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發展、信息基礎設施與農村電商
——基于中介效應模型的實證研究

王彥杰，楊 瑞，高啟杰

（中國農業大學 人文與發展學院，北京 100193）

一、引言及文獻綜述

農村電商顛覆傳統農產品的營銷模式，拓展市場范圍，實現農村和市場的有效連接，為市場提供豐富的農產品。2019 年中國農村網絡零售額超過17082.8 億元，占全國網絡零售總額的16.1%，相較于2014 年的1800 億元，規模擴大8.4 倍，標志著農村電商仍處于爆炸式增長階段。淘寶村是中國“互聯網+新農村”時代的發展方向[1]，2019 年全國共發現4310 個淘寶村，涵蓋25 個省份，其中浙江擁有1573 個淘寶村，居于首位；寧夏擁有1 個居末位；按地域來看，東部地區有4138 個，中部地區有137 個，西部地區有19 個，東北地區有16 個，可見農村電商發展極不平衡。隨著中國金融發展規模不斷擴大，金融發展效率逐步提高，金融發展結構趨于市場化，金融對農村經濟發展具有重要意義。Kendall 等(2011)[2]發現金融機構通過向電商企業增加金融服務，充分發揮金融的資源配置功能，為農村電商可持續發展和電商脫貧提供資金保障。

隨著鄉村振興和數字鄉村戰略的深入實施，中國農村電商整體發展速度較快，但仍存在諸多問題。農村電商最迫切需要解決的是優化物流和互聯網設施的資金需求[3]，農村物流運輸布局不均衡，呈現東強西弱格局，而且物流網點少、成本高；另外，金融規模小、互聯網覆蓋率低、標準化程度低和品牌特色少也是制約農村電商發展的因素[4]。Niavand&Nia(2017)[5]等研究指出一些人員缺乏對農村電商的正確認識，服務意識較差。洪勇(2016)[6]指出農村空心化問題普遍存在，農村電商的可持續發展能力不強，從業人員的教育程度低，大多數人只會操作接單、發貨、搬運等簡單服務，資金需求不能與新渠道、新金融模式相結合，也沒有對市場環境分析和預測的能力[7]。而農村電商起步較晚，相關數據難以獲得且量少，關于農村電商的測度方面的現有研究學術界尚未達成一致的認識，其中最為普遍的是用淘寶村數量衡量[8]。

金融已然成為推動中國產業結構調整和經濟快速發展的直接力量[9]，金融發展影響生產要素分配有信貸傳導和利率傳導兩個渠道[10]。Claessens&Laeven(2003)[11]指出金融發展規模能為企業提供充足的外部資金，使企業更容易獲得市場資源。關于金融發展的測度方面：Horioka&Terada(2012)[12]利用各省各項貸款的余額占GDP 的比例表示；林毅夫、姜燁(2006)[13]等利用“地區年末金融機構存貸款余額/地區GDP”表示；還有學者利用存貸比反映金融發展效率和儲蓄存款率[14]。

目前學術界關于金融發展與農村電商關系的研究較少，還沒有形成統一的意見，但研究均得出金融發展對農村電商會產生影響。鄉村振興為農村電商帶來新的發展機遇，農村電商發展離不開金融的支持[15]。金曉艷、繆得志(2015)[16]首次創新性地提出“金融—電商”封閉環盈利模型，并認為該盈利模式具有可持續性。“農村電商+互聯網金融”在支付結算、資源配置、風險控制、財富管理等方面能夠滿足農村電商的金融需求[17]。電商發展離不開金融支持，而農村地區的金融機構少，農民金融意識差[18]，金融發展還不能與農村電商發展水平相匹配，政府應該擴大金融規模，緩解農村電商發展的困境[19]。金融和農村電商需要進一步融合，要逐步形成“農村電商和農村金融融合發展”“金融服務站+互聯網+農村電商”等融合模式，積極打造農村電商系統生態圈[20]，社會融資平臺可以在法律法規允許的范圍內，推廣并應用農業產業鏈金融、訂單融資和供應鏈貸款等模式[21]，鼓勵金融服務創新，利用社會多元融資渠道解決資金困境，形成農村電商集群效應[22]。

綜上所述，國內外學者對金融發展和農村電商有著豐富的研究，為本研究奠定理論基礎，文章從以下方面進行補充。第一，由于金融發展相關數據收集困難和農村電商發展水平難以評價，現有文獻中多數是用定性的方法研究金融發展對農村電商的影響，定量研究較少，異質性分析更少。第二，利用中介效應分析金融發展和農村電商之間的影響機制較少，從信息基礎設施視角分析的更少。鑒于此，文章利用固定效應模型檢驗金融發展對農村電商的影響，采用工具變量法和替換被解釋變量進行穩健性檢驗，并對樣本城市分層次、分年度、分區域進行異質性分析；選用信息基礎設施中最具有代表性的指標電信基礎設施和網絡基礎設施指標作為中介變量，利用中介效應模型對金融發展影響農村電商的機制進行實證分析。

二、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1. 金融發展對農村電商有直接作用

金恩燾(2020)指出農村電商的內生動力主要包括資本投入、勞動力投入和技術投入等。農村地區一直存在資金缺乏、人力資源短缺和技術落后的問題，而金融發展規模一定程度上能夠有效地解決上述問題。

第一，滿足資金需求。金融發展能夠滿足農村電商經營主體資金需求。農村電商發展階段不同，對金融的需求差異較大。按生命周期理論來分，初創期是以周轉資金需求為主；發展期對資金需求大幅增加；成熟期對供應鏈金融和電商金融服務需求較多，金融機構可以根據借款人的信用狀況快速調節貸款利率、時間和金融，能夠為農村電商解決不同時期的資金需求問題。農村電商發展離不開農產品，但農產品的季節性明顯，對儲存、保鮮、信息處理和物流運輸要求較高，中國現有的基礎設施還不能滿足農村電商發展需求，建設基礎設施需要大量資金，而金融發展能夠滿足建設基礎設施的資金需求。第二，吸引勞動力回流。金融發展促進了勞動力的流動[23]。Leong等(2016)[24]指出，完善的金融服務體系能夠促進傳統要素和網絡資源的整合，鼓勵農民創新創業，加速農村電商的發展，實現農業農村現代化。鄉村振興戰略和電子商務進農村綜合示范項目實施以來，吸引越來越多的農民返鄉創業就業，金融發展為其提供創業資金支持。農村電商發展需要長期穩定的勞動力，為農村創造就業崗位。農村電商經營者不但可以雇傭農村空閑勞動力，也可以吸引有城市工作和學習經歷的“新農人”回流，利用熟人關系和地緣優勢吸引勞動力返鄉。金融機構踐行金融優惠政策，助力農村電商產業發展，穩定農村就業，留住勞動力。第三，促進技術創新。李苗苗等(2015)[25]指出金融發展是技術創新的直接原因，即國內金融發展和R&D 投入之間具有很強的正向關系，其中金融機構的內部良性競爭能夠為技術創新提供便利，促進農村電商技術創新，提高生產效率。根據農村普惠金融政策，金融機構能夠相應地調節貸款利率，平衡信貸收益和信貸風險，適度降低交易成本，為農村電商技術創新或引進新技術提供資金支持，提高農村電商的生產水平，增加農村產品市場機會和提高競爭力，從而加快農村電商發展。第四，增強金融機構監督。林毅夫等(2009)發現銀行在獲得農村電商經營者的經營、信用和財務等信息方面更具有優勢，發揮銀行的“大貸款人”的監督作用。金融機構對貸款的農村電商經營主體有監督作用，降低經營風險，有助于規范農村電商的治理，促進農村電商發展。故文章提出如下假設：

H1：金融發展正向影響農村電商發展。

2. 金融發展對農村電商有間接作用

Jim&Jiang(2017)[26]指出，農村電商與地區資源稟賦、消費需求和信息基礎設施等有直接關系，而金融發展能夠直接正向影響信息基礎設施建設。農村信息基礎設施主要包括電信基礎設施和網絡基礎設施。

在信息時代，完善的電信基礎設施能夠保障農村電商發展過程中的信息溝通需求。政府部門能夠與金融機構合作，為農村地區提供資金來源，升級地區的電信基礎設施(Rao，2008)，以提高人們對信息的可獲得性和電商的可操作性(Prieger，2013)。金融發展加快了農村的電信基礎建設，人們依托便捷的電信服務能夠及時了解市場最新的信息，迅速調整和處理電商業務，使得農村電商實現產業化、規模化和特色化的跨越式發展。農村電商經營者能夠通過直播、短視頻等渠道把產品信息傳遞給其他人，刺激消費者的消費需求，促進農村電商發展。因此，金融發展能夠通過加快信息技術發展，以工業化和信息化反哺農村產業化，促進農村電商的發展。故文章提出如下假設：

H2：金融發展通過電信基礎設施正向影響農村電商。

網絡基礎設施為農村電商發展提供了技術平臺基礎。Ruiz等(2010)提出網絡信息技術能夠加速推進政府部門實施農村電商發展政策。隨著農村地區互聯網基礎設施的完善和信息技術的普及，農民學習并使用網絡的積極性逐漸提高，學習意愿愈發強烈，釋放了更多的信息化紅利[27]。農村電商經營者、企業和政府通過選擇合適的融資模式，滿足互聯網基礎設施建設、農村物流網絡拓展以及農村電商發展的資金需求。互聯網改變了傳統的農業農村，通過金融服務的方式逐漸延伸到農業的第三方服務領域，在一定程度上加快了農村電商發展速度。故文章提出如下假設：

H3：金融發展通過網絡基礎設施正向影響農村電商。

三、模型、變量與數據

1. 模型設定

文章參照以往研究設定模型如下：

式(1)中，被解釋變量RECit為城市i在第t年的農村電商發展水平；FDit表示城市i在第t年的金融發展水平。Xit表示城市i在第t年的控制變量。μi表示城市固定效應，σt表示時間固定效應，εit是隨機誤差項。α0、β0和θ0均是模型的待估計參數。

2. 變量選取

（1） 被解釋變量

農村電商(REC)。目前，關于農村電子商務發展水平的測度中，阿里研究院發布的“中國縣域電商發展指數”只到2017年，無法滿足研究需要。除此之外，阿里研究院自2014 年開始，每年都會認定淘寶鎮（認定標準嚴格），要求所在鄉鎮的淘寶村不少于3 個，或者鄉鎮在阿里平臺年銷售額大于3000萬元，活躍網店大于300 個。考慮到數據的可獲得性和代表性，文章參考（馬海濤，2017）[28]選擇淘寶鎮數量的對數來衡量農村電商發展水平，為了避免0 的存在，故研究對淘寶鎮數量進行加1 處理。

（2） 解釋變量

金融發展(FD)。金融是貨幣資金融通的總稱，包括以銀行為中心的直接和間接投融資兩種形式。由于證券和信托公司的數據可得性受限，文章以銀行部門數據為主展開分析。文章借鑒Wurgler(2000)、文武等(2018)[29]利用“地區年末金融機構貸款余額/地區GDP”衡量金融發展。

（3） 控制變量

文章在柳思維等(2019)[4]、陳宇虹(2020)[8]研究的基礎上引入控制變量。其中，經濟發展(EG)用城市當年GDP 總量衡量；產業結構(IS)利用第一產業占GDP 的比重表示；物流運輸(LT)利用城市每年公路、水路和民用航空等物流運輸噸位數總和表示；在校大學生(STU)用城市在校大學生數量衡量；特色農產品優勢區(CPAAP)是以農業農村部自2017 年起每年認定的中國特色農產品優勢區為依據，利用城市是否被認定為農產品特色優勢區衡量，即是為1，否為0。為了減小異方差，使得結果更加穩健，文章對部分變量進行取對數處理。

3. 數據來源及描述性統計

由于2017 年中、西部省份剛開始出現淘寶鎮，為了保證樣本能夠涵蓋中國各大區域更具有代表性，故文章選擇2017—2019 年中國17 個省份的82 個城市的面板數據，詳細分析了金融發展對農村電商的影響。其中，農村電商發展水平的基礎數據來自于阿里研究院每年公布的淘寶村、淘寶鎮名單數量；產業結構、金融發展、物流運輸和在校大學生的基礎數據由《中國城市統計年鑒》中的相關指標計算得到；經濟發展數據來自于《中國統計年鑒》；特色農產品優勢區數據來自于農業農村部官網。據阿里研究院公告顯示，2019 年擁有淘寶鎮最多的城市是泉州市，數量為54 個；按地域來分，東部地區擁有896個淘寶鎮，中部地區擁有176 個淘寶鎮，西部地區擁有34 個淘寶鎮，東北地區擁有13 淘寶鎮。可見，中國農村電商發展極度不平衡，呈東部地區較強、中部地區居中、西部地區和東北地區弱態勢。變量的具體說明和統計性指標見表1。

表1 變量說明與描述性統計 (N=246)

四、實證結果與分析

1. 基準回歸結果

在回歸模型選擇上，首先對隨機效應估計量(RE-GLS)和固定效應估計量(FE-OLS)的估計結果進行Hausman 檢驗，發現隨機效應模型和固定效應模型的估計結果存在顯著差異；同時得到p 值為0.00 的結果，拒絕隨機效應模型，因此，文章選擇固定效應模型。另外，從完整性來看，計量模型難以涵蓋所有的影響因素，可能會出現遺漏變量的情形，從而引發內生性問題，但面板數據的固定效應可以解決內生性問題。遺漏變量和解釋變量之間的關系無法確定，固定效應的假設相對寬松，降低出錯的可能性。

估計結果顯示，金融發展的系數均為正，并且通過了1%的統計顯著性檢驗，驗證了文章的研究假設H1，即金融發展顯著地正向影響農村電商。金融發展為農村電商解決不同時期的資金需求問題，踐行國家關于農村電商的金融扶持政策，同時也讓農民切實感受到金融發展帶來的實惠。對控制變量的估計結果與洪勇(2016)[6]、劉建剛(2019)[30]等學者的研究結論基本一致。具體而言，產業結構變量對農村電商發展具有顯著的負向影響，即第一產業占城市總產值比值的提高會抑制農村電商。經濟發展對農村電商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表明經濟發展水平的提高會加速農村電商。特色農產品優勢區對農村電商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特色農產品優勢區生產出來的產品可能更加具有品牌效應，競爭力更強，意味著農業農村部等部門組織開展的“中國特色農產品優勢區”認定政策有助于農村電商的發展。物流運輸和在校大學生兩個變量對農村電商的發展均有正向影響，但并不顯著，表明現有的物流運輸和在校大學生無法滿足農村電商的發展需求。

表2 金融發展對農村電商影響的估計結果

2. 穩健性檢驗

（1） 穩健性檢驗Ⅰ：工具變量估計和替換被解釋變量

第一，工具變量估計。為了解決模型可能存在的內生性問題，文章嘗試尋找金融發展的工具變量，并估計其對農村電商的影響。參考黃宏林等(2011)[31]、程銳、馬莉莉(2019)[32]等研究，以居民儲蓄率作為金融發展的工具變量進一步檢驗。居民儲蓄率一般用“地區年末居民儲蓄存款數與地區當年名義GDP 總量”表示。觀察表3 中(2)列工具變量回歸估計的結果發現，金融發展對農村電商的影響在1%的水平上顯著且系數為正，即金融發展顯著地正向影響農村電商。把(2)列工具變量回歸結果與(1)列的基準模型結果相比較，發現主要解釋變量的系數明顯變大，控制變量系數方向和大小有所差異，這并不影響文章的研究結論。

第二，替換被解釋變量。文章對淘寶鎮數量取對數來衡量農村電商發展水平，但可能存在部分地區有淘寶村沒有淘寶鎮的情形。淘寶村的認定標準包括交易場所、交易規模和網商規模三個維度，其中經營場所必須是農村地區；年度電商交易額超過1000 萬元；本村活躍網店數量超過100 家或者超過當地家庭戶數的10%。文章參照陳宇虹(2020)[8]的研究用淘寶村數量的對數來衡量農村電商發展水平，并作為替代變量進行穩健性檢驗。從淘寶村的認定條件看，淘寶村是已經形成一定規模的農村電商產業集群，競爭激烈，也更加注重生產效率，對金融服務需求也就更多，金融發展能夠基本滿足農村電商的金融需求。如表3 中(3)列所示，金融發展對農村電商的影響在1%的水平上顯著且系數為正，即金融發展顯著地正向影響農村電商。替換被解釋變量后模型結果估計與(1)列基準模型的解釋變量和控制變量相比較，系數明顯下降，但兩種結果的系數方向一致，表明淘寶村數量取對數作為替代被解釋變量后文章研究的結論依然成立。為了保證研究結論的可靠性，文章將采用分年度、分城市層次、分區域等方法做進一步的穩健性檢驗。

表3 工具變量和替換被解釋變量的估計結果

（2） 穩健性檢驗Ⅱ：分年度分析

近年來，政府針對農村電商發展陸續出臺諸多政策，例如2017 年出臺了《關于深化農商協作大力發展農產品電子商務的通知》，2018 年和2019 年發布了《關于開展電子商務進農村綜合示范工作的通知》，2019 年多部門聯合印發了《關于實施“互聯網+”農產品出村進城工程的指導意見》等。文章將樣本根據不同年度三個子樣本進行穩健性檢驗，表4 中(1)、(2)、(3)分別表示2017 年、2018 年、2019 年的估計結果。

表4 分年度的估計結果

三年的結果均表明，金融發展對農村電商的影響顯著且系數為正，即金融發展顯著地促進農村電商。同時發現，2018 年金融發展對農村電商影響程度相較于2017 年有大幅度的提高，這可能是因為2017 年農業產值占比對農村電商仍然有正向影響，農村電商發展水平還不是很高，對金融的需求還不是很大。從控制變量來看，特色農產品優勢區在2017 年對農村電商影響不顯著，但與2018 年和2019 年的方向一致，表明特色農產品優勢區的認定存在滯后期，也就是說2017 年認定的特色農產品優勢區，其政策效果在2018 年才可以體現。總體來看，分年度估計同樣驗證了文章主要研究結論的穩健性。

（3） 穩健性檢驗Ⅲ：異質性分析

文章選擇的樣本城市在層次和地域上都存在強烈的異質性。在城市層次上，參考新一線城市研究所發布的《2020 城市商業魅力排行榜》，將樣本城市分為一線、二線、三線、四線、五線城市。文章對82 個城市進行分類，其中一線城市8 個，二線城市18 個，三線城市35 個，四線城市16 個，五線城市5個。通過不同層次城市對金融發展影響農村電商的異質性進行檢驗，估計結果見表5。從表5(1)～(5)列的估計結果來看，金融發展對農村電商的影響存在異質性特征。(2)和(3)列中，金融發展的回歸系數在1%的水平上顯著，且系數為正，意味著金融發展對農村電商的促進作用在二線和三線城市更加顯著，特別是三線城市。(1)、(4)和(5)列中，金融發展系數的方向為正，表明相較于二線和三線城市，金融發展對農村電商的促進作用在一線、四線和五線城市不顯著，但其與基準模型系數方向一致。主要原因可能是，隨著城市規模擴大和鄉村振興戰略實施，城市會不斷完善政策、基礎設施、人力資源等，農村經濟開始趨于產業化，為農村電商發展提供基礎保障，金融發展對農村電商的促進效應會逐漸增大。其中二線和三線城市的金融發展對農村電商的促進效應最為明顯；而一線城市的城鎮化率相對較高，農村經濟規模較小，農村電商也相對較小，金融發展對一線城市農村電商影響效果不是特別明顯；四線和五線城市的基礎設施和政策不完善，也會抑制金融發展對農村電商的促進效應。從整體上看，基準模型的估計結果還是穩健可靠的，并不影響文章的研究結論。

在空間上按照國家統計局2011 年的劃分方法，將樣本城市劃分為東部地區、中部地區、西部地區、東北地區四個區域。表6 反映了分地區檢驗異質性的估計結果。由于樣本中西部地區和東北地區城市較少，無法單獨進行估計，考慮到兩者在各種變量差異較小，故將兩者進行合并。(1)、(2)、(3)列分別表示金融發展對東部地區、中部地區、西部-東北地區農村電商的估計結果，(1)列中金融發展在1%的水平上顯著且系數為正，表明相較于其他區域城市，金融發展對農村電商的促進作用在東部地區城市更加顯著。(2)列中金融發展在5%的水平上顯著且為正，(3)列中金融發展不顯著但系數為正，意味著金融發展對中部地區城市農村電商的影響程度比東部地區弱，但比西部-東北地區強。文章認為可能有兩方面原因：一是與東部和中部地區相比，西部地區和東北地區的開放水平較低，金融政策和農村電商的基礎設施不完善，各級部門的農村電商意識有待提高，金融發展對農村電商的促進效應很難顯現；二是受地理位置和經濟條件的限制，西部地區和東北地區的產業結構層次低，第一產業占比較大，金融發展需要投入更多的資源來實現這部分區域的農村電商發展。綜合表5 和表6 的估計結果，金融發展對農村電商的影響自東向西呈階梯減弱，金融發展對東部地區二線、三線城市的農村電商促進效應更強，在一定程度上拉開了區域農村電商的差距。

表5 分城市層次的估計結果

表6 分地區的估計結果

五、機制分析

基于理論和假設分析，文章借鑒Baron & Kenny(1986)[33]的模型設定，對電信基礎設施(TI)和網絡基礎設施(NI)作為金融發展影響農村電商的中介變量進行驗證。設中介效應模型如下：

上述公式中的指標含義均與公式(1)相同，文章參照張波等(2016)的研究，電信基礎設施發展水平利用移動電話年末用戶數的對數值表示；參照胡世霞等(2019)[34]的研究，網絡基礎設施利用互聯網寬帶接入用戶數的對數值衡量，基本數據由《中國城市統計年鑒》中的相關指標計算而來。

按照檢驗步驟，在公式(1)的基礎上，將農村電商作為被解釋變量進行考量，考察電信基礎設施水平和網絡基礎設施水平對農村電商的影響。公式設定如下：

根據中介效應的檢驗程序，通過對公式(1)～(5)進行估計，計算出電信基礎設施水平和網絡基礎設施水平作為中介變量計算中介效應占總效應的比重。即中介效應PM1、PM2和RM1、RM2，其中PM1和PM2為中介效應占總效應比；RM1和RM2為中介效應與直接效應比。

表7 中(1)列是金融發展影響農村電商的基準回歸結果。從(2)列可以看出，以電信基礎設施為被解釋變量，金融發展對電信基礎設施的影響在1%水平上顯著且方向為正。為了解釋金融發展影響農村電商的作用機制，(3)列中引入電信基礎設施，估計結果表明，電信基礎設施的估計系數在1%水平上顯著且為正，表明金融發展通過提高電信基礎設施水平促進農村電商的發展，即電信基礎設施建設是金融發展影響農村電商的重要機制之一。電信設備的普及使得農村居民能夠借助網絡平臺，利用“直播帶貨”等新營銷模式，隨時隨地銷售本地產品，為農村電商的發展提供新機遇。提高農民使用智能手機的頻率，豐富農民社交網絡渠道，提高農民獲取信息的能力，促進農村電商發展。通過計算得出PM1=50.04%，RM1=2.00，即金融發展通過提高電信基礎設施水平促進農村電商的中介效應占總效應的比例為50.04%，是金融發展影響農村電商直接效應的2.00倍，故假設H2 成立。

表7 電信基礎設施中介效應的估計結果

如表8 所示，(2)列是以網絡基礎設施為被解釋變量，通過估計得出金融發展對網絡基礎設施影響在1%水平上顯著且為正。在(3)列中引入了網絡基礎設施，結果表明網絡基礎設施的估計系數在1%水平上顯著且為正，表明金融發展通過提高網絡基礎設施水平促進農村電商的發展，表明網絡基礎設施建設是金融發展影響農村電商的重要機制之一。寬帶網絡建設帶動農村電商的發展，也為降低城鄉差距提供機遇，為城市與鄉村、消費者與生產者等提供信息互通的條件。網絡建設可以讓人們更好地享受互聯網發展的紅利，為農村家庭提供更多外部信息與知識學習的機會，轉變農村電商的經營理念，促進農村電商發展。通過計算得出PM2=62.27%，RM2=2.65，即金融發展通過提高網絡基礎設施水平進而促進農村電商的中介效應占總效應的比例為62.27%，是金融發展影響農村電商直接效應的2.65 倍，故假設H3 成立。

表8 網絡基礎設施中介效應的估計結果

六、結論與啟示

1. 研究結論

文章基于中國17 個省份82 個城市的面板數據，從理論和實證兩個視角研究金融發展、信息基礎設施和農村電商的關系，并利用中介效應模型分析影響機制。主要結論如下：

（1） 金融發展正向影響農村電商——金融發展顯著地促進農村電商發展

文章利用固定效應模型進行實證分析，發現金融發展水平每上升1 個百分點，農村電商發展水平就相應上升0.482 個百分點，并使用工具變量、替換被解釋變量和分年度檢驗均得到一致結論，結果具有穩健性。表明金融規模能夠解決農村電商經營主體的資金約束，金融規模越大，越能滿足農村電商主體生產經營的資金需求。

（2） 金融發展對農村電商的影響存在異質性

通過分區域和分城市層級進行異質性檢驗發現，金融發展對農村電商的促進作用呈“東部地區、中部地區、西部-東北地區”依次減弱態勢；金融發展對二線、三線城市農村電商的促進效應更顯著，對一線、四線和五線城市的農村電商促進效應不顯著，這可能是導致近年來中國區域內農村電商發展差距較大的原因。

（3） 電信基礎設施和網絡基礎設施是金融發展影響農村電商的重要中介機制

金融發展通過提高電信基礎設施水平對農村電商產生的間接影響是直接影響的2 倍，金融發展通過提高網絡基礎設施水平對農村電商的間接影響是直接影響的2.65 倍，間接地解釋金融發展影響農村電商的作用機制，表明金融發展通過完善農村電商的基礎設施建設促進農村電商發展。

2. 研究啟示

（1） 創新金融服務模式

針對農村電商的金融服務匱乏、金融發展效率低下的問題，金融中介機構要根據農村電商經營者的實際需求進行服務模式改革，讓經營者選擇適合自身的金融服務，從而促進農村電商的發展。政府聯合銀行為主導，引入社會評估機構為第三方，對農村電商經營者的信用進行準確評估，拓寬抵押和質押物范圍，擴大金融發展，為農村電商發展破除金融服務障礙。

（2） 引入社會資本，擴大金融規模

社會資本具有總量大、渠道多的特點，其作用不可忽視。政府部門應該通過政策引導，使農村電商發展的金融服務渠道多元化，鼓勵社會資本針對農村電商發展提出新的融合模式，從而擴大金融發展的規模。同時要優化農村金融環境，加強金融體系和法律法規的保障，實現社會資本順利流入農村，擴大金融發展的規模，推動金融可持續發展，助力農村電商發展。

（3） 持續大力建設信息基礎設施

完善的農村電信和網絡基礎設施有利于農村電商發展，政府部門應該繼續推進互聯網進村入戶政策，持續增加對農村電信和互聯網基礎設施的投入，加快普及應用5G 網絡，創新數字電商平臺，增強農村網絡的穩定性，降低寬帶資費和流量費用，減少農民的通信和上網成本，為農村電商發展提供堅實保障。

3. 研究局限與展望

第一，本研究的樣本是具有淘寶村或淘寶鎮的城市，樣本中選擇東部地區的城市偏多，西部地區城市較少，未來研究可擴大樣本城市范圍，提高結論的普適性。

第二，本研究將中介變量分為兩個指標進行實證分析，未來研究可以進一步分析多個中介變量之間的聯系，同時研究其他方面的特征，進一步剖析金融發展影響農村電商的發展機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