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地攤

邱俊霖

近年來，地攤經濟日益興起，許多人開始擺地攤做生意。掌管時間的時光老人見了，也想著跟風擺一個地攤。

一開始，時光老人不知道做什么生意才劃算，便在城市的地攤市場上調研了兩次。他發現地攤集市上的商品琳瑯滿目，但唯獨缺少了些許文化元素。于是，他嘗試著擺攤賣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第一次，時光老人進購了一批文具，主要貨物有鉛筆、橡皮擦、鋼筆、筆記本等等。他在地攤集市上擺了半個月攤，可一位光顧的顧客都沒有，攤子上的文具幾乎沒有被人移動過，還逐漸積了一層薄薄的灰塵。

到了第二次，時光老人進購了一批書籍，有古典名著，也有一些小說、散文集、工具書等等。這次，他的地攤還是無人問津，連續守了幾個夜晚，他連一本書都沒有賣出去。

兩次擺攤的失敗經歷讓時光老人灰心喪氣，但他又不知道自己哪個環節出了問題。旁邊的一位攤主提醒他：“嗨，大爺，如今的人們都習慣了用手機或者電腦打字，像鋼筆這樣的很多文具都失去了用武之地，肯定沒有市場的。至于書籍，就更不好賣了，想想啊，現在人家玩手機都不得閑，誰看書呢？”

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時光老人終于知道，自己的生意不行是因為貨物選擇得不對。眼下，他只好改變貨種，他想：自己是管理時間的人，為何不賣手表呢？

于是，時光老人又進購了一批高檔手表。這些高端的手表被時光老人擺放在地攤上售賣。為了讓手表有銷路，他還特意打折出售，手表賣得比專賣店還便宜不少。

終于，時光老人的地攤上吸引了許多人的圍觀。然而，大家都只看不買，因為人家不太相信：在地攤上，居然還能以如此便宜的價錢買到高檔的手表。有圍觀者甚至惡語相向：“這么高端的手表，怎么可能被放在地攤出售。這一看就是拿著地攤貨以次充好。”

沒過兩天，有關部門居然找上門來。工作人員對時光老人說：“我們接到投訴，有人舉報你在賣假貨。”

時光老人申訴說：“我賣的貨物里絕對沒有假貨，假一賠十，你們完全可以拿去鑒定一下。”有關部門經過鑒定，查明這些手表果然都是來路正當的真品。之后，時光老人又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工作人員才發現這是一場誤會。

回去之后，時光老人左思右想，認為自己賣普通的貨物總是難以成功，看來，還是得賣一些不一樣、但平常人難以獲得的貨物，比如說時間。

然而，人間的時間分布都是均衡的，每個人享有的時間都是公平的：即一年365天，一天24個小時。時間老人需要獲得多余的時間出售的話，就必須從一些不需要那么多時間的人身上進購時間。

于是，時光老人擺了一個“時光地攤”，并在自己的攤位前寫了一則廣告：“時光地攤，高價收購、低價出售時間。”他起初以為進貨應該是一件困難的事情，畢竟，對于一個人來說，賣了多少時間，就說明他自己所擁有的時間也相應地減少了。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時光地攤剛剛開業，路過的行人便紛紛圍了過來。看來，大家對于出售時間都很感興趣，可生意剛剛開始，大家對時光老人并不是那么信任。終于，有一位年輕人將信將疑地站了出來，說：“我愿意出售10年的時間。”

時光老人見了，有些嘆息地說：“年輕人，你可得想好了，時間是很寶貴的，10年可不是個小數字。賣了可就不退貨了。”

“沒關系，我還年輕。休說10年，就是20年也賣得。”年輕人說。

“那好吧。”時間老人與年輕人簽署了收購協議，收入了10年的空閑時間。緊接著，時間老人打開手機，對年輕人說：“收購時間的價格是1000元一天。一年就是36.5萬元，10年就是365萬元。”說罷，便往年輕人的賬戶中轉入了365萬元。

年輕人欣喜若狂，認為自己一夜暴富。圍觀的人群也逐漸騷動了起來，大家出售時間的熱情高漲。從這一天起，每天來時光地攤出售時間的人似乎都能排成長隊。因為很多人覺得自己的空閑時間太多，于是將大量時間花在打電子游戲、聊娛樂八卦之類的事情上。他們覺得這些時間沒有什么意義，賣掉這些不重要的時間來改善生活簡直太劃算不過了。

時間老人的“時間”便是從這些人的身上收購而來，再轉賣給那些有需要的人。

來購買時間的人，大多數都是那些生命逐漸耗盡、即將迎來死亡的人，他們愿意為了多生存一段時間而付出高昂的代價。于是，時光老人將時間定位一萬元一天。這樣，人們為了多生存一年，就必須支付365萬元。

時光老人通過做時間生意賺得盆滿缽滿，很快便富甲一方。在出售時間時，時光老人聽到很多人在床上呻吟著悔恨自己的一生：年輕時浪費了太多時間在無意義的事情上，以至于幡然醒悟時，所剩的時間已然不多了……

許多年以后，一位滿頭白發的老人找到了時光老人，掀翻了時光地攤，生氣卻虛弱地質問道：“你是個老騙子，騙走了我的時間。我本來還有10年的生命，如今，卻不得不提前面對死亡的威脅。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原來，他正是那位當年第一個站出來、在時光地攤出售時間的年輕人。眼見他如此激動，時光老人便找出當年的收購協議，嘆著氣說：“您睜大眼睛看看，咱們當年可是有協議在先的。您已經將時間賣給了我，白紙黑字，我可沒有騙你。”

此時，當年的年輕人心態突然崩潰，放聲大哭，過了一會兒逐漸平靜了下來，說道：“那我將我的時間再買回來。”

時光老人見說，嘆了口氣，拿出計算器，一邊計算一邊說：“好吧，10年時間是3650萬元。但看在我們是老相識的份上，我給你打個八折，那就是2864萬，去掉零頭，給個2800萬好了。”當年的年輕人沒有其他辦法，只好無奈地接受了時光老人的報價，那是他的畢生積蓄。

從那以后，來到時光地攤售賣時間的人越來越少了。過了兩年，再也沒有人來售賣時間了。因為大家漸漸地發現：將時間賣給時光老人，那是一件非常劃不來的事情。

于是，時光地攤的時間生意難以為繼，時光老人開始轉行賣水果。雖然掙得錢沒有過去多，但時光老人依舊很開心：人們終于意識到了時間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