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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米與卓妍

2022-04-29 16:52:57楊進富
陽光 2022年5期

暮春的一個黃昏,我蹲在院門口的石板路上,用煮過飯的柴火生成的木炭在青石板上畫動物畫。青石板被父輩們的赤腳磨得很光滑,我經常把它當畫板,隨心所欲地畫一些雞鴨鵝兔或豬牛羊狗。身邊的小黑狗突然“汪汪汪”地吠叫起來。我抬頭看,肩膀一邊高一邊低的跛子隊長正往我家走來,身后跟著一個年輕女娃。隊長手中提著一個精致的小皮箱,看起來有點兒重,步子卻邁得很快,以至于那個女娃不時要小跑幾步才能跟上。

我扔下手中的黑木炭,抱住小黑的頭,輕輕拍了三下,小黑懂事地住了口。

女娃十六七歲,穿一件略顯肥大的綠軍裝,肩上斜挎一個繡有“為人民服務”字樣的綠挎包,鵝蛋臉白白凈凈的,微微上翹的嘴角蕩漾著陽光般明凈的微笑,兩個麻花辮垂在肩上,調皮地左揺右晃。

跛子隊長踩著我畫在石板上的雞鴨走了過去,還沒進院門,就高聲喊著我媽:“貴珍嫂子,安排一名新來的知青到你家住。”

我媽剛收工回來,正在院內剁豬草,聽到喊聲,脆生生地答著:“哎,好啊!”

我媽的聲音里洋溢著無盡的歡樂。

女娃看了一眼石板上的畫,沖我友好地一笑,抬起腳小心地讓過了我的畫。

女娃的腳下留情,讓我瞬間對她產生了好感,不由得多看了她幾眼。

我招呼著小黑,也跟進了院門。女娃已大大方方地與隊長并排站立,腳上的網球鞋白得耀眼,讓赤腳的我臉紅又眼紅。

我媽放下手中的砍刀和豬草,在圍裙上擦了擦手,笑盈盈地接過跛子隊長手中的小皮箱。小皮箱是女娃的,好漂亮!不知都裝了些啥,會有水果糖嗎?我猜想著,看一眼女娃,又看一眼小皮箱,覺得兩者很相配。

“阿姨,你好!”女孩與我媽打著招呼,聲音甜甜的,脆脆的,說的是普通話,跟廣播里播音員的聲音一樣好聽。

她們打招呼時,我已經站到我媽的身邊,一只手扯著媽媽的衣角,把頭在媽的腰間蹭來蹭去。女娃那對水靈靈的大眼睛看向了我,如蔥的手指摸著我的頭,說:“弟弟,你好。念幾年級了?”

我認生,見女娃問,就往媽的身后躲,不敢說話,只是怯怯地看著女娃。我媽代我回答:“讀二年級了,還這么膽小。”

“好乖巧的小弟弟!”女娃的夸贊讓我心里甜滋滋的。

隊上安排知青住哪家,就會給哪家適當的工分補貼。空閑的房屋能用來掙工分,我媽當然高興了。其實,我們一家人都高興。

我家以前只有三間草屋,前年冬季,我爸請來村里兩個蓋匠,又修了三間夯土草房,就有了空閑房屋。以前,隊上知青一批批的來,從沒安排到我家住過。現在是隊長看得起,才把知青安排來住。

我媽幫女娃打掃了一遍屋子,又從院外石板路邊的草垛上抱回一大捆稻草,幫女娃更換了床上有些回潮的舊稻草,鋪好床鋪。女娃說著“謝謝阿姨”就打開了皮箱。皮箱里面塞滿了衣物,她從最底層翻出一袋水果糖,遞給站立在門口的我,說:“弟弟,給你糖吃。”

這是一袋包著亮閃閃彩紙的高級水果糖!我們家從來沒買過這么高級的水果糖,更從來沒有買回過一整袋水果糖。每次我爸、我媽趕場賣了雞鴨蛋回來,頂多只花一角錢買回十粒沒有糖紙包裝的、光溜溜的水果糖。

突然間見女娃給這么多水果糖,我愣住了,不敢伸手接,但我的眼神已經牢牢地粘在她手中的糖上了。女娃笑盈盈地走到門口,拉起我的手,放在我手上。

我看向我媽。我媽說:“姐姐給你,就拿著,今后可要好好對待姐姐。”

媽發話了,我抱著水果糖即刻跑回我的睡房,迫不及待地撕開袋子,剝開一粒丟進嘴里:甜,香,過癮!

當天晚上,我媽特意煮了蛋湯面招待女娃。吃晚飯時,我才知道女娃名字叫卓妍,高中沒畢業就來當知青了。這都是我從我媽與她的對話中聽到的。

第二天清早,我還在床上,就聽到女娃對我媽說:“阿姨,我不會煮飯,我把隊上分給我的口糧交給你保管。以后,我就在你家吃飯,要得不?”

我媽說:“要得,要得!你住到這里,這里就是你的家了。”

卓妍嗓子好,喜歡唱歌,正好村小學沒有音樂教師,村干部便安排她到村小學教音樂課。卓妍的到來,仿佛我家里飛進了一只百靈鳥。我們不僅每天都能聽到她好聽的歌聲,我還可以同她一起去學校,放學后又一起回家。在學校里我喊她“卓老師”,走出校門,她又讓我喊她“妍姐”。

妍姐姐其實只是一個大孩子,也貪玩兒。很快,我就不認生了,與她成了要好的姐弟。上學放學,有妍姐陪伴,我開心極了。作業有妍姐輔導,成績也上升到班里前一二名。她喜歡與我玩耍,彈玻璃珠子,拍火柴皮、香煙盒,也陪我去山坡上割豬草、砍柴。因為她不認得豬草,經常錯把一些“非豬草”類的綠色野草割進背簍里。每每我發現后指責她,妍姐姐就吐吐舌頭,愧疚地“啊”一聲。

草屋里住久了,會招進很多爬行動物,比如偷油婆、蜈蚣、地烏龜、耗子、壁虎、蛇等,都是家里的“常客”。一天下午放學回家,妍姐進屋看到一只耗子,嚇得她臉色蒼白、尖叫著跳到我身后,讓我好一陣嘲笑。好在妍姐大方,沒與我計較。她說:“我就是膽小,咋啦?”

暮春一晃而過,轉眼就進入“大戰紅五月”的炎夏。這個時節,大人們都在搶收小麥,田野里一片熱火朝天的勞動場面。學校也配合農忙,放兩個星期的農忙假,讓學生、教師都參與生產隊的勞動。隊長照顧妍姐,讓她帶領我們隊的小朋友拾麥穗。每天吃過早飯,妍姐就像老母雞帶小雞一樣,帶著一群小學生,走進搬運一空的麥地撿拾遺落的麥穗。她儼然一個孩子王,領著我們邊撿麥穗邊教我們唱《學習雷鋒好榜樣》。

有天下午,我們撿完最后一塊麥地的麥穗,太陽還沒落坡。把麥穗送到打麥場后,妍姐拉著我的小手一路蹦蹦跳跳地回到家。這天太陽大,天氣特別熱,回到家中我們已是汗水盈盈,妍姐的臉更是熱得紅撲撲的。到家后,妍姐讓我自己去玩兒,她說她要熱水沖澡,就走進了灶房。

大人們在曬場用連枷打麥子,制造出滿村子“噼噼啪啪”的響聲。我便來了膽兒,偷偷跳進竹林邊的小河里涼快去。平常,父母是不允許我下河洗澡的,說不安全。但只要他們看不到,我就會瞅準機會下河游兩圈兒狗爬式。心虛,不敢久游,被父母撞見會挨一頓黃荊條。這天也是,我游了一會兒,感覺到涼爽了,便趕緊爬上岸跑回家。還沒跨進院門,我就聽到妍姐的驚叫聲。我趕緊跑進院子,妍姐已從她住的那間房跑了出來,全身赤溜溜的滴著水,臉色慘白,嘴唇直哆嗦。

妍姐見我立在門口目瞪口呆地看著她,才意識到自己剛才是脫光了衣服在屋里洗澡。她慌亂地扯下院子里晾曬著的一件衣服,像裝口袋一樣,把自己裝了進去。

“妍姐,咋啦?”回過神來,我驚訝地問。

“蛇,蛇……”妍姐說話時還是一臉的驚恐,結結巴巴。

看妍姐嚇得身子不住地顫抖,我安慰她說:“不就是一條干黃鱔嘛?妍姐,莫怕,有我呢!”

我男子漢的勇氣一下子躥了出來,我要當妍姐的保護神,我要對得起她給我的那袋高級水果糖。

我們鄉下的娃,有哪個怕過蛇呢?我同春狗、火靈上山撿柴的時候,經常逮蛇玩耍。

妍姐驚魂未定,放大了瞳孔看著我,一臉疑慮:“你,不怕蛇?”

“看我的,妍姐。”我成竹在胸地拍拍胸脯,雄赳赳氣昂昂地跑進妍姐的房間,眼睛四處搜索著,但房間里光線暗淡,沒看到蛇。正懷疑妍姐是不是眼花了、看錯了,卻發現一條三尺長的菜花蛇正吊在房梁上悠閑自得地納涼呢!

我吼了聲:“狗日的,還在上面蕩秋千哪!敢嚇我妍姐姐,看老子咋個收拾你!”

我邊罵邊跑出房門,在院子里找到一根長竹篙,對準菜花蛇狠勁戳了幾下兒,只聽“啪”的一聲,剛好落到妍姐洗澡的木盆里,水花濺了我一身。趁它摔得暈頭轉向之時,我手疾眼快地撲了上去,右手死死卡住它的七寸,左手逮住它的屁眼處。蛇的力氣很大,緊緊地纏住了我的手臂。我咬緊牙,拼盡全力與它搏斗著,憋得全身都在冒汗。

妍姐見我逮著蛇出來,不敢靠近,退避到院墻角落,遠遠地看著,顫抖著叮囑我:“米米,小心點兒,別讓蛇咬著了,啊!”

米米是我的小名,父母和村里人都這么喊我,他們都不習慣喊我大名。我也喜歡我的小名,聽著親切。上學時取的大名,總有一種疏離感。

以前從沒逮過這么大的蛇,它正在與我比力氣,我不敢開口說話,生怕一說話就泄了力氣。我得全力以赴同它斗。

妍姐看著我,半張著嘴,眼睛里流露出無限的恐懼和擔憂。她想幫忙,又害怕,剛跨出一步,又退了回去。

我雙手抱著菜花蛇往外走去。

大人們常說,家里的蛇是先人的化身,是回來看望子孫的。因而,村里人從不傷害跑進家里的蛇,把它們趕走就行。我走到后山坡的墳地,這是一片荒蕪的山坡,長滿了蒿草、青樹和柞樹。我把菜花蛇放進了雜草叢生的亂石堆,看著它鉆進亂石縫,才露出勝利者自豪的微笑。

我哼哼呀呀地回來時,妍姐正站到門口望我,一臉驚悚還沒退去。

她說:“米米,你陪我進屋去穿衣服,好嗎?”

我說:“妍姐,蛇被我逮走了呀,你還怕?”

妍姐懇求我說:“我的心還在怦怦跳,不敢進去。你陪我啊!”

沒想到妍姐會膽小到這個地步。我說:“走吧,妍姐,有我在,你不用怕!”

妍姐換了衣服,看見木盆的水濺了滿地,用疑惑的目光望著我。

“我把蛇捅下來,落在了水盆里濺的。”聽我這么一說,妍姐剛剛伸出端木盆的手立馬縮了回去,她本能地后退了兩步,仿佛蛇還在木盆里似的。

妍姐的動作讓我忍不住笑了。

妍姐說:“米米,你幫我把這木盆端出去倒了。”

看見妍姐害怕的可憐樣兒,我想起了新學的一個成語——“膽小如鼠”。端起木盆轉過身后,我放肆地偷笑起來。

晚上,吃過晚飯后,妍姐遲遲不肯回房間去。以前,她吃了晚飯就會回到她那私密的小天地里,聽收音機或看書,或練習一首新歌,第二天好教學生。

我媽見妍姐突然變得呆愣愣的,問她是不是有啥事?

我停住在方格本上寫字的鉛筆,搶先說:“今天下午妍姐房里跑進一條蛇,被我逮出去扔了,可妍姐還在害怕。”

妍姐說:“米米,你快點兒寫字,寫完陪我進房去。”

我望著我媽。我媽點頭說:“妍姐膽小,你就陪陪她。”

妍姐一直等到我把作業寫完,才拉著我去她的房間。到門口,妍姐又站住了,她不敢進屋,讓我先進去把蠟燭點燃。

妍姐進屋后,眼睛在屋里四處仔細搜尋了一遍,然后去灶房打來了洗腳水,幫我洗了腳后,把我抱上床,說:“米米,今晚陪姐姐睡,好嗎?”

“妍姐不敢一個人在屋里睡覺了,好膽小喲!好吧,妍姐,我保護你!”我用嘲諷又仗義的口吻說。

妍姐的床鋪干干凈凈,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味兒,能在這樣的床上睡覺,我巴不得。

我乖巧地點著頭,把頭放在枕頭上,很快就睡著了。這一晚,沒有虱子跳蚤咬,我睡得特別香。

從這晚開始,妍姐一直讓我陪她睡覺。房檁上的那條蛇,給她留下了嚴重的心理陰影,她每次進屋,都要我陪伴。即使是大白天,也是不敢獨自進屋。我真正成了妍姐形影不離的保護神,以至于有一天晚上,我差點兒誤傷了一個好人。

農村里的所謂“大戰紅五月”,其實就是農活兒堆積在這一個月里,既要搶收麥子,又要趕時令插進水稻的秧苗,因此又叫“雙搶”,即搶收、搶種。割麥、脫粒、犁田、放水泡田、插秧,這一系列農活都要在短短一個月內完成。對于農民來說,是一年之中最忙累的時候。勞累一天后的晚上,父親喝下一杯燒酒,常會深深地嘆息一聲,說:“等秧子栽上坎就輕松了。”

妍姐不懂,就問:“叔叔,秧子栽上坎是啥意思啊?”

聽到這么幼稚的提問,我爸開心一笑,反問她:“一塊田的秧子插完,是不是該上田坎?”

“是啊。”

“生產隊的水田全插完了,是不是也該上田坎了啊?”

“哦,我懂了。你是說等秧插完了人就輕松了。我還以為水田插完后,要把多余的秧子栽到坎坎上呢。農民伯伯說話這么含蓄風趣。”

妍姐的話,逗得我們一家人開懷大笑。

秧子栽上坎后,農事就不忙了,大人們可以睡睡懶覺。跛子隊長每天都會轉悠一下稻田,看看哪些田該進水了,哪些田秧苗泛黃,該追肥了,然后安排管水員放水,安排施肥人員施肥。當然,山梁上旱地的花生地、玉米地該除草還得除草,該澆灌還得挑水上山澆灌。當農民想伸伸展展玩耍是不行的。在鄉下,總有干不完的農活兒,根本就沒有專門休閑的日子。

水田插滿秧后,鄉村的夏夜就熱鬧起來。蛙鼓、蛐琴、螢火蟲、夜鶯……村子里像在敲鑼打鼓唱大戲。鄰居們聚集在大皂角樹下,邊納涼邊天南地北地擺龍門陣。水田的田埂上也晃動著一個個火把。那是些精力旺盛的年輕人在“照黃鱔”。

黃鱔在晚上九點以后都要溜出來。也許是因為夏天太悶熱,它們出來透氣。村里人把黃鱔的這個習性叫作“拜北斗”。于是,一些年輕人每到秧子栽上坎后,就會用三年以上的老竹片做一個夾子,再用一截兩三尺長的竹子去掉一頭的節,灌進煤油,將草紙搓成筒塞進竹筒堵住煤油外流,一個火把就做好了。九點鐘以后,一只手舉火把,一只手握竹夾子,腰上還掛一個竹魚簍,就開始在稻田埂上照黃鱔。出洞的黃鱔趴在水田里,看似睡著了,其實很靈敏,所以捉黃鱔出手必須狠、準、快,否則黃鱔就逃脫掉了。

妍姐不擺龍門陣,也不去看照黃鱔。她喜歡拿一個從村醫療室要來的白玻璃瓶子,讓我陪她去菜園子的南瓜藤叢中捉螢火蟲。老皂角樹下擺龍門陣的大人們散去時,我們也收獲了十多只螢火蟲。

回到妍姐的房間,她用篾扇把長腳蚊趕出蚊帳之后,就把玻璃瓶蓋打開,讓螢火蟲飛出來,然后吹滅蠟燭,和我一起觀看蚊帳內螢火蟲表演。螢火蟲飛來飛去,像流星雨。我們倆背靠床頭,興奮地看著、笑著、聊著,直到進入夢鄉。

第二天早上起床,妍姐會撩起蚊帳,把螢火蟲全部放回自然。她還會對螢火蟲說:“小精靈,謝謝你們陪了我一晚。”

第二天晚上,她又拉著我陪她去捉螢火蟲,依舊放蚊帳內,依舊久久地讓我陪她看著,快樂著,直到不知不覺進入夢鄉。有好幾天清早醒來,我們都還是那么坐著,頭一夜都沒挨過枕頭。

一天晚上,我和妍姐欣賞螢火蟲都到昏昏欲睡的時刻了,突然聽到我家的小黑在吠叫,接著就聽到不輕不重的幾聲敲門聲,把我和妍姐都驚得清醒了。妍姐的身子往我身上靠了靠,她抓住了我的手。我能感覺到她的緊張。

妍姐小聲對我說:“會不會是賊?”

我小聲說:“別怕,有我呢!”

我在床的里邊,從妍姐身上翻過,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后,摸到那根一直準備著的防身棍。在鄉下,為防賊人入室,幾乎每家的門后都備有一根三尺長的木棍。這是我們村家戶喻曉的傳統防衛秘密。

有棍子在手,我膽兒更大了,何況這是在自己家里,還有我爸爸做后盾。萬一真是賊,我會立馬開口喊“抓賊”。

我輕輕地退著門閂。敲門聲又響起,還是不輕不重,像是怕驚動其他房間的人。外面小黑的吠叫引起我父親的警覺,他使勁咳嗽了兩聲。這是父親在夜里慣用的“伎倆”,用他的話說,叫作“打響聲”,目的是萬一外面來賊,賊聽到“咳嗽”聲,就知道主人是醒著的,不會再采取行動。

父親的咳嗽聲更壯了我的膽。門閂全部退出后,我慢慢地將門拉開一道縫,門口果然站著一個黑影。

“爸!有賊娃子……”我吼了一聲,猛地拉開門,舉棍就打。而打出的棍,卻抽不回來。我的棍不僅沒打著黑影,反倒被黑影抓住了。

“爸!抓賊娃子……”我繼續喊,拼命地喊。這時,不知妍姐有多緊張。

“別喊,是我。我不是賊!”黑影開口說話了,壓著嗓門兒,聲音有些熟悉。

“平哥,是你呀!你這么晚了來干啥嘛?”妍姐聽出了來人的聲音,立馬點亮了蠟燭。微弱的燭光中,我認出了來人,他是住在生產隊保管室的知青顧亞平。

保管室原來住有兩個男知青,大戰紅五月剛結束,另一個招工回城了,現在就只有顧亞平一個人住。

顧亞平臉上有一圈兒絡腮胡子,身體長得挺敦實,自帶一股威懾力。他在生產隊基本上不干農活兒,因為他的字寫得好,每天的活兒就是提著半桶石灰水,在村子的土坯墻上或者山坡的大石頭上寫“抓革命,促生產”“農業學大寨,工業學大慶”“知識青年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等標語。他寫字很慢,寫的是美術字。先用米尺和小刀勾勒出字形,然后再用豬鬃刷蘸石灰水慢慢地把字的一筆一畫填白。一幅標語一般要寫兩三天。那字,跟書上印的一樣工整、完美。

聽到喊聲,我爸媽都出來了。我爸用手電筒對著顧亞平照了一下,他一只手抓著我的棍子,另一只手還端著一個瓷碗。

我聞到瓷碗里的香味了,使勁地吞咽了一口口水。

顧亞平尷尬地笑著,嘴里甜甜地喊著:“華叔,真不好意思,驚擾你們了。我……我煎了黃鱔,一個人吃不完,給……卓妍送來一碗。”

顧亞平看長相是個猛漢,說起話來,卻斯斯文文的。

“快送進去,趁熱吃,涼了腥味重。”說完,我爸媽回房繼續睡覺去了。

顧亞平放下瓷碗,說了句:“卓妍,趁熱吃啊!這是我今晚照的黃鱔。嘿嘿。”

說完,轉身出去了。顧亞平送來的煎黃鱔,自然是我與妍姐兩個人共享了。黃鱔沒剔骨,只是取出了腸子,被油炸得蜷縮成一個個圓圈兒。在缺肉少糧的年月,這就是美味。開始妍姐看到黃鱔的樣兒不敢動筷子,見我抓起一條吃得滿嘴生香,便忍不住地也大吃了起來。

妍姐與顧亞平是從同一座城市下放來的知青,顧亞平比她先來一年。我以前看著顧亞平就遠遠走開,因為他的長相太過威猛。自從那晚吃了他的煎黃鱔后,我覺得他也不是那么可怕,于是也跟著妍姐親切地喊他平哥。

之后,顧亞平隔十天半月就會給妍姐送一小碗好吃的。有時是一碗雞肉湯,有時是一碗燉狗肉,有時是憑肉票買的豬肉。他吸取了第一次的教訓,送這些吃的時候不再偷偷摸摸了,幾乎都是趕在我家吃晚飯之時來。每次來,我爸媽都不容分說把他留住一起吃飯。吃過晚飯之后,他會邀妍姐去院外的機耕路上走一走。他們說了些什么,我不得而知。因為,我晚飯后還要寫作業,沒時間當他們的“跟屁蟲”。

有天晚上,顧亞平送來一碗燉肉,白色的湯里冒著一截一截的白肉坨坨。妍姐用筷子夾起一坨,問:“平哥,這是啥肉呀?”

顧亞平笑著說:“保準你沒吃過。”

“啥肉?”妍姐繼續追問。

“蛇肉。吃過沒?”

顧亞平的聲音還沒落地,妍姐身子就條件反射地一抖,連筷子帶肉都扔在了地上,讓平哥趕快端走。

顧亞平的眼睛本來就大,被妍姐的強烈反應驚訝得更大了。

我說:“平哥,妍姐姐怕蛇呀,你不曉得?”

聽了我的話,顧亞平像犯了錯的小學生一樣,手捧起裝有蛇肉湯的瓷碗,不知所措地站著,說:“對……對不起,卓妍,我真不知道你這么怕蛇。”

“給我吧,嘻嘻。”我接過瓷碗,端到院外皂角樹下獨自享用去了。我家小黑跟著我,也美美地享受了一頓蛇骨美餐。

我發現,顧亞平到學校來的次數明顯多了。他常穿一套洗得發白的勞動布工作服,提著刷標語的石灰漿桶和刻字用具,在教室的窗外看妍姐教我們唱歌。我和妍姐還經常在放學的路上與他“巧遇”,然后他就陪著妍姐和我,邊走邊與妍姐閑聊,一直走到我家門口,還有點兒舍不得離開。

別看顧亞平長得威猛,年齡比妍姐大四五歲,但他在妍姐面前乖巧得很,就像在我面前的小黑。

處暑到來之時,田壩里的稻谷開始發黃、成熟。這個時節,插秧時的小蝌蚪已經長成膘肥體壯的大青蛙了。村里有些人便偷偷摸摸捉青蛙吃肉。那天晚上,我們剛準備吃晚飯,就聽到平哥哥在外面大喊:“卓妍,卓妍,我給你送好吃的來了。”剛坐到飯桌邊的妍姐聽到喊聲,立馬跑出堂屋去迎接。我也跟著妍姐跑到院壩里,見妍姐從平哥手中接過瓷碗,問:“啥好吃的啊,吼得驚天動地的?”

“青蛙肉。嘿嘿……”顧亞平傻傻地笑著。上次送蛇肉來嚇著了妍姐,這次他一定是想將功補過。但他萬萬沒有想到,他剛說出青蛙肉時,妍姐就“啊”了一聲,瓷碗“嚓”地從妍姐手中掉落,酸辣椒炒的青蛙肉倒在了地上,散發出一股誘人的香氣。

瓷碗還在地上打著旋兒,小黑已經美美地叼起一只蛙腿吃了起來。我一腳把小黑踢開,連忙把蛙肉往瓷碗里撿。

“平哥,青蛙是吃害蟲的,課本里你沒學過?你居然吃它的肉?”

“我……我……”平哥一緊張,說話結巴起來。

“平哥,你要是再捉青蛙,我就不搭理你了。”說完,妍姐回到堂屋里,繼續吃我媽煮的面疙瘩稀飯。

我從沒見妍姐這么嚴肅過,平哥肯定也沒見過。他十分沮喪地走出了院門。真是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平哥再也沒有機會捉青蛙了。秋季征兵,他應征入伍,離開了我們高峰村。平哥當兵走后的幾天,妍姐像突然變了一個人似的,整天悶悶不樂。我家的院子里,再也難聽見她百靈鳥般的歌聲。

秋天到了,大人們都不到老皂角樹下納涼了。而妍姐總愛一個人坐在皂角樹下發愣。

我問她:“妍姐,你咋啦?”

她拉我坐下,摸摸我的腦袋,笑笑,說:“沒事,姐就想一個人待會兒。”

“妍姐,你是不是想平哥了?”

“鬼靈精!誰告訴你的?”妍姐嬌嗔地說。

“我看得出來嘛,平哥一走,你就跟丟了魂一樣。”

沒想到,兩個月后,輪到我丟魂了。

快過年的時候妍姐被招工回城了。走的那天,我流著眼淚,眼睜睜地看著妍姐提著她的小皮箱爬上村里的手扶拖拉機。拖拉機上還有五六個其他生產隊的知青。

我追著拖拉機喊著,哭著,追出了很遠。我一邊哭一邊回想著妍姐第一次來我家的場景:跛子隊長、漂亮的小皮箱、彩色的水果糖,還有扎著兩個麻花辮、身穿肥大綠軍裝的女娃子妍姐……

妍姐走后,我們隊上再也沒來過知青。

現在,聽說妍姐已經退休好幾年了,我很想去看望她。幾十年沒見了,不知道她還記得我嗎?

楊進富:常用筆名楊俊富、坡坡地。四川省作家協會會員。作品發表于《人民日報》《詩刊》《北京文學》《紅巖》等報刊,出版詩集《我是鄉村一只小小鳥》,合著法制故事集《鑄劍》和長篇報告文學《魯鵬現象》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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