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流河》里的一段“天籟之音”

知名學者齊邦媛在其自傳《巨流河》中提到后來成為浙江首位聲樂女教授的曾憲恩。20世紀40年代初齊邦媛在重慶南開中學就讀時熱衷于校中的各類音樂活動，曾憲恩的個人演唱會讓她記憶猶新。尤其是曾憲恩演唱的《花非花》《我住長江頭》等歌曲。書中，齊邦媛還提到分別五十多年后，經一場同學會，她得知曾憲恩“一直在杭州音專教聲樂”。此處，“杭州音專”的說法并不貼切，那時的曾憲恩已是杭州師范學院音樂系的教授。

重慶南開中學時期的曾憲恩已經在聲樂上展現出了驚人的天賦，她的校內音樂會曾風靡一時。在齊邦媛的記憶中，曾憲恩是“天使之音”，往來之人因她的歌聲紛紛駐足、側目，用現在的話說，曾憲恩就是“網紅”“愛豆（idol）”和“超級明星”。1936年建校的重慶南開中學有著南開系學校一貫的大氣開放，校內生活亦是豐富。在那個戰火紛飛的年代，重慶南開中學以各種方式讓師生參與到救亡運動中，音樂救國是其中最具影響力的方式之一。這些無處不在的音樂激勵著人們奮發向前，為苦難的祖國吶喊，同時，這些音樂也發掘出了一大批有天分的校園音樂人。

曾憲恩的音樂之路便是從那一場場校園獨唱會開始的。當時的她沒有受過音樂方面的專門訓練，僅憑天生的好嗓子和對音樂的單純熱愛，堅守著有關音樂的夢想。曾憲恩的文化課成績一般，面對升學，她犯了難。這時，剛剛遷往重慶的國立中央大學向她拋來了橄欖枝。國立中央大學的胡然教授是著名的男高音歌唱家，也是杰出的音樂教育家，他在沙坪壩聽過曾憲恩的演唱，認為她是可造之才，于是向國立中央大學推薦了曾憲恩。自此，這個幸運的女孩開始了系統專業的聲樂學習之路。

在國立中央大學學習期間，曾憲恩認識了電機工程系的朱效章，后來，朱效章成為了她的丈夫。20世紀50年代，曾憲恩在好友張定和的推薦下，成為了中央實驗歌劇院的一名歌唱演員。作曲家張定和是曾憲恩重慶時期結識的好友，張定和在抗戰結束后于上海舉辦了個人作品演奏會，曾憲恩擔綱女高音獨唱和合唱部分的領唱。作為一名演唱者，曾憲恩以極強的聲音表現力在舞臺上熠熠生輝。著名音樂家劉雪庵于1957年在《人民音樂》雜志上發表了一篇文章，文中盛贊曾憲恩有“絢麗的高音”。她這“絢麗的高音”讓她的一生沐浴著聲音的榮光。后來，丈夫去了西北工作，曾憲恩也隨之先后在蘭州藝術學院和西北師范學院任教，為西北的聲樂教育事業默默耕耘。從演員到教師，她輕松駕馭，游刃有余地穿梭其間。當演員時，她是一道耀眼的光，當教師時，她成為了一顆永恒的星。

1981年，朱效章作為小水電專家被派往杭州工作，曾憲恩也來到了杭州。當時的杭州師范學院正在籌辦音樂系，曾憲恩抓住了這個機會，成為了杭州師范學院音樂系的開疆功臣。杭州師范學院也就是今天的杭州師范大學，其前身是浙江省立第一師范學校。省立一師是李叔同音樂教育的重要實踐地，也是中國現代音樂教育的發源地之一。繼承著一師傳統的杭州師范學院音樂系在辦學之初定下的主要任務是“培養中等學校音樂教育的合格師資”。在往后的實踐中，杭師音樂系不辱使命，培養出了眾多優秀的音樂家和音樂工作者。據不完全統計，浙江省65%以上的中小學骨干音樂教師是從這里出發的。

作為浙江省最早開辦音樂專業本科和研究生教育的教學單位，杭州師范學院音樂系在開辦之初聚集了許多像曾憲恩這樣的優秀音樂教育工作者，他（她）們埋頭摸索、篳路藍縷、艱苦奮斗，讓杭州師范學院音樂系逐漸形成了音樂教育的特色。曾憲恩也在杭師音樂教育的這片沃土上認真探索，她的聲音因為有了歲月的磨練更加動人，她培養出了蔡大生、楊曉亮等一批杰出的音樂家，成為浙江省首位聲樂女教授，以及杭州乃至浙江音樂教育史上的重要人物。

沙坪壩上的演唱依稀回響在耳畔，那是青春的夢境，也是時間的訴說，是聲音寫下的最好的詩篇。這歌聲在西子湖畔停了下來，向著某個瞬間久久回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