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南時間　到拍賣鮮花的地方去

傍晚時分，進入下班通勤節奏的城市已疲態初顯，然而在昆明斗南，這時正是今日花材新鮮入市的時間。夜幕降臨，各色鮮花如海水漲潮般涌入斗南花市，幾乎將主場館鮮花交易大廳外圍的道路和空地都淹沒。

每天大約17點后，隔夜捧花、干花和盆栽從主場館鮮花交易中心內陸續撤出，滿載當日鮮切花的小綠車逐漸把市場填滿，空氣里的含水量似乎也受這些水靈靈的非洲菊、洋桔梗和百合花的浸潤而增加了，場館外圍也陸續成為露天市場，呈現出與東南亞夜市相似的帶點混亂的熱鬧。

把自己的產品直接運進花市販賣的花農散戶并不多，這些碼放得整整齊齊的鮮花都經歷了至少一次的批發轉手。市場內外的賣方幾乎都是做批發生意的中間商，他們作為客戶從花農或者上個批發商的手上大批量購買花材，再把花材加價賣給下個客戶。對于他們來說，大宗批發是最理想的買賣，不過對于只買一兩把的散客，他們也不會拒絕。

真正的垃圾花在市場上是見不到的，因為花農在采摘的時候就把那些賣不出去的花留在了地里。經歷各個環節從業人員付出勞力最終到達市場后，這些花朵雖然品質有差別，也會隨時間而衰敗，但都有著商品意義。

除了中間商，市場里還有一類特殊的人群，他們通常手持紙質清單在各種鮮花之間穿梭，停在某個攤點某種花前面與老板討價還價后，手上就多了一把花……他們是散單買手，主要依靠朋友之間的聯系和信任來獲得客戶和訂單。散單買手通常入行資本不多，所以不通過拍市購買鮮花，而是在花市里尋找有性價比且量不大的貨源，從家用鮮花到花店備貨花材，能接的訂單都接。

小曾是四川內江人，大學畢業后跟隨父母來到昆明，換了幾份工作后選擇在斗南花市做買手，他做買手的理由帶著點理想主義的真誠：玫瑰帶刺但非常漂亮，鮮花是浪漫的，賣花也能養活自己。

這份浪漫的工作實際做下來并不容易。每天20點至凌晨4點，這段時間里，他步行繞場買花和出場發貨不停，計步器里的數字3萬步不止。

除了這些中間商們，交易中心里總有幾位奶奶手捧著花束和花環向游人推銷，花的品相不算非常光鮮，卻也并不算差，至少這些花插在瓶中的四五天時長也對得起四五塊錢的價格。在花市的行話中，這種花被稱為“垃圾花”：夜間大宗批發結束后被扔掉的花朵，又被回收，捆扎，在白天的市場繼續出售。

但在小曾眼里，真正的垃圾花在市場上是見不到的，因為花農在采摘的時候就把那些賣不出去的花留在了地里。經歷各個環節從業人員付出勞力最終到達市場后，這些花朵雖然品質有差別，也會隨時間而衰敗，但都是有著商品意義。

練朋尾就在花街對面，是斗南的鄰村。這里的村民受斗南種花風潮的影響，也以種花為業，如今村中小樓百廢待興，村西南已拆出一片空地，成為了臨時卸貨停車場——一些自產自銷的花農和從基地直采的批發商會把運花車輛停在這塊地上，向斗南花市供貨的中間商把這里作為獲得一手貨源的近水樓臺，直接守在這里等著把花批發走。

鮮花到貨的時間并不確定，所以等花的時間從半夜到清早都有可能。從2014年起，來自貴州的小謝就在楚雄和紅河瀘西種植玫瑰和石竹，由于沒有賺到錢，近兩年轉種尤加利，這些是幾年里比較熱門的花，跟隨流行風潮來選擇種植品種，是許多花農的種植慣性。最初的銷售模式是批發商到種植基地直采，現在小謝自己在斗南的臨時卸貨停車場旁建了倉庫，做自產自銷的生意。這些尤加利一部分由買手批走運到花市里繼續加價賣，也有昆明市區的花店老板直接向他下訂單。

一家來自紅河的種植戶也在這片停車場出售自家種植的雛菊和茉莉，貨車每天清早從兩百多公里外的開遠把鮮花運送到這里，隨后他們搭起帳篷攤位等待買手來批貨。有整單上百把的批發合作，也有八塊一把的散客生意。

斗南冷鏈物流發展得非常完善，并且帶動了快遞散件的發貨標準，1公斤鮮花即使走小件發中通快遞，全程也是冷鏈運輸的條件，工作人員在收花包裝之前還會檢查花朵的狀態是否新鮮。

韓姐是向斗南供貨的中間批發商，但她更愿意把自己稱為“斗南花市的第一手搬運工”。她開著小綠車往返臨時卸貨停車場和斗南花市，完成不到一公里的入場轉運，把鮮花從花農的貨車里賣到分銷商的攤點上。和花市里的中間商不同，韓姐是第一手的批發商，用小綠車從場外到場內轉運貨物來倒買倒賣，花市的場內批發商倒買倒賣的載體是商鋪，手上的花基本都轉手了好幾道。

斗南市場管理方把商戶的電動三輪車統一噴涂為嫩綠色，并發給場內準入證以規范管理。從市場周圍公路邊的卸貨場到市場內部，小綠車每天走的路線勾勒出了斗南的毛細血管。

商戶從23點左右開始散場，而這時物流從業人員的工作才剛剛開始。穿著不同制服的物流工作人員們在倉庫中穿梭。打單、出庫、點貨、裝箱，再把成箱的花材搬運到貨車中。這些工作會在凌晨4點前完成。

急單發空運，冷鏈貨車陸運節省成本，特別是那些太重太壓秤的花材如向日葵和康乃馨，通常也會走陸運來省錢;如果是當日可達的省內件，則連“打冷”的成本都可以省略掉。“打冷”即使用有持續制冷設備的貨車來儲運鮮花。

斗南冷鏈物流發展得非常完善，并且帶動了快遞散件的發貨標準，1公斤鮮花即使走小件發中通快遞，全程也是冷鏈運輸的條件，工作人員在收花包裝之前還會檢查花朵的狀態是否新鮮，遇到葉子發蔫的情況會提醒客戶，出發點是為了避免售后糾紛，客觀上也保障了從斗南發出鮮花的品質。

一束玫瑰在三八節前后從70塊到8塊的大跌價，運輸價格也有淡旺季的差異。旺季的鮮花每公斤10元才能登機，淡季的鮮花則2元就能起飛。運量、油價甚至當天航空公司臨時取消航班……多種原因都會導致運費的變化，這些都在成本之內，小曾在內的中間商們把花備好，由客戶需求來選擇走哪種物流：普通貨車陸運、冷鏈貨車陸運，或者空運。

貨車司機一腳踩下油門，從離斗南花市最近的杜家營收費站駛上高速，一路開到貴陽、深圳、上海和北京，或者從云南南部的磨憨或河口兩個邊貿口岸出境，在口岸走通關流程后繼續把鮮花送往泰國和越南。

在花市之前，斗南與東南亞及南亞曾因為抗戰被聯系在一起，那時候斗南曾為中國學界做出貢獻：1942年，國民政府教育部在斗南村水月庵中建立了國立東方語言專科院校，教授越南語、泰語、緬語和印度語，這所學校也是北京大學外國語學院的前身之一。如今作為校舍舊址的庵堂已不存，但鮮花貿易重新建起了斗南、東南亞、南亞的聯系。

從昆明斗南發出的鮮花僅需不到40小時冷鏈陸運即可送到曼谷，而且在泰國，市場對鮮花的需求與國內有著較大的差異。

在中國，10月至12月時花市上花量不大，節日也不算多，是供需雙方的淡季。但也是在這段時間里，泰國有至少4個與歷任國王相關的節日。在泰國傳統里，淺色玫瑰尤其黃玫瑰是民眾向國王表達敬意的花朵，雖然泰國北部的清邁也是有名的玫瑰產地，但供貨量無法與斗南花市來相提并論，所以這時斗南花市的玫瑰變得非常緊俏，常常出現泰國訂單到斗南“搶花”的盛況，整個斗南花價都上漲。

不僅是云南本地出產的玫瑰借助斗南的物流網絡輸送出省，國內其他鮮切花產品（例如福建的非洲菊和甘肅的滿天星）也會選擇先運到斗南，再通過這里的物流網絡發散到全國乃至東南亞。

同樣，在中國，滿天星、水晶草和勿忘我，這種已經逐漸被一線城市時髦花店拋棄的配花，在泰國和越南卻是物以稀為貴的花材。這些花不適合在熱帶環境種植，因此兩國花商都選擇到有地緣優勢的昆明斗南花市來進口。云南的滿天星種植規模并不大，通過斗南花市物流網絡出口到東南亞的滿天星中，其實很大占比來自甘肅。

物流網絡幫助斗南花市的影響力得以從東亞輻射到東南亞，現在的斗南花市不僅是云南鮮花直供國外的基地，也開始成為國內其他基地出口鮮花的中轉站。加上國內外市場需求的季節和審美差異，更多鮮花通過斗南去往世界地圖上更遠的地方。

去倉庫發貨之前，小曾在攤位散去的路邊撿到一束卡羅拉玫瑰，這種玫瑰因艷紅的色彩適合婚慶而被大量種植。抱著那捧花他感慨：這樣想想也很不可思議，斗南每個月將近十億的成交額，其實都是靠這樣一把花賺幾塊幾毛錢做出來的。

作為斗南花市供貨量和需求量的雙冠王，玫瑰通常走大宗進拍市，婦女節后出現在花市攤位的玫瑰很多是隔壁電子交易中心的“流拍花”，包裝紙上的編號表明它們曾出現在待拍的貨架上。

在斗南花市的行話中，那些顏色艷麗、產量大且穩定、需求量帶動交易量的花材被稱為“ 主花 ”。其中玫瑰和百合是傳統主花，新晉主花主要包括 康乃馨、繡球和非洲菊。花藝的審美觀念和趨勢幾乎每日都在刷新，藜麥、蓖麻甚至狗尾巴草，越來越多的非常規花材被運用到可能引領未來的高端花藝設計中。但這些新奇特花材仍然無法撼動主花在花束和花籃中的地位，而主花中的主角，正是斗南花市交易中最大宗的花材……玫瑰。

物流網絡幫助斗南花市的影響力得以從東亞輻射到東南亞，現在的斗南花市不僅是云南鮮花直供國外的基地，也開始成為國內其他基地出口鮮花的中轉站。加上國內外市場需求的季節和審美差異，更多鮮花通過斗南去往世界地圖上更遠的地方。

上世紀90年代時，斗南村周邊的大棚普遍種植玫瑰，“玫瑰稱斤賣”的真實都市傳說也在當時發生。強烈的紫外線、較高海拔帶來的晝夜溫差和適宜的溫度，云南的自然氣候環境對于包括玫瑰在內的大部分鮮花種植，確實得天獨厚。

不僅有綜合性的主場館，由于在斗南花市的可觀交易量，這里的分工非常細化，百合、康乃馨和繡球都擁有各自的交易區。

繡球花交易區的位置非常隱蔽，被設置在交易中心2號門對面的地下停車場里。并不是因為作為“網紅花”的繡球賣不上價，而是因為這種嬌貴的花怕風也怕陽光，陰暗的地下室環境可以給繡球提供更好的保鮮環境。這里從事繡球花種植加銷售的散戶中，有三分之二是來自河南平頂山的斗南新移民。

2015年前后，一批平頂山人在斗南周邊搞種植發了財，于是延續“老鄉帶老鄉”的傳統產業遷移模式，越來越多的平頂山人到斗南做起了繡球花生意。繡球花是新興的花材，因此在客觀上給了并不占地緣先機的外地人進場機會，而且比起玫瑰，繡球的花價波動較小，風險更低一些。也正是為了控制風險，在他們的攤點上不會出現那些顏色和品種更新奇的繡球。對于經營資本較小的散戶來說，最普通的粉繡球和藍繡球需求量大，種植成本也低。

康乃馨交易區在17點左右才打開大門迎接鮮花和商戶入場，不過從15點開始，各種顏色的康乃馨便在門前的道路上砌起了無數道花墻。李先生在大門前等貨，他預訂的康乃馨從玉溪通海的種植基地直送。近兩三年來康乃馨的價格仍在節節走高。5000平方米的康乃馨交易區內，成捆的康乃馨被整整齊齊碼放在市場的攤位上，組成劃分攤位的“花墻”，其外觀如同一個巨大的調色盤。在這里，如果不是內行人就很難區分出康乃馨的傳統色和流行色，從明黃到猩紅，從粉綠到深紫。一條場內通道把康乃馨交易區分為兩個片區，兩個片區最遠相距約100米，批發、分裝和零售的三道工序就這樣有條不紊地在通道兩側完成。鄰近外場貨車運輸道路的片區內只販賣成捆的康乃馨，這里的商戶是種植康乃馨的花農，或者第一手的批發商，而他們的客戶就在場內通道另側的片區，這個片區的商戶所做的事情是把每捆20公斤的康乃馨挑選分裝成小把，再把這些成把的康乃馨送到網絡訂單客戶、配貨買手和散客的手里。

早晨10點，離開花市物流中心的貨車已經把鮮花運送到了貴陽。在斗南花市，旅游團大巴駛到市場的門前，從地鐵來的散客也涌上花市的地面，把逛斗南作為特色體驗的旅行者們出現了。

越來越多的自助旅行者把位于城郊的斗南作為旅行目的地，不少旅游團也會在送機之前安插逛斗南的購物體驗環節，這個充滿奇花異草的市場已成為昆明非傳統景點中的頂流甚至“網紅打卡地”。其實斗南花市并非為吸引獵奇眼球而刻意建造的“網紅”，這種“賣花如賣菜”的昆明生活日常有著在其他城市很難找到的特質，市場內充滿活力的鮮花貿易不僅能讓人拍出漂亮的照片和短視頻，也會給部分旁觀者帶來探索從“是什么”到“為什么”的興趣。

旅游團團客們對這個購物場所通常很滿意，因為比起鼓勵購買的喧鬧玉器店，這座市場更像一個又大又漂亮的景點。除了方便攜帶的精油和鮮花皂，漂亮結實的百合和包裝精致的玫瑰也是團客們喜歡買走的伴手禮。10點至17點這段時間，是斗南“鮮花最少，游客最多”的時段。

一些旅游團會在行程結束后、送機之前加上逛斗南的購物體驗環節。團客們對這個購物場所通常很滿意，因為比起鼓勵購買的喧鬧玉器店，這座市場更像一個又大又漂亮的景點。除了方便攜帶的精油和鮮花皂，漂亮結實的百合和包裝精致的玫瑰也是團客們喜歡買走的伴手禮。

10點至17點這段時間，是斗南“鮮花最少，游客最多”的時段。前一夜的鮮切花大宗交易已經結束，賣隔夜捧花、干花和盆栽的零售商再次進場，5元1把的向日葵和10元3盆的多肉，價格低廉品質也不次的花卉其實不僅吸引著游人，住在昆明城區的本地人也會來購買。

嬌姐在主場館門前的商鋪做捧花，與市場內外主要走物流發貨的批零攤點不同，她的經營模式主要是在實體店把花束售賣給來逛市場的散客。婦女節之前進價80塊一把的玫瑰，節后掉價做到捧花里30塊也能賣。

情人節和婦女節前夕，斗南花價在備貨期依慣例上漲，這個上漲不僅與節前需求相關，也受到了極端天氣的影響：2月末，昆明周邊連續三日降溫降雪，到了計劃中的收獲季節，花田里的鮮花還沒開好，供需缺口一下子拉大。節后通常是小淡季，但2022年的小淡季又撞上了來勢洶洶的奧密克戎，斗南花市出現了幾年未見的大跌價。3月7日昆明出現新冠感染者，到3月11日國內許多城市物流受限，大量外省訂單因防疫需要無法發出，留在市場上的過剩鮮花只能低價拋售。

幸運的是，疫情剛好發生在節日之后，這時上花量不大，即使物流受防疫政策影響導致成交量降低，但至少有部分鮮切花可以賣到未受影響地區以及本地的分銷商和花店。如果疫情不幸發生在鮮花產量和上花量都非常大的節前旺季，鮮花供貨商將很受沖擊，規模較大的種植公司尚且有一定的抗風險能力，散戶花農的損失則很難承受。但對于斗南人，花價貴的時候有貴的生意，便宜時也有便宜的生意。

白天的斗南花市還沉浸在繁忙之前的慵懶時光，在公路另側游人訪客鮮少抵達的區域，少有外行人會留意，這里還有一座為斗南花卉產業提供強勁驅動力的拍市。

斗南花市從1984年開始自發組織運營，到1999年已被國家農業部列為“全國定點花卉市場”。進入21世紀，斗南花市的鮮花交易量已達到了相當的規模，2001年，昆明國際花卉拍賣交易中心（KIFA），這座亞洲第一的鮮花拍市應運而生。

而在這斗南“鮮花最少，游客最多”的時段，花拍中心的節奏已經開始緊張了。

常規狀態下，鮮切花在清晨匯集到拍市，在上午經過質檢和上架等流程入場待拍。

拍市所在地是一座裝飾有玻璃外墻的巨大立方體建筑，成批進場的鮮花經過質檢評級后被裝上貨架，貨架由工人像連接火車車廂那樣串起來，工人再駕駛著滿載鮮花的迷你火車在貨場內運轉。流水線上的鮮花都是拍市當天的商品，顏色、花苞大小甚至枝條粗細度都盡可能達到了統一。

這是因為KIFA為鮮切花質量等級訂立的可量化品控規則。以一個多頭切花月季（即俗稱的多頭玫瑰）為例——按照有無爛瓣和損傷、花蕾數量、花色、開放度、長度和直徑等——將被分為A至E級。拍市的這種標準，在花市則沒有。

二樓的兩間拍賣大廳里，電子大屏幕和電腦上的數據決定了這些鮮花的身價與去向。這里非常安靜，沒有槌子和競價的聲音，只有屏幕上閃爍的數字。成百上千的拍市買手面對著各自的工作電腦，沉默中成串的問題在買手的腦海里滾動：

最近天氣好不好？地里的花生長周期長不長？今天的上花量多不多？客戶生意好不好？全國各地花店的生意好不好？

開拍前拍賣師會給出每單花的起始拍價。但是這并不意味著拍市擁有“定價權”，因為決定這個起始拍價時，拍賣師需要綜合考慮這段時間的供需關系、當天的上花量以及前一天同類同等級花的平均成交價格。

買手們用經驗和手速來競拍鮮花，再把花批發給客戶。所有條件共同計算出他們要不要拍下，以及按照怎樣的價格拍下這單花。他們按售出的花量來收取服務費，不管鮮花單價是50元還是100元，通過每把鮮花賺的錢都是固定的，如果客戶收貨后反饋某批花的品質不行，他就需要原價賠償來處理售后。因此對于買手來說，拍花時不僅要考慮價格，鮮花的品質也很重要——甚至更重要。

按照荷蘭鮮花拍市的模式，斗南拍市也實行價錢由高到低的遞減拍賣模式：一批鮮花先給出最高價，如果無人競拍再降價，降到供貨商劃定的最低價時仍未拍出，這批鮮花即告流拍。

因此在每次拍賣時，先下手的通常是大佬級買手，他們既有資金又有訂單，也不介意每單的利潤比較薄。大佬下手時，表面風平浪靜市場里的買手間就會涌動起另一股情緒：

怎么價格這么高就下手了，不等等再拍嗎？如果我不抓住機會拍下，是不是要花貴價錢去搶那些低級別的花了？

拍賣交易大廳的電子屏幕上，拍賣大鐘一刻不停，滾動顯示鮮花的代碼、批次、品種、等級和價格等關鍵信息。每個大鐘都配有一位拍賣師，開拍前拍賣師會給出每單花的起始拍價。但是這并不意味著拍市擁有“定價權”，因為決定這個起始拍價時，拍賣師需要綜合考慮這段時間的供需關系、當天的上花量以及前一天同類同等級花的平均成交價格。

它給了市場兩端諸多參考：哪些品種更好賣？怎么分級怎么包裝會更受歡迎？哪些新奇特產品開始被廣泛接受，交易量提升了？什么時候應該加大供應？什么時候應該謹慎安排生產？

成交后，作為平臺的拍市向買賣雙方各收取5%的服務費，和在花市攤點直接交易鮮切花相比，這筆服務費是額外的成本，但買賣雙方通過它得到了自己期待在花市得到的東西：監管和售后擔保。

作為3100個拍市買手中的一員，每當小宇遇到拍下的花出現了長度不夠、短枝夾雜等不達標的品質問題，都可以向拍市提出投訴和退貨。而和斗南拍市的2.5萬個云南鮮花供貨商一樣，歐陽也享受著拍市交易的便利和順暢，基地產出的玫瑰無需自己再花時間精力運送到市場，拍市的貨車會直接上門把花運走，鑒定評級和上架的流程，都由拍市來走。歐陽能夠騰出更多的時間來管種花的事情，改進技術和管理，提升鮮花的品質，賣更好的價錢。

而隨著拍賣落定，各色鮮花如海水漲潮般涌入斗南花市，這里又開啟了新的工作日。向日葵陪伴買賣方討價還價，小綠車載著中間商往來穿梭，這座已有將近三十年歷史的龐大花市逐漸蘇醒，再次掀起一種斗南獨有的日常都市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