中，Q1和Q0之間的差額即為因需求引致而產生的舞弊會計信息或者稱其為“投其所好型”的信息供給。

五、基于供求視域的會計舞弊治理

（一）治理的總思路

會計舞弊行為成因的多樣性決定了其治理過程的復雜性。已有的研究成果分別從不同視角提出了各種治理措施，但實際效果卻并不明顯。原因在于大多數的治理措施希望通過“強制性”條款約束會計信息供給方的行為來達到目的，著力點主要放在信息的供給側。會計舞弊行為大體上可劃分為兩類：一類是會計信息供給方出于自身私利而主動進行的舞弊行為，這類舞弊行為占大多數；另一類則是不合理的信息需求引致下，會計信息供給方主動或被動迎合某些需求主體的“特殊需求”，如高償債能力、高盈利能力、持續的現金獲取能力等而滋生的產物，也是會計信息供給與需求之間的“畸形均衡”。因此，從治理視角來看就需要“辨證施治”，不可一概而論。對第一類會計舞弊行為需要通過內外部的制度建設，減少其自利行為的發生進行治理。對第二類會計舞弊行為則要通過構建合理的會計信息需求框架來減少“需求引致型”舞弊行為的發生。即，必須從會計信息的供求雙方“綜合施治”才有可能減少會計舞弊行為的發生就成為供求視域下會計舞弊治理的總思路。

（二）供給側的治理

會計信息的供給側由于屬于信息的加工方，因而給人造成一種錯覺——供給方優勢占盡，但實際上卻并非如此。供給方在“充分披露”的要求下通常會處于“供給無上限”的狀況，導致其工作量不斷上升。為什么要求供給方“充分披露”會計信息？原因在于長期以來，我們錯誤地認為信息應該是越多越好。Moody和Walsh在《計量信息價值：一種資產估值方法》一文中，總結出信息資源有別于一般資產的七大特征，其中之一就是信息不總是多多益善。因為人類處理信息的能力是有限的，過多的信息可能導致使用者無所適從。信息資源的這一特征意味著適當披露比充分披露更加合理。這里的“適當”是與人類處理信息的能力以及合理需求相匹配的意思。所以，從供給側來看，應當舍棄“充分披露”的理念，而將“合理供給”設定為會計信息供給的上限。作為規范會計信息供給的重要手段，會計制度在制定與執行過程中，要綜合考慮對會計信息供給行為帶來的可能影響，不能提出超越供給主體實際能力的披露要求，將供給保持在合理的水平之上。

會計目的和會計本質具有同一性，都是對社會經濟活動進行統一控制并說明真相的活動（褚建國，2019）。什么可以說明真相？唯有“真實的會計信息”或“中立的會計信息”能夠做到。眾所周知，“信息中立”是會計價值的根本所在，而“經濟后果”則是會計所固有的特征。如何協調信息中立與經濟后果之間的關系？劉小年和吳聯生（2004）認為，在會計確認與計量上，應保持“信息中立”，在會計報告上，應考慮利益相關者的信息需求，使所披露的會計信息能夠滿足他們實現自己經濟利益的需要，但會計信息本身仍然是中立的?；诖?，會計信息供給側的合理狀況應該是：會計主體提供“中立的會計信息”，即立足于企業實際經濟業務的、無明確服務指向的真實會計信息。并且，會計信息供給的基本定位應當是滿足企業利益相關者的共同需要而非特定需要。最終形成，“報告主體提供中立的會計信息，會計信息中介機構滿足會計信息個性化需求并有償或無償提供給使用者”的會計信息供給側應有之狀態。

（三）需求側的治理

如前文所述，會計信息的需求側既有內部主體，也有外部主體，并且各利益主體的會計信息需求存在明顯差異，導致會計信息供給側面臨“眾口難調”的困境。因此，對需求側的治理應該在培養需求方的“合理需求”意識、遏制超越現實情況的“無理需求”方面精準著力。

首先，需求側各主體必須要明確：自身的會計信息需求在多大程度上可以得到滿足，既取決于供給方提供信息的質量高低，還有賴于解讀會計信息能力的強弱。當自身的解讀能力不足時，可以借助專門機構或專業人員來彌補，如，財務分析機構、會計師事務所、財務公司或專業的財務分析人員等。因此，會計信息需求側的合理狀況應該是：會計信息的需求方根據“中立的會計信息”或者加工后的“個性化會計信息”進行相關決策，并承擔由此帶來的所有“經濟后果”。通過明確會計信息供求主體的行為邊界、理順會計信息供給側與需求側之間的關系，可以有效解決實際是需求方決策失誤，卻將責任推卸給會計信息供給方的“自利性歸因”問題，構建相對合理的會計信息供求系統。在該系統中，供求雙方的地位平等，供給方對會計信息的真實性負責，需求方則“自解其中味”并獨自承擔決策帶來的“經濟后果”。

其次，要主動承擔獨立審計活動的相關成本。現代企業所有權與經營權的分離，導致會計信息的需求方（利益相關者）不完全信任供給方提供的會計數據。獨立審計最初是作為不能直接參與企業經營的利益相關者的代言人，主要職責是代為進行企業經營活動合法與有效的第三方鑒證。所以，獨立審計制度在本質上是一種“信任解決機制”。既然獨立審計的出現是基于會計信息需求側的現實需要，主要維護需求側主體的利益，那由此而產生的成本由需求側主體承擔才合理。但實際的狀況卻是由信息的供給側主體承擔了，原因是審計收費方面存在制度性缺陷——被審計方付費，結果導致審計方與被審計單位（供給方）之間存在利益關聯。這種被扭曲的成本負擔狀況就決定了不可能產生高質量的獨立審計結果。“審計合謀”、“購買審計意見”等違規現象屢屢出現就是最好的例證。更為嚴重的是，獨立審計在一些時候不是會計舞弊的發現者，相反，卻淪落為會計舞弊過程的“參與者”。獨立審計的靈魂——獨立性不斷受到侵蝕，獨立審計的作用也日漸式微，資本的“看門人”正退化為舞弊行為的“放風者”。因此，從提高獨立審計質量的視角來看，理順獨立審計收費與承擔主體之間的關系就成為當務之急。當然，高質量的獨立審計，對于發現與減少會計舞弊行為也必將起到積極作用。

從會計信息供求視域來看，會計舞弊的出現既有供給方自利性的原因，也有需求方不合理需求的引致使然。因此，在治理會計舞弊的過程中，僅從一方發力治理舞弊行為很難取得理想效果，必須從供給與需求兩側進行針對性施治才有可能產生效果。從供給側來看，會計準則等會計規范要充分發揮其制度引領作用，將會計信息的供給目標界定為真實反映會計主體的實際狀況，主要包括：財務狀況、經營成果、現金流量、股東權益變動等信息；同時，將“充分披露”要求調整為“恰當披露”，并以此為會計信息供給的上限。從需求側來看，各需求主體要主動通過各種形式的學習與培訓，提升自身的信息解讀能力，并保持對會計信息的理性看待。即，以會計準則為制度引領、以供需雙方的互動為基本形式，實現會計信息供求之間的“合理匹配”，盡力消除供求之間的“信息錯配”。當然，就會計活動本身而言，也要不斷摒棄強加于己的份外之責，重拾會計的本職——反映經濟事實，這既是一種理性的回歸，也是會計活動走向未來的基本前提，還是減少會計舞弊行為的重要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