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放獲取轉換協議的內容、案例及啟示

□田曉迪 李新潔

1 引言

學術期刊訂閱制度的特點是定價不透明，受保密條款的限制，訂閱包的一次性年度預付費沒有考慮其中的部分期刊對機構研究人員的實際價值，且10多年來持續以超過標準通貨膨脹率的價格在上漲。在這種情況下，希望發表開放獲取文章的作者沒有與出版商談判經濟條款和條件的能力，只能通過支付文章處理費(Article Processing Charge，APC)這種額外付費的方式實現。新型冠狀病毒(Covid-19)流行期間，71家研究機構、基金會、出版社聯合簽署聲明共享與新型冠狀病毒有關的研究數據和發現[1], 響應來自世界各地的科學領袖呼吁學術出版界使所有Covid-19相關研究和數據公開和可重用的要求，更加凸顯了學術成果開放獲取的必要性。

由歐盟委員會(European Commission)和歐洲研究理事會(European Research Council)支持的資助組織cOAlition S在2018年9月正式發布了S計劃[2]。S計劃包括原則、實施指南和技術指南三個部分，旨在支持公共和私人資助的學術出版物實現全面、即時的開放獲取。S計劃的實施指南中列出了各種開放獲取的舉措和服務作為開放獲取過渡的重要資源和合作伙伴，其中包括如目錄開放存取期刊目錄(DOAJ)、開放存取知識庫目錄(OpenDOAR)、出版倫理委員會(Committee on Publication Ethics，COPE)以及論文收費效率和標準(Efficiency and Standards for Article Charges，ESAC)[3]。其中，ESAC倡議于2014年設立，旨在為收集和分享關于世界各地采納轉換協議的信息以及為轉換協議(Transformative Agreements)和開放獲取論文處理費(APC)管理的高效工作流程提供建議和框架。根據ESAC倡議的解釋[4]，開放獲取轉換協議是機構(圖書館、國家和地區財團)從基于訂閱的科學出版模式過渡到完全和即時的開放獲取的一種手段，通過與學術出版商談判將訂閱費用再投資于支持開放獲取出版。這些協議改變了學術期刊出版的商業模式，即從訪問收費模式轉為出版商因其開放獲取出版服務而獲得報酬的模式。談判此類協議的機構通常都有一個共同的目標，即將訂閱費用和開放出版費用納入到一個統一的協議框架中，避免雙重付費，實現文獻訂閱和開放出版整體成本控制的同時促進從訂閱向開放獲取的成本過渡，最終實現完全的開放獲取。轉換協議旨在限制學術交流的成本，促進學術出版的公平，一般具備兩個特點：一是增加了開放獲取發表文章的比例，機構所屬作者的手稿通過同行審議后都可在協議涵蓋的期刊上以開放獲取的方式發表；二是將機構訂閱費用和開放獲取出版費用置于一個協議的監督和控制之下，協議中的支付結構實質上是將之前支付的訂閱費用轉移為開放存取的出版費用。從作用上來看，轉換協議一是節約總體成本，訂閱費直接轉為閱讀出版費用，且作者無需再另外支付APC；二是增加了價格透明度，轉換協議的成本通常是根據可量化的發表文章數量來評估的，但是轉換協議下每篇文章的成本不等同于APC，因為成本中還包括在過渡期間仍然需要付費的閱讀訪問。如德國Projekt DEAL在2019年與Wiley達成的轉換協議，其成本都是以固定的“出版和閱讀”(Publishing and Reading, PAR)費來表示的。PAR模型消除了出版商的鎖定，允許資金自由流動，作者可在協議涵蓋的期刊中自由選擇發表文章[5]；三是推動開放獲取的標準和工作流程，如加州大學(University of California)與劍橋大學出版社(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的轉換協議將機構的資金流，即以前的圖書館訂閱費和研究資助資金整合到了文章級別的交易中[6]，同時使得圖書館可將資金用于支持其他開放獲取戰略，從而實現可持續、透明、公平有效的過渡。

cOAlition S 提出“強烈鼓勵機構和團體制定新的轉換協議，并且僅會在機構和聯盟遵守ESAC的情況下，于2021年1月1日至2024年12月31日為協議提供財務支持”[7]。據ESAC網站顯示,截至2021年4月底共有283個轉換協議進行了登記，涉及40余個國家、出版商和學/協會[8]。在ESAC登記轉換協議有利于保障透明度，協助圖書館和聯盟制定自己的原則、目標和標準，確保轉換協議的財務和運營沿著一條共同的軌道向以成本透明和市場競爭為特征的開放獲取學術出版格局邁進。轉換協議也是全球開放獲取2020倡議(OA2020)的關鍵戰略之一，第14屆柏林開放獲取大會認為轉換協議是加速向開放獲取過渡的可行且有效的方法[9]。因此，Coalition S鼓勵體現ESAC指南的轉換協議并愿意給予資助，認同其作為研究執行機構控制“混合”成本和推動研究開放獲取傳播增長的有效性。

通過知網(CNKI)查詢，截止到4月10日僅有王春生、崔麗媛等對S計劃的內容及相關挑戰和影響作了介紹和分析[10-11]，針對轉換協議的研究僅有黃敏聰介紹了歐洲部分國家簽訂轉換協議的概況以及對學術環境的影響[12]，而詳細介紹簽訂開放獲取轉換協議的相關指南、條款、工作流程并提供相關案例說明的研究尚屬空白。本文介紹了ESAC關于簽訂開放獲取轉換協議的指南、前期數據準備、推薦的工作流程及相關內容條款，對ESAC已登記轉換協議的內容、特點及典型案例進行了歸納和分析，以供業界參考。

2 ESAC支持開放獲取轉換協議的相關內容

2.1 ESAC轉換協議指南

ESAC轉換協議指南主要包括三部分的內容[13]。

(1)轉換協議是臨時和過渡機制

轉換協議旨在實現全球范圍內訂閱模式的快速、不可逆轉地向完全開放獲取的轉變，協議簽訂得越多就越有可能促成大規模的變革。協議語言示例：當前協議是一種過渡機制，目的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實現完全開放的訪問。

(2)作者保留版權

為了適應數字時代學術的需要，作者必須保留作品的充分使用權和重復使用權。協議語言示例：協議下的合格作者保留版權，出版商根據知識共享署名許可證CC-BY許可這些文章(https://creativecommons.org/licenses/by/4.0/)。

(3)協議必須透明

為了公共利益，不僅公共資助的研究應該具有盡可能廣泛的影響范圍，而且向開放獲取過渡的成本和細節及其進展也應公開，以便該部門能夠確定基準，更好地了解需要投資或撤資的領域，并改進流程。協議語言示例：根據當前協議，所有成本的詳細信息、定價模式和條款可能會在網上公開。

2.2 轉換協議的前期數據準備

在簽訂轉換協議之前，需要對本組織的出版情況有清晰掌握，包括所屬作者最常發表文章的期刊、各個出版商的發表比例、負責APC費用的額度及作者人數、文章份額與目前支付給該出版商的訂閱預算比例、開放獲取轉換的費用與目前訂閱及APC費用之和的比較以及作者在“混合”或完全開放期刊上發表文章的比例等信息[14]。

2.3 工作流程

2017年，來自7個歐洲國家、美國和日本的圖書館、資助者和出版商參加了ESAC第二屆研討會，共同討論商定了轉換協議的建議工作流程[15]。與作者和管理人員相關的流程包括：作者和論文的識別與驗證，出版者應與付費機構合作開發高效、可靠的作者識別和驗證程序，應在轉換協議協商過程中確定；資金確認和元數據管理；出版商只為已被接受出版并已被支付機構確認為合格的開放存取文章開具發票；出版商應每月或每季度向支付機構提供包括已發表合格文章的數量、APC付款日期、所有必要的元數據的報告。

2.4 協議條款

在ESAC登記的轉換協議一般包括三部分的合同條款：(1)與開放獲取有關的條款；(2)與獲取非開放獲取期刊有關的條款；(3)與法律選擇、法院地點等更一般性問題有關的條款[8]。

2.4.1 開放獲取相關條款

開放獲取的相關條款主要包括合格作者的鑒定、出版者和作者之間的條款、工作流規定、出版費等。一般情況下，出版費與訂閱費會合并成一筆大宗付款，支持發表一定數量的文章，主要包括幾種情況：(1)規定機構的總體發表成本不超過這個費用，未使用的資金會失效；(2)規定未用完資金可順延到合同期之后的年份，只有在合同結束時資金才會失效；(3)規定最低數量的發表文章，如果達不到這個數量，出版商應償還實際出版文章費用與最低數量文章出版成本之間的差額數；(4)規定在約定的額度用完后只需支付額外的費用就可以繼續出版開放獲取文章。協議中通常包括一些條款，要求出版商在允許的出版物數量即將用盡時告知。

2.4.2 非開放獲取相關條款

一般涉及到的內容包括：獲授權查閱許可刊物的人員、許可出版物列表和保證可提供訪問的數量、范圍及發生變化的措施、永久訪問、用戶權限等。

2.4.3 一般性條款

一般涉及到的內容包括：簽訂協議的雙方、服務方面的約定及保障措施。

ESAC還提供了轉換協議關于工作流的示例條款供參考，包括合格作者的認定、出版商和客戶的義務、發票、報告和編輯獨立性四個模塊的內容[16]。

3 ESAC已登記轉換協議的內容及特點分析

3.1 按國家及出版社簽訂數量統計

在ESAC登記轉換協議的共有30個國家，登記數量為10個及以上的國家如表1所示，其中以德國的數量最多。

表1 不同國家在ESAC登記轉換協議數量統計

在ESAC登記轉換協議的學術出版社共有45家，登記數量超過10個的出版社如表2所示，其中以劍橋大學出版社的數量最多。

表2 不同出版社在ESAC登記轉換協議數量統計

從表1和表2可以看出，簽訂開放獲取轉換協議較多的為歐美國家和較為大型的學術出版商。

3.2 內容分析

3.2.1 轉換協議的標簽及全文發布

轉換協議的標簽絕大部分為閱讀出版項目，較少為訂購抵消出版項目。轉換協議的全文發布比例約在60%。

3.2.2 費用概況

轉換協議的費用主要涉及到轉換協議的總體費用較之前的費用是否增減、開放出版費用的獲得方式以及訪問費用的占比。

(1)總體費用。總體費用主要有三種情況，包括費用增加、費用減少以及費用持平，其中，費用持平的比例較高，費用減少的比例高于費用增加的比例，費用增加的情況較少。

(2)開放出版費用的獲得方式。開放出版費用的獲得方式主要是從訂閱費用轉換而來，其中轉換比例各有不同，大多數為少于50%，少部分為50%-80%之間，有的甚至占到了95%。

3.2.3 期刊概況

開放獲取轉換協議的期刊覆蓋情況主要從兩個方面體現，分別是所有與機構附屬作者相關的期刊是否符合協議下OA出版的條件，以及協議是否涵蓋完全開放存取期刊。在費用持平的協議中，僅有約一半協議兩者都覆蓋，另一半為沒有完全覆蓋或僅有第一項覆蓋，涵蓋所有完全開放存取期刊的比例相對較少；在費用增加的協議中，兩項大多為全部覆蓋；費用減少的協議中，大部分為僅覆蓋其中一項，而且多為第一項。

3.2.4 風險概況

開放獲取轉換協議的風險情況主要是指在超過或未達到OA出版授權數量的情況下出版商是否提供風險分擔機制。絕大多數的協議中，出版商不提供風險分擔，OA出版量的不足或超過的風險基本都由機構方承擔，在超過預訂數量時機構需要交納額外的APC費用，或者通知出版商不再希望發布開放獲取文章；而在數量不足的情況下，部分協議規定在協議期內多余費用可以轉到下一年度使用，但是協議期結束后出版商不再提供費用結轉服務，也有協議規定費用在協議期內也無法結轉，當年底即作廢。

3.2.5 許可概況

在已登記的開放獲取轉換協議中，較為常見的是直接規定CC-BY為默認的唯一許可項，或者協定為CC-BY的系列許可，個別協議中規定CC-BY-NC為默認的唯一許可項。

3.2.6 訪問概況

期刊訪問權限主要包括兩個方面，分別是協議是否涵蓋所有相關期刊和永久訪問權。在已登記的轉換協議中，絕大多數是涵蓋這兩項的，只有少量協議規定只提供可訪問部分期刊的永久訪問權。

3.3 全國性轉換協議案例：Projekt DEAL與Wiley

筆者在調研中發現，德國的Projekt DEAL與Wiley簽訂的轉換協議是一個較為典型的全國性轉換協議案例，協議最終達成的總費用與之前的費用持平，且其他各項條件對于機構來說都較為理想。按照協議規定，訂閱費用幾乎完全轉換為開放獲取出版費用，訪問相關費用不超過5%。風險由出版社和機構共同分擔，協議規定了預期數量的出版文章和相應的預付款，同時包含費用償還機制，即出版社每年會檢查實際出版物的數量并且將多余的費用予以償還。所有與機構附屬作者相關的期刊符合協議下OA出版的條件且協議涵蓋完全開放存取期刊，CC-BY為優先的許可項，其他許可項也被允許，協議涵蓋所有相關期刊及其永久訪問權。

3.3.1 背景

德國與學術出版商的協議在歷史上一直是由區域財團各自協商的，機構可選擇加入。隨著開放獲取的發展，德國科學界逐步認識有必要采取一種統一的、全方位的方法與主要出版社達成全國性轉換協議。因此，由德國大學校長會議(German Rectors’ Conference，GRC)提議組建了Projekt DEAL，代表所有德國學術機構(包括大學、應用科學大學、研究機構、州和地區圖書館)與Elsevier、Wiley和SpringerNature進行全國性開放獲取協議的談判工作[17]，有700多家機構參與。

3.3.2 前期數據準備

為了了解本國的總體研究概況并評估出版的總成本，德國對來自德國機構的作者的總文章產出進行了分析，包括：德國作者的文章份額；每個出版商的文章份額；每個機構的文章份額；在完全開放存取期刊上發表文章的份額；在“混合”期刊上開放存取發表的文章的份額；每個出版商的訂閱成本；在完全開放獲取期刊上發表文章的APC估值；在“混合”期刊上發表開放獲取文章的APC估值；根據當前APC價格點與德國相應作者出版所有文章的預估成本。基于數據分析得出德國作者最常在Elsevier、SpringerNature、Wiley三家出版商發表文章，占德國每年研究文章發表總量的49%。同時，2017年對德國學術機構電子資源訂閱支出的一項調查顯示，每年三大出版商的訂閱成本占德國機構集體訂閱預算的約三分之二，且訂閱價格一直受到年度增長和保密條款的約束。數據顯示，德國研究人員在完全開放獲取期刊上發表的文章數量穩步增長，這表明建立監督和控制訂閱與開放存取出版成本的機制非常重要，避免大量雙重支付成本的產生。基于以上情況，Projekt DEAL與三大商業出版商達成轉換協議有利于推進國家開放獲取的進程、保障經濟效益及提高作者研究影響力。

3.3.3 人員組成及分工

Projekt DEAL項目組成員包括利益相關者群體的代表、研究和高等教育管理部門、圖書館、資助者和科學家，根據其能力領域分別在項目指導委員會、談判團隊以及支持團隊中擔任適當的角色和職責，如文獻計量和財務分析、合同內容、采購相關事宜、出版商關系協調、出版工作流程和元數據標準、專業談判技能和溝通等。項目組在談判進程啟動之前開展了大量工作，包括數據分析和潛在情景的成本建模、風險評估、法律許可、確保項目交易框架下的機構權利，談判失敗下的退出策略。項目組在2013年就開始了對不同領域的初步探索，并于2016年與Elsevier、2017年與SpringerNature和Wiley正式展開了談判。

3.3.4 談判目標

(1)為德國機構的作者提供立即開放獲取所有新文章的機會，以提高學者的知名度和影響力；(2)確保永久全文訪問出版商的完整期刊組合；(3)給予德國所有研究人員平等獲取學術內容和開放獲取出版的機會；(4)建立一個基于文章發表數量的成本模型，即Projekt協議的出版和閱讀(Publishing and Reading，PAR)模型，為這些服務進行公平和合理的定價。在PAR模型下，文章有固定的PAR費用，由參與機構集中支付，減輕了作者發表開放獲取論文的財務和流程負擔。PAR費用涵蓋了開放獲取出版費用和訂閱費用，較之以前的訂閱條款成本更為透明，也較容易與其他出版商的費用進行比較，有利于推動市場競爭。

3.3.5 談判過程及結果

Projekt DEAL的第一份轉換協議是在2019年與Wiley達成的，協議期是2019年至2021年，2022年可選擇續期。協議規定參與機構可永久訪問Wiley出版的電子期刊，并可選擇以折扣價購買印刷期刊。在訂閱期刊中每篇文章開放出版和閱讀的費用為2750歐元，在3年協議期內保持不變，完全開放獲取期刊的文章處理費(APC)有20%的折扣[5]。

Projekt DEAL與SpringerNature的轉換協議日期為 2020年到2022年，并可以選擇延長至2023年。參與機構可以永久訪問SpringerNature的期刊集，出版和閱讀費用同樣為每篇文章 2750歐元。另外，除獲得與Wiley協議中相同的權益外，此協議中還規定了新的PAR支付時間表，即在三年協議的過程中PAR款將逐步從預付改為后付[18]。按照德國在此出版社一年出版文章的預期數量乘以PAR費，費用與之前的訂閱費用是持平的，但由于機構作者不需要另外支付APC，因此德國的總體支出成本是降低的。

Projekt DEAL與Elsevier在2018年7月暫停了正式談判，隨后德國各地近200所大學和研究機構取消了與Elsevier的協議，為了支持談判，許多科學家辭去了Elsevier出版社的編輯工作，目前尚未達成轉換協議[19]。

3.3.6 工作流

工作流是成功執行轉換協議的關鍵方面之一，Projekt DEAL參考了ESAC工作流的相關建議，在協議中界定了與出版過程有關的工作流。根據協議，出版商應按照需求定制頁面，以便在文章發布過程中盡早向作者提供開放獲取發布權益的視覺和文本提示。Wiley在網站上就專門設有“德國機構合格作者的開放出版”頁面，其中詳細介紹了與Projekt DEAL協定開放出版的情況、合格作者的條件要求并提供了詳細的步驟圖解指導作者如何在完全開放獲取期刊和混合期刊上進行開放出版[20]。另外，Wiley還設立了機構儀表盤，支持相關圖書館的工作人員了解出版渠道，以便較快地確定有資格的作者[21]。

Projekt協議引入的PAR模型是學術出版轉型的有力機制，它將訂閱費用和相關成本分攤到實際文章的輸出中，確定了發表一篇開放獲取文章的PAR費用。由于參與機構眾多，交易運營實體MPDL Services起草了“交易成本分配模型”，可以根據機構的組織需求集中管理PAR費用，并在獲得德國校長會議和德國科學組織聯盟的充分批準后，在與Wiley的轉換協議中首次納入協議中予以簽署和實施。參與機構的支付額度參考之前在此出版社的訂閱費用，稱為年費，在年終，最終出版的文章發票由交易實體發布給參與機構。“交易成本分配模式”使所有機構能夠按照所獲得的服務支付公平份額，非研究密集型機構的成本更低。開放獲取的費用都是由機構集中計算和處理的，作者發表開放獲取論文不需要再參與支付APC的流程。

除上述協議外，JISC與牛津大學出版社(Oxford University Press，OUP)、加州大學與SpringerNature簽訂的轉換協議等都在各項條款、服務及費用方面為機構取得了較好的權益。

3.3.7 后續影響

近期德國學者的一項研究《德國 “DEAL”對學術出版市場競爭的影響》[22]表明，這些國家級轉換型協議將促使學者更傾向于將他們的文章通過開放獲取的方式發表在這兩家大型出版商的期刊上以獲得更多的引用和關注度。數據顯示，自這些協議生效以來，德國作者的化學論文在出版商的期刊上出現的比例上升了5個百分點以上，超過三分之一。之所以選擇研究化學，是因為該領域的出版周轉時間相對較快，這意味著轉移出現得更快。因此，國家級的OA框架協議很可能會提高出版市場的集中度，所以各國學術界也應警惕在此背景下大型學術期刊出版商形成進一步的壟斷格局及出現學術不公平的現象。

3.4 單一機構轉換協議案例：加州大學與Elsevier出版集團

與歐洲國家一般采取與學術出版商開展國家級開放獲取談判并簽訂轉換協議不同，在美國是以高校為單位開展開放獲取協議的談判，這與美國高校的高發文量和雄厚的經濟實力有關，而加州大學與Elsevier簽訂的轉換協議就是其中的典型案例。加州大學的科研產出占美國所有產出近10%，且加州大學近17%的科研產出都是通過Elsevier出版的，從歷史上看，加州大學每年向Elsevier期刊提供約4700篇論文[23]，自2018年起，由加州數字圖書館(California Digital Library，CDL)發起和召集，教師系統和行政管理系統參與組成的共同體與全球最大的學術出版商Elsevier開始了長達2年多的轉換協議談判。

3.4.1 談判團隊和談判主張

共分為四個團隊，分別是談判團隊、宣傳團隊、數據分析團隊和替代訪問團隊。談判團隊主要負責與出版商進行談判；宣傳團隊主要負責制定宣傳策略，以及與大學行政部門、教員、學生、媒體和公眾等進行溝通的策略；數據分析團隊負責各種數據的分析以支持談判目標和建議的制定；替代訪問團隊負責在談判破裂情況下提供Elsevier出版內容的替代訪問策略。

談判主張除了訂閱費轉化為開放出版費用、控制整體成本等相似內容外，加州大學提出一種由作者所在的圖書館、大學、提供研究資助的基金會等多方聯合付費出版的模式(Multi-Payer Pay To Publish/Multi-PayerPTP)[24]，工作流程為：對于獲得資助的作者，圖書館提供一部分的出版費(如每篇文章1000美元)，作者通過資助基金支付剩余費用；對于無法獲得資助的作者(如一些人文社科類的作者)，圖書館全額支付出版費。所有圖書館資助的費用會定期批量支付給出版商，包括圖書館補助金在內的文章出版費用會在出版商界面上顯示給作者。

3.4.2 談判結果

2021年3月，在與Elsevier經過談判、談判未能達成一致、再次啟動談判等長達2年多的歷程，加州大學宣布與Elsevier簽署為期4年的開放獲取協議，這是與加州大學達成開放獲取協議的第9家出版商。該協議基本滿足了加州大學的談判訴求，是迄今為止北美地區最大的同類協議，也是北美第一份將Cell Press和Lancet系列期刊納入OA出版范圍的轉換型協議，所有由加州大學的主要作者在Elsevier的混合和OA期刊中發表的研究成果都將默認為開放獲取，預計該協議將使加州大學的開放獲取論文數量增加一倍。協議于2021年4月1日生效，轉換費用約為1300萬美元，這與加州大學2018年續訂費用持平(2018年，加州大學的訂閱費用約為1100萬美元，大學及其作者每年向Elsevier支付約100萬美元的出版費)。但加州大學估算，考慮到這兩年的通貨膨脹率，轉換費用使支出成本實際降低7%，平均每篇論文的文章處理費約3000美元[25]。

3.5 中國已登記轉換協議概況

中國已登記的轉換協議有3個(見表3)，機構分別是中國科學院國家科學圖書館和香港的8所大學圖書館聯盟JULAC(The Joint University Librarians Advisory Committee)。其中，中國科學院國家科學圖書館與英國牛津大學出版社(Oxford University Press，OUP)達成的是中國國內首個開放出版轉換協議[26]，協議期為2020-2022年。

表3 中國在ESAC已登記的轉換協議

3.5.1 主要內容

基于該轉換協議，中國科學院文獻情報中心與26家研究所原用于采購OUP訂閱期刊的費用直接轉換為資助開放出版的費用，研究所及其科研人員可訪問OUP旗下科技類訂閱期刊或論文，提供一定數量的開放出版論文，作者發表開放獲取論文無需自行支付論文處理費(APC)。

3.5.2 發文資助條件

(1)在OUP的復合OA期刊發表OA論文(不包括完全OA期刊)；(2)通訊作者是中科院參與OUP開放出版轉換的26家研究所的科研人員或研究生；(3)有剩余資助名額(資助名額先到先得)；(4)資助范圍僅限APC。

3.5.3 轉換實施效果

2020年中國科學院26家研究所科研人員以通訊作者身份在OUP期刊供發表論文305篇，學科集中在天文學和植物學領域。其中發表OA論文79篇，較去年提升4.4倍。受資助轉換OA論文61篇，實際資助覆蓋率高達87%。一方面從總體上節省了經費，另一方面還為作者省去了復雜的付費流程，加快了論文的在線發表速度，擴大了成果的傳播范圍(1)相關數據從第二期開放獲取專員研討會獲知。。

3.6 特點分析

3.6.1 國家級或聯盟轉換協議通常會獲得更多權益

以德國的Projekt DEAL、英國的JISC[27]、瑞典的Bibsam[28]等為代表的機構都與學術出版社達成了國家級的轉換協議，并取得了相對較好的權益，這與前期清晰的數據分析、良好的談判準備如制定目標、人員組成、合同條款等以及明確的工作流程支持是密切相關的。首先，掌握本國科研人員主要發表論文的領域、期刊分布及開放獲取論文的數量、核算整體成本是基礎，其次明確的談判目標是指導，最后完善的談判團隊是核心，大學高級管理人員的參與有利于促使出版商高層決策者參與談判，也有利于提高大學對圖書館向開放獲取過渡過程中面臨的關鍵問題的認識。

3.6.2 訪問費用向出版費用平穩過渡

在ESAC已登記的轉換協議中，總體費用較之訂閱費用持平和減少是主流，且資源訪問費用也在向出版費用平穩過渡。可見，在S計劃的倡導和推動下，轉換協議是推動全面開放獲取的一種有益嘗試，也滿足了圖書館費用中立(Cost Neutrality)的要求, 即在不增加費用支出的同時解決控制期刊費用的問題。

3.6.3 學術出版商的活躍度有一定差別

筆者在調研ESAC已登記的轉換協議時，發現學術出版商的活躍度存在著明顯差異，這與各出版社對于完全開放獲取的態度和政策密切相關。其中，劍橋大學出版社簽訂的轉換協議最多，對于S計劃的支持態度也非常明確。2020年11月，劍橋大學出版社宣布計劃將209種期刊轉換為符合S計劃的轉換型期刊。這些期刊包括其所有的118種混合期刊，以及91種全部或部分由其他合作學會擁有的混合期刊。209種期刊將根據cOAlition S制定的開放獲取增長目標，逐步增加其開放獲取內容。隨著非開放獲取內容數量的減少，出版社將逐步降低這些期刊和其他期刊的訂閱價格，最終轉為開放獲取期刊[29]。另外，Taylor & Francis、Springer-Nature作為較大的學術出版社在簽訂數量上也緊隨其后。Elsevier的簽訂數量雖然也有10余個，但是一般是與市場份額較小的國家如丹麥、芬蘭、匈牙利、荷蘭、波蘭、南非等，但是在與德國等科研大國的談判中仍保持著強硬的立場，未達成相應的轉換協議。少量的學/協會和小型出版社也簽訂了轉換協議，如英國的JISC Collection就與一些以英國為基地的學/協會如IOP、微生物學會、波特蘭出版社、IWA出版社、生物學家聯盟和歐洲呼吸學會等達成了協議。如果國家都是首先與較大的出版商達成開放獲取協議，可能會在無意中使較小的出版商處于不利地位，使學術界的文章相對集中在大型出版商，并使圖書館的資金集中在大型出版商而沒有額外的經費考慮小型出版商。

3.6.4 歐美國家的簽訂數量明顯高于其他國家

在ESAC已登記的轉換協議中，歐美國家的簽訂數量明顯高于亞非國家，亞非國家中僅有中國、日本、韓國、卡塔爾、南非等少數幾個國家簽訂了少量的轉換協議。隨著歐美開放獲取協議的規模逐漸形成以及 S 計劃的逐步推廣和落實，可能會一定程度上影響其他國家的科研成果發表和傳播。

3.6.5 圖書館發揮了明確的作用

在開放轉換協議的簽訂過程中，各國的圖書館人員由于對學術出版資源、銷售策略及發文流程較為了解，所以在流程的各個環節都發揮了重要的作用。主要包括：參與調查國家科研人員的期刊發表領域和主要期刊分布，參與發文數據的收集和整理，參與談判并提供策略，協助科研人員進行期刊選擇及在合作工作流中確認合格作者。

3.7 簽訂轉換協議的重點和難點分析

綜上所述，簽訂轉換協議的重點和難點主要包括：(1)前期的數據分析、條款準備和提出談判主張，機構需要清楚掌握自身的各項數據，并根據需求設計條款內容，確立談判主張；(2)談判團隊的人員組成和職責安排是轉換協議談判能否成功的關鍵要素；(3)控制總體支出以及工作流設計，如付款模式、實際發文量與預估發文量差距較大的處理方式等是談判主張中的核心內容；(4)APC定價機制和依據不清晰是轉換協議談判過程中的重要障礙。

4 啟示

4.1 充分認識轉換協議中學術成果出版和使用新模式的意義

根據全球科技出版業統計報告，每年該行業的市場金額約為100億美元，大部分流向了Elsevier、SpringerNature 和Clarivate等少數出版商。美國研究圖書館協會(Association of Research Libraries, ARL)的數據顯示在2008-2018年，協會中大學成員館每年在數字資源上的平均開支增長了108.36%，但同期圖書館資源建設的總開支只增加了25.82%，而圖書館總預算僅增加了13.05%[30]。圖書館沒有與電子資源期刊年漲幅相匹配的經費增幅，傳統訂閱模式確實存在不可持續性。開放獲取不僅僅是理念，更是學術界把知識交給世界的共同愿景，對于全球生態系統的變革發展有著重要的推動作用，OA論文數據顯示，全球和中國已經處于開放出版環境[31]。開放獲取的成果可以快速傳播并提高影響力，保證全社會可以及時免費獲取，而資助機構的公共科研資金使用效益也能大幅提高，同時也緩解了圖書館的訂購價格危機和減少了許可限制，S計劃和轉換協議都是在這個大背景下應運而生。圖書館在新的出版模式中是一個出版合作者的角色，不是被動的采購商業資源，而是參與到了學術出版的工作流中，因此我國圖書館界要提升認識，對此給予充分關注。

4.2 形成我國學術出版的調研分析報告以支持決策

歐盟的部分國家對于開放獲取協議的研究和推進工作開展較早，德國、荷蘭、法國等國家負責國家級開放獲取協議的機構每年都會推出相應的分析報告，分析本國的學術出版狀況及國際趨勢，并在此基礎上提出符合本國國情的開放獲取協議的相關建議，為政府決策提供支撐。ESAC已登記的轉換協議數量仍在不斷增長中，截止到2021年6月初已達到310個，較之4月底的283個增長了10%，增長速度之快在較大程度上體現了發展的趨勢，需要國內圖書館界給予充分重視。2018年12月，中國國家自然科學基金委、國家科技圖書文獻中心、中國科學院文獻情報中心在第14屆柏林開放獲取會議(14th Berlin Open Access Conference，B14)上發布立場聲明，明確表示支持國際科技界提出的OA2020倡議和歐洲11國資助機構聯合提出的開放獲取S計劃，支持公共資助項目研究論文立即開放獲取[32]。因此，建議我國相關部門牽頭開展轉換協議的戰略研判工作，包括了解科研人員的學術發表需求與態勢，整理我國科研論文的收錄期刊和現有引進出版物的構成，掌握作者最喜愛的特定期刊、作者對開放獲取的偏好、用法和引用情況，出版商在特定市場的份額、向特定出版商支付的款項記錄，形成學術出版態勢的分析報告，支持我國政府深入考慮在S計劃背景下的資源出版和引進策略，積極應對其他國家轉換協議達成后可能造成的學術發表和傳播的不平等，為本國科研人員研究對策。

4.3 持續跟蹤和研究國內外開放獲取轉換協議的簽訂動態和要點

在S計劃的推動下，學術出版社和學術機構都推出了較大力度的實踐措施。2020年底，Elsevier、SpringerNature以及AAAS等學術出版社都為其品牌系列期刊如Nature、Cell及Science等提供了開放出版的選項。而德國、美國加州大學等通過協商和爭取，也突破了品牌期刊難以納入轉換協議的壁壘，在簽訂的轉換協議中包含了Nature、Cell、Lancet等系列期刊。因此，持續跟蹤和研究國內外開放獲取轉換協議的簽訂動態和要點，對ESAC已登記并發布全文的轉換協議進行分析和研究以支持相關決策是非常必要的。

4.4 嘗試在我國建立開放出版利益相關者的協同機制

2018年度，我國“985工程”和“211工程”高校圖書館的電子資源購置費平均占文獻資源購置費的67%，而外文電子期刊的購置費約占電子資源購置費的42%，經費投入極大[33]。與此同時，我國圖書館近年來也面臨經費增長緩慢甚至經費削減的現實狀況。隨著越來越多歐美國家開放獲取協議的簽訂，國外出版社有可能更傾向于發表這些國家的成果，這將打破現有的學術發表平衡，對我國科研發展不利。另外，我國絕大多數企業、科研機構及擁有創新潛力的社會團體目前也無法方便可靠地獲取國際最新的科技信息。實施開放出版轉換有利于保障我國科研成果的發表權益、傳播性和可見度，同時支持中小企業、科研機構和公眾免費快速地獲取最新的科研成果和知識，解決我國知識獲取不平衡、不充分的問題，繼而推動我國開放科學和開放基礎設施的建設。

然而，由于訂購經費原始水平的差距，我國目前高校、科研機構對國外資源的訂購費用尚難以支持國際水平的APC費用，且社會對于開放獲取的共識度和參與度不高，同時也缺少國家和管理部門的政策指導和統籌協調[34]，國外開放出版轉換協議的經驗可以借鑒但不可套用，我國實施開放出版還面臨著較大的挑戰。總的來說，我國開放出版的實施需要各利益相關方共同努力并采取行動，目前我國部分有影響的機構在積極支持開放出版的工作，如國家科技圖書文獻中心(NSTL)就已代表中國加入高能物理開放出版資助聯盟(SCOAP3)，支持高能物理領域的文章實現開放出版，高校圖書館數字資源采購聯盟(DRAA)在2021年也與劍橋大學出版社初次嘗試了開放出版的協議轉換[35]，在S計劃推進及全球開放獲取的大背景下，這些舉措的示范作用和實施效果將有利于帶動各界逐步參與；科技管理部門可考慮發揮好政策協調的統籌作用，建立相關的OA政策和基礎設施，協調推進公共科研資助機構實行基金資助論文的開放出版政策，積極參與國際OA的規劃、規則制定和基礎設施建設，發揮中國的影響力，維護我國的科研發表利益；我國出版業也可嘗試探索如基金資助等其他收入來源渠道，爭取高校的人力、物力支持等，探索可持續的開放出版模式；科研機構可以充分利用體制優勢，對出版商資源訂購費用、APC以及資助情況進行統計和核算,重組科研和文獻資源經費；圖書館界長期負責文獻資源的訂購、談判和宣傳，了解資源的組織和揭示規律，一是可考慮由DRAA等圖書館聯盟召集開展開放出版經濟學及其市場規則的分析研究和數據分析，探索制定符合我國文獻訂閱現實狀況的轉換策略，在現有基礎上逐步擴大試點范圍；二是培養專業人才，增強談判博弈能力，并通過宣傳提升普通大眾和科研團體對于OA的認知、參與感和獲得感；三是積極參與支持業務流和平臺建設，充分發揮數據管理和挖掘的能力，提升對OA內容的深度挖掘和關聯利用能力，優化開放獲取的效益。從國內外的實踐可以看到，圖書館不僅可以參與到開放出版的工作流中，還能協助制定國家開放協議談判的策略，為師生出版學術成果提供指導、咨詢和宣傳。正所謂“有為才能有位”，機遇總是和挑戰相生相伴，我國圖書館在這期間發揮的作用將有利于增強圖書館資源建設對高校科研的影響力，從而大大提升自身的存在價值、話語權及地位。

5 結語

學術機構通過轉換協議控制“混合”成本和調整訂閱資金，支持機構和國家的研究成果以開放獲取的形式發表在同行評議期刊上，并可立即、永久地免費閱讀，從而最大限度地擴大其影響，充分說明了轉換協議在推動開放獲取進程中的可行性和重要性。個別協定可能無法實現談判實體確定的所有目標，也不完全符合共同體的每一個愿望，但隨著轉換協議的迭代發展、傳播和擴散以及新基準的實現，轉換協議的總和在不斷推動訂閱期刊投資組合的衍變和發展，因此，對其予以關注和研究具有重要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