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時期敦煌壁畫舞伎服飾特點及藝術表現

曲小涵 黃歡（通訊作者）

北京服裝學院 北京 100105

一、 敦煌壁畫中舞蹈形象的服飾特點

敦煌壁畫中的舞蹈場景大致可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是世俗場景當中的舞蹈形象，另一部分是佛國世界里的舞蹈形象。

（一） 敦煌壁畫世俗場景中舞蹈形象的服飾特點

世俗場景，顧名思義就是指那些描述人們現實生活里真實場景的一些壁畫。例如莫高窟98窟的“重陽宴飲俗舞”（圖1）以及莫高窟156窟東壁北部“宋國河內郡夫人宋氏出行圖”（圖2）這兩個場景中的形象，描繪的就是世俗場景中的樂舞形象。世俗場景壁畫當中的舞蹈形象穿著的服裝基本上與現實中的舞蹈服飾是相同的，舞種和舞蹈服飾也基本能夠一一對應。莫高窟98窟《重陽宴飲俗舞圖》描繪的是重陽節時宴席上跳胡騰舞的舞蹈形象，舞者穿著的是傳統的胡族男性服飾。

圖1 重陽宴飲俗舞 胡騰舞 莫高窟98窟 五代

圖2 《宋國河內郡夫人宋氏出行圖》局部 莫高窟156窟東壁北部 晚唐

莫高窟156窟《宋國河內郡夫人宋氏出行圖》的舞蹈形象通過揮舞的長袖能夠判斷她們所跳舞種為長袖軟舞。這兩個舞蹈形象都出現在世俗場景中，其舞種和服飾與現實生活中的舞蹈服飾基本可以對應。

（二） 敦煌壁畫佛國世界中舞蹈形象的服飾特點

佛國世界指的就是在西方凈土世界里的一些舞蹈場景，這些樂舞伎一般是用來娛佛的。通過查找分析大量敦煌樂舞的圖片資料及文字資料，將佛國世界舞蹈形象的穿著服飾總結為八種服飾類型。

第一種服飾—瓔珞。瓔珞是指頸部戴的這類環形珠寶配飾，也有長款瓔珞鏈可圍在腰間或是垂繞在身邊作為裝飾。有一類樂舞形象上身是赤裸著的，其上身不著任何服裝，只在頸部用瓔珞來進行裝飾，或是肩上披披帛。

第二種服飾—絡腋。絡腋又叫天衣，是斜纏繞在腋下的一種服裝，它是僧人貼身穿著在內的服裝。在敦煌壁畫里出現的絡腋大多數是雙面異色的，一般以紅、綠為主，質地輕薄柔軟，有的絡腋上還有各種紋樣作為裝飾。

第三種服飾—腰裙（見圖3）。腰裙是指圍在胯部的一種寬巾帶，它在腹部正中間位置系成結，或是用寶珠來進行裝飾固定，這也是佛國世界中舞伎穿著最普遍的基本款式。壁畫中多以純色為主，沒有花紋，通過不同的纏繞方法和系結方式形成豐富的褶皺，多余的飄帶自然飛卷，非常具有裝飾性。莫高窟205窟《舞樂圖》（圖3）兩個舞蹈形象的腰裙則是用寶珠來進行固定裝飾的。

圖3 舞樂圖 龜茲樂舞 莫高窟205窟 盛唐

第四種服飾— 短裙（圖3）。這種裙子的長度大概到膝蓋的位置，有裙擺，且比腰裙要長一些，穿在腰裙下邊，顏色通常和腰裙差別很大，能夠形成色彩上的對比，以此來豐富色彩。

第五種服飾—寬褶領。寬褶領是舞者胸前一圈寬的有褶皺的領子（見圖4），用寬領的褶皺裝飾邊構成，它連接著項圈式的瓔珞。寬褶領一般是綠色或者藍色的環形，質地是挺括的。

圖4 報恩經變畫 舞伎形象 莫高窟112窟北壁 中唐

第六種服飾—窄身衣，是一種緊窄的合體上衣，其衣袖是長袖的一半，也就是分析服飾時提到的半臂。宋高承的《事物紀原》里寫道：“隋大業中、內宮多服半臂，除即長袖也；唐高祖減其袖，謂之半臂。”窄身衣一般是合領對襟的，在胸前有系帶，其下擺可長可短。長款窄身衣，在莫高窟220窟主室北壁（圖5）能看到窄身衣的長到胯下方的白色部分，腰部用腰裙和瓔珞鏈來束腰，體現出了女性的曲線美。短款窄身衣則可參考112窟北壁報恩經變畫（圖4）的舞者，其上衣為短款的窄身衣，下擺是八字的波浪邊裝飾，這是短款窄身衣的特點。

圖5 舞伎形象 臨摹 莫高窟220窟主室北壁 初唐

圖6 舞伎及局部放大線描圖 莫高窟第217窟北壁 盛唐

第七種服飾—長裙。長裙一般是貼體的，長度到腳踝位置，衣紋的線條非常流暢，并且有各種顏色的紋樣進行裝飾。長裙的視覺質感也有不透明和透明兩種，不透明的長裙垂墜效果比較好，有重量感，類似于錦裙，材質一般為錦、綾等。有的長裙則是透明的，能隱約透出身體，這種長裙的材質一般是紗、羅、縠、縐，能夠體現出舞蹈動作的飄逸靈動。

長裙還有幾種不同的名字，例如石榴裙、錦裙、羅裙、襦裙等，這些名字都來源于唐代婦女的服裝。其中石榴裙的得名是因為它的顏色朱紅，美艷得像石榴的顏色，所以叫石榴裙，唐代萬楚《五日觀妓》中亦有“紅裙妒殺石榴花”的形容。

最后一種服飾是褲子，分為兩種褲型—闊腿褲和束腿褲。闊腿褲的長度到腳踝位置，有的甚至還會拖到地上，顏色大多為深色，褲型比較寬大，褶皺非常復雜，形狀看起來像卷云一般。其質地是厚實、不透明的面料，例如莫高窟85窟的舞蹈形象（圖7）穿著的就是綠色腰裙和褐色闊腿褲。

圖7 舞伎及局部放大線描圖 莫高窟第85窟南壁 晚唐

束腿褲有時是穿在闊腿褲里面的，112窟北壁報恩經變畫（圖4）中只能看到膝蓋以下的部位，膝蓋下方用瓔珞環做了束扎，小腿部分緊貼身體，體現出舞者腿部的曲線。腳踝位置還有綠色褶皺邊來做裝飾。

二 、壁畫中舞蹈服飾的繪畫藝術表現

以上的這些服飾基本概括了佛國世界和世俗場景中的舞者們穿著的服飾，最后再來總結壁畫中的舞蹈服飾在繪畫方面的造型特點和藝術表現。

（一）壁畫中舞蹈服飾的寫實性和本土性

佛國世界壁畫中舞伎的穿著和現實中的服飾是有一定出入的，其原因可能是在佛國世界服飾是有著一定規則制度的，在繪畫時因此會有一些出入。但在人物的整體比例以及世俗場景當中的舞蹈種類、服飾等方面的描繪還是比較寫實的，具有一定的寫實性。例如舞者的舞姿、裙子、褲子、道具等等，畫工在繪制壁畫時以固定的服裝規則制度為基礎，加入了一些自己的想象，這就使得舞蹈壁畫逐漸趨于本土化和世俗化，也更加具有寫實性。

（二）壁畫中舞蹈服飾的裝飾性和平面性

服飾上的印花圖案均為平面圖案，少有立體的印花，畫工繪制紋樣時很少根據衣服褶皺來進行變化，基本以平面紋樣為主，與同時期《簪花仕女圖》（圖8）局部進行對比，可以發現他們的服飾紋樣處理方式是類似的，體現出平面性和裝飾性。

圖8 《簪花仕女圖》局部 周昉 唐

其裝飾性還體現在用色上，敦煌壁畫的服飾色彩用色十分大膽，且以紅綠對比色為主，例如莫高窟205窟的《舞樂圖》（圖9）中腰裙和短裙則是一組紅綠對比色。上色時整個畫面以色塊為主，在少量的衣褶部分有少許暈染，但暈染程度并不是很明顯，因此不會破壞掉其畫面的整體性。

圖9 舞樂圖 龜茲樂舞 莫高窟205窟 盛唐

（三）壁畫中舞蹈服飾的流動性和夸張性

圖10 反彈琵琶形象 莫高窟112窟南壁東側 中唐

壁畫的線條是十分流暢飄逸的，例如舞者身上披著的披帛舞動的感覺，以及長裙、闊腿褲上這些卷云一般的衣紋等等。在一些造型上也會更加夸張，例如舞者的腰部會描繪得更加細，突出舞者s型曲線，以及反彈琵琶等一些舞蹈形象的動作也是人體做不到的，這些造型都有夸張的成分在。

（四）壁畫中對舞蹈服飾質感的表現

圖11 莫高窟第85窟南壁舞伎 晚唐

敦煌壁畫中對于服飾質感的表現是非常到位的，例如我們能夠通過畫面來判斷長裙的質感，有半透明紗質長裙，也有比較厚重面料的長裙；以及分析闊腿褲時，也有提到其質地是不透明的面料。我們之所以能有這些判斷，是源于壁畫對服飾質感的表現；還可以通過復雜的褶皺和沉甸甸拖在地上的狀態，感受到是很厚實、有垂墜感的面料。再例如壁畫中的披帛是十分飄逸的，通過舞動的飄逸形態，也能感受到披帛的質地是比較輕盈的。通過這些來感受畫工們描繪的舞者服飾質感，這就足夠說明敦煌壁畫對服飾質感的表現非常到位，這也是一種對畫面藝術化的處理。

以上是敦煌壁畫里面舞蹈人物的服飾造型特點和繪畫的藝術表現。敦煌壁畫中的舞蹈人物形象幾乎出現在每一個洞窟中，畫工匠人在繪飾壁畫時，不斷加入個人的理解和想象，融入時代生活與審美趣味，使佛教相關藝術逐漸趨于本土化和世俗化。壁畫中璀璨奪目、絢麗多姿的舞蹈畫面是隋唐舞蹈藝術繁榮興盛、高度發達的真實寫照，壁畫中舞蹈人物的服飾造型也紛繁復雜，不僅呈現出豐富多樣的款式樣貌，同時具有極高的藝術價值，值得我們進行更加深入地研究和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