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憲紅
寫人不能不寫外貌。人物長相、身體、膚色、衣著、神態、姿勢、風度都屬于外貌描寫范疇。在一篇文章中,可對外貌整體描寫,也可局部描寫;可由作者直接描寫,也可由他人視角來描寫;可單獨描寫,也可結合人物語言、行動、心理描寫;可在文中某個章節集中描寫,也可隨作品情節發展逐步描寫;可工筆描寫,也可簡筆勾勒。寫好外貌可突出人物性格,更好地表情達意。因此我們作文要給予重視。下面以中學小說為例,談談外貌描寫的基本方法和要求。
一、緊扣個性,準確地描摹外貌
準確,就是描寫的外貌符合人物年齡、身形、身份、職業、教養、習慣、經歷、心境等諸多因素,這是基本要求。大眾化的外貌難于取信讀者,只有個性化的外貌才能給人真實感,讓人印象深刻。我們要緊扣個性,抓住特征,既要能達到神似的境界,也要能準確地揭示人物心理,反映人物精神特質。
《蒲柳人家》中對何大學問的外貌描寫就很準確。他每趟趕馬車回來就立馬逗孫子開心:他抱著孫子,用松針似的根根胡茬兒磨蹭臉蛋,逗得孫子哇哇亂叫,笑成一團。“松針”尖而硬,用來形容胡茬兒很準確,顯示了何大學問的蒼老,也說明他成天忙碌,無暇顧及理發,胡茬兒便成了逗孫取樂的工具,符合當時情境,表意豐富而準確。有一次趕馬車回家,他愁眉苦臉,垂頭喪氣,眉頭挽成雞蛋大的疙瘩。對孫子的主動迎接,也毫無喜色。為何這般反常,原來是蒙疆軍扣住他和掌柜,硬說是共產黨,關押起來,沒收了馬匹,還險些丟了性命。相由心生,何大學問低落的情緒通過臉、頭、眉的部位表現得惟妙惟肖。
《變色龍》中描寫奧楚蔑洛夫的外貌就體現了個性。他的一件氣派的軍大衣勾畫出耀武揚威的警官形象,軍大衣的穿穿脫脫,準確、典型地揭示了沙皇走狗見風使舵、媚上欺下的丑態。在處理狗咬人事件時,赫留金舉著血淋淋的手指,擺出法律依據要警官為他主持公道,他是什么反應呢?先用嚴厲的語氣給予肯定,接著干咳一聲,擰著眉頭,表示要“好好教訓”狗主人,為受害者索得賠償金。這里人物神態和語言,活脫脫地描繪出一個裝模作樣、拿腔拿調的警官老爺形象。當最后確定是將軍哥哥的狗時,他頓時滿臉溫情脈脈,眉開眼笑,人物趨炎附勢的個性袒露無遺。
從上述描寫看,作家寫外貌都準確地扣住最能表現人物的特征,雖寥寥數語,但性格、神韻盡出。
二、著色點染,形象地描摹外貌
作家寫人常用表色彩的詞語描摹人物外貌,著色的位置可以是人的容貌,如頭發、臉、眼睛、鼻子、頸脖,及人體其他外部地方:手、腳、腿、背、胸等;可以是衣著,如衣帽、鞋襪等。著色點染往往是畫龍點睛,寥寥幾筆見神采,顯個性。著色可以多色搭配,也可單色點染。但不能隨意涂抹,弄得花里胡哨,要注意色調與人物外貌和諧一致。
如《孔乙己》,寫孔乙己臉色是“青白” 的,寫胡子是“花白”的。前者說明孔乙己好逸惡勞,長期未經日曬風吹,且生活不佳,缺乏營養,所以臉色“青白”;后者說明他年事已高,且懶惰、邋遢,不事修飾。在酒店別人嘲笑他偷東西挨打,他爭辯時的反應是臉上“漲紅”,額上綻出條條“青筋”,這里寫臉和筋的顏色表現出他的窘態,可見他內心感到十分羞恥。別人質疑他能否識字時,他顯出不屑置辯的神氣。別人追問他為何連半個秀才也撈不著時,他顯出頹唐,臉上變成“灰色”。顏色的變化,說明他心靈傷疤被戳痛時的尷尬和無可奈何的情態。文末寫孔乙己打折腿來喝酒時,臉上是又“黑”又瘦,說明生活已經窘迫到難于維系生存的地步了。文章通過對人物外貌顏色的點染,形象地寫出了人物的生活變化和心理反應。
三、動靜結合,靈動地描摹外貌
人物外貌形態,常呈現為靜態和動態,學生寫人大多會寫靜態,其實,隨著人物生活處境、心情的改變,常會出現動態變化。動靜結合,能避免單調,從不同角度刻畫人物的形象特征,使表達更具靈動性、真實性。
如《我的叔叔于勒》中寫菲利普在輪船上發現了賣牡蠣的弟弟于勒后,感覺很不安,瞪著眼看擠著買牡蠣的女兒女婿,臉色蒼白,眼睛也跟尋常不一樣。“瞪著眼”是靜態描寫,眼睛非同尋常,是動態反應。菲利普眼神的變化反映他見到于勒后的驚愕和震撼。為了確證是否是于勒,菲利普便與船長搭話,七彎八拐地打聽清楚了這人就是于勒。于是難于承受失望的刺激,神色張皇,兩眼呆直,嗓子變啞,語無倫次,結結巴巴。“呆直”又是靜態寫眼神,反映菲利普受到強烈刺激后神情已經麻木,處于失魂落魄的狀態。在付牡蠣錢時,若瑟夫多給了叔叔于勒小費。母親得知嚇了一跳,罵他“瘋了”,還絮絮叨叨罵著于勒。菲利普怕她沒完沒了地說下去,便指著女婿對她使了個眼色。使“眼色”是動態描寫,他怕女婿知道真相后,靠于勒寄回的“福音書”維系的女兒婚姻徹底泡湯。由此看來,在特殊環境下,神態的動靜結合可以靈動地表達人物心理,也可以表情達意。
四、巧用修辭,生動地描摹外貌
為了更好地描寫人物形態,表現人物風采和神韻,也可用一些修辭手法描寫外貌,如比喻、夸張、摹狀、對比等,以收到形象生動鮮明、表達熨帖自然的效果。
《蒲柳人家》中寫何滿子外貌就用了一些修辭手法,如用“葫蘆”來形容頭型,用“木梳背”形容剃的發型。這些比喻生動形象,寫出了小孩子的可愛樣貌。夏天頂著毒熱太陽滿地跑,只剩淡痕眉毛,鼻梁也裂了皮,全身像剛爬出煙囪那樣臟。寫眉毛、鼻子、皮膚、衣服,這是用了夸張修辭格,夸大了曬和臟的程度,生動地寫出了孩子的頑皮、活潑。家里為了讓他多讀書,能識文斷字,請了家教先生,先生古板的教育讓他覺得枯燥乏味,悶悶不樂。讀著書,聽到樹上鳥叫,就嘬嘴學,讀書跑調;聽到遠處的纖歌聲,就坐立不安,讀書走神。這時先生眼睛尖得像錐子,立馬伸出長桿煙袋,敲他光葫蘆頭,每敲一次就腫起棗子大的青包。用“錐子”形容眼睛,反映了先生目光敏銳,同時也寫他的目光讓孩子感覺像針刺般難受;用“棗子”形容青包的形態,突出先生體罰過于嚴厲。這兩句用比喻兼夸張的修辭格,強化了描寫的藝術效果。每次爺爺回來都要逗何滿子開心,一次出外遇到變故,很憂愁,何滿子不知情,很不滿,對爺爺翻瞪白眼,噘著能掛油瓶的小嘴。對孩子嘴形的描寫,這是夸張,形象地描寫出了十分生氣的樣子,反映孩子的天真稚氣。
《故鄉》中少年閏土的手紅活圓實,中年閏土的手粗笨開裂,像是“松樹皮”。寫前后兩個時段的手是生活發生巨變的對比,寫中年的手是生動的比喻,對手粗裂的狀況作了強調,一雙手見證了人物生活的磨難。過去被稱為“豆腐西施”的楊二嫂,現在變成“凸顴骨,薄嘴唇”,兩腳一張猶如“細腳伶仃的圓規”。這個比喻生動傳神地寫出了艱難拮據的生活改變了人物面貌,一個慣于應酬、潑辣的下等小市民形象便躍然紙上。
《臺階》結尾這樣寫父親外貌:他坐著門檻歇息,頭顱埋入膝蓋里,短發像剛收割過的莊稼茬,參差不齊,灰白而無生機。這里用比喻對頭發形態和顏色進行了生動傳神的描寫,反映了父親為筑新房的辛苦勞累,突出了父親的衰老,也流露出“我”對父親的疼愛和同情。
五、多法并舉,立體地描摹外貌
寫人只寫外貌不免單調,若在寫外貌的同時,輔之以人物語言、動作、心理等,多法并舉,多維描摹,人物會更具體形象,能創造出鮮明生動的立體畫面。
如《劉姥姥進大觀園》中有個坐席吃飯的場面寫得很精彩,人物神態、動作、語言就結合得很完美。劉姥姥的一句滑稽語言和鼓著腮幫、兩眼直視的神態讓眾人發愣,之后大家開懷大笑。笑時各有精彩表現:湘云缺乏內斂,笑時的動作是噴出茶;黛玉弱不禁風,神態是笑岔了氣,并伴有伏著桌子直“哎喲”的動作和語言;寶玉是賈母的寵兒,他笑得難以自抑,任性地滾在賈母懷里,賈母笑著摟住他“心肝兒”“寶貝兒”地叫;王夫人看出是鳳姐的把戲,手指著鳳姐笑而不言;薛姨媽笑時是口中茶噴到了探春裙子上;探春笑時是茶碗合到了迎春身上;惜春笑時拉著奶母不放,叫著要“揉揉腸子”。而丫鬟婆子們因為地位關系,她們的笑很節制,有的彎腰屈背地笑,有的蹲在外面地上笑,還有沒有忘記自己職責的,忍著笑為姐妹換衣裳。這場笑,或豪爽,或矜持,或稚氣,或嬌情,或慈愛等等,人物神態、動作和語言融合在一起,惟妙惟肖,再現了當時熱鬧的場景,把賈府中人物不同的身份、地位、氣質、性格和身體狀況等淋漓盡致地表現出來。
在指導學生作文運用外貌描寫時,還要告誡學生:一要典型。外貌要正確地揭示人物靈魂,要符合人物個性特征,要符合當時生活情境,要寫出人物獨特之處,不要千人一面。二要融入情感。外貌是客觀的,但由于作者有喜怒哀樂愛恨欲等情感,不免要融入主觀色彩,我們要把握準情感,注意用詞分寸與褒貶色彩。三要詳略得宜。描寫要考慮詳略,突出重點。四要注意順序。無論是一次性的整體描寫,還是逐步展開分散描寫,都要有合理的先后順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