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豪斯翻譯質量評估模式評《天仙配》趙一凡編譯本

王璠瑋

根據朱莉安·豪斯的翻譯質量評估模式，從語場、語旨、語式和體裁四個方面對比分析并評估《天仙配》原文以及趙一凡編譯本，發現譯者在忠實原文的前提下，靈活克服了漢英在語言風格、文化和語法上的差異，準確再現了各人物鮮明的特點和微妙的感情關系，譯文總體上質量較高。

翻譯實踐離不開翻譯質量，確保翻譯質量是翻譯實踐成功的關鍵。要想對翻譯實踐的翻譯質量做出客觀的評論分析，就必須依照一定的翻譯準則。朱莉安·豪斯的《翻譯質量評估模式》及其之后的修訂版被譽為“國際翻譯批評界第一個有完整理論和實踐的翻譯質量評估模式”。隨著對外開放和文化“走出去”戰略的不斷推進，我國與世界各國的聯系越來越緊密。無論是中國文化的對外傳播，還是學習國外的先進技術、引進人才，都需要我國與各國不斷地交流與合作。為了更好地應對語言差異導致的信息偏差并向世界展示中國的文化內涵，相關人員必須高度重視交流中的翻譯質量。

豪斯的翻譯質量評估模式

豪斯模式述介

評估翻譯質量要依照一定的準則，而設立準則需要明確翻譯的本質。豪斯認為，翻譯本質上就是使用不同語言轉換同一內容時，其語義、語用和語篇始終保持一致。判斷譯文質量要將譯文與原文的語義、語用和語篇對比。本文根據《翻譯質量評估模式》對趙一凡編譯的《天仙配》做中英對比，分析錯譯或不匹配之處的原因，總結翻譯類型并形成質量陳述。

豪斯模式應用步驟

豪斯的翻譯質量評估分為四個部分。首先，剖析原文的語域和語類，敲定原文文本功能的結構—概念功能和人際功能；其次，對譯文進行同樣的分析；再次，對前兩步所得結果進行比較分析，說明其中錯誤和不匹配的翻譯；最后，總結譯文的翻譯質量，分析譯文是否是原文所需的翻譯

原文分析

語場

語場指主題事件和社會行為。黃梅戲最早出現在清乾隆五十一年。有人認為黃梅戲產生于湖北黃梅縣，也有人認為黃梅戲源于安慶。不管怎么說，黃梅戲都是人們辛勤勞作時創作出來的成果。《天仙配》是首部以電影方式出現的黃梅戲。根據胡玉庭的口述，陸洪飛將其改編成會演本。故事主要講述了董永為葬父而在傅員外家為奴，七仙女愛慕董永，下凡與其結親。百日后，玉帝差兵逼七仙女返回天庭。改編后的《天仙配》歌頌了七仙女、董永等人的善與美，鞭笞了玉皇大帝、傅家父子等人的丑與惡，出現了二元對立結構，頌揚人間有真情、處處有真愛。

語旨

語旨主要指參與者的關系，即作者由來和態度、社會行為關系、社會態度。在陸洪飛改編的《天仙配》中，七仙女不再是奉命下凡作為玉帝獎勵孝子的工具，而是為追求自己的理想生活奮不顧身的人。首先，作品反映了20世紀50年代的無產階級無神論，展現了人們對宿命論的反抗；其次，新中國成立初期，人們對社會主義新生活充滿了期望，也反映了新時代人們心中對愛情自由、婚姻自主的向往。改編后的《天仙配》順應了建國初期文藝作品的主流，深刻揭示了地主階級壓迫剝削的本性，更加突出了仙女與玉帝、董永與員外之間的矛盾沖突，反映了20世紀50年代追求幸福生活的人民與統治階級、剝削階級之間不可調和的矛盾。

語式

語式指文本與作者、讀者之間的連接方式和程度，如口語、書面語或對白、對話等。《天仙配》屬于黃梅戲會演本，因此，唱詞和說白是主體。《黃梅戲》屬山歌體，韻律自由、無特殊約束，表現為連續多句押韻、奇偶句押韻等；句體多為七字或十字；襯詞是戲中的特色，如“呀嗬喂”“依嗬呀”。《天仙配》的民歌韻味被這些看似樸實無華、無實際意義的詞語體現得淋漓盡致。董永和七仙女的感情線貫穿整個故事，將“鵲橋”“滿工”“分別”作為重點，使整個故事情節跌宕起伏、悲喜交加，具有典型的戲劇特征。

體裁

語場、語旨、語式均屬于語域的范疇，接下來便從體裁角度分析。《天仙配》由一悲一喜兩條線索貫穿整個故事。“悲”即董永與傅員外、七仙女與玉帝的情感沖突，“喜”即董永與七仙女的美好愛情。雖有喜劇性的情節，但董永與七仙女的美好愛情仍建構在偏悲劇的基本框架下。其中，槐樹是貫穿整個故事的物象，串起了情節發生和情感生長的整個過程。槐樹又名陰樹，象征富貴、功名，又通鬼域、仙界，昭示著董永遇見七仙女只不過是南柯一夢。從《天仙配》中可以提煉出許多關鍵詞，如婚姻愛情、地主農民、善惡美丑等。通過這些詞，人們基本可以構想出封建社會各個階層的生活剪影。這些關鍵詞也再次突出了《天仙配》贊美人們美好日常生活的同時揭露殘酷黑暗現實的主旨。

原文與譯文的對比分析

語場

1.詞匯

《天仙配》中存在大量方言詞匯、擬聲詞、襯詞、感嘆詞等。正是這些詞的運用使其語言更加機智戲謔。大部分襯詞和感嘆詞與直接表現思想內容的正詞有別，它們不屬于基本句式，只是為使話語更加完整而穿插的詞語。

例1：呀呀啐！

譯文：Ya-ya Cui！

例1中，“呀呀啐”屬擬聲詞。合理地運用擬聲詞能展現事物的特點和人物的狀態，為觀眾帶來聽覺享受。英、漢屬于兩種不同的語系，其擬聲詞的構成、功能和應用范圍也不同，所以在翻譯擬聲詞時，譯者需要運用不同的翻譯方法，如直譯法、抽象法、創新法等，按照源語的民族思維方式和心理定式轉換成恰當的譯文。英、漢兩種語言在擬聲詞方面存在明顯的缺省現象。趙一凡充分認識到“呀呀啐”屬于典型的漢語擬聲詞，在英文中無法直接找到與之相對應的擬聲詞，因此，他對“呀呀啐”作變通處理，通過音譯法創造了新的英語擬聲詞“Ya-ya Cui”。趙一凡在擬聲詞翻譯方面處理得恰到好處，使譯文不僅保持了原文的意義和音韻，還營造出此時無聲勝有聲的氛圍，能看出其在翻譯時對原文反復琢磨的認真態度，力求使譯文準確、簡潔。

2.句法

《天仙配》中存在大量行話、隱語、俗語，整體比較詼諧風趣、通俗易懂。

例2：一個頭不能戴兩頂紗帽。

譯文：You cannot wear two caps on one single head.

民間廣為流傳的俗語、歇后語等是勞動人民智慧的結晶，是勞動人民對生活經驗與未來憧憬的總結。他們主要通過對比、提煉、抽象以及描述等方式轉化得到定性語句。然而，受到生存環境、民族習俗、社會歷史、宗教信仰等因素的影響，英、漢兩種語言在文化層面存在較大的差異性。因此，在翻譯具有典型中國韻味的俗語時，很容易出現譯文與原文內在價值出入較大、文化內涵缺失明顯的情況。例2中，“一個頭不能帶兩頂紗帽”指一個人不能同時擔任兩個職位或扮演兩種角色，“紗帽”指烏紗帽，即官位。此時如果直譯“紗帽”，由于中西方文化差異，可能會令讀者難以理解。趙一凡在翻譯時，充分思考了兩種文化之間的差異，將“紗帽”靈活改譯為“帽子”，雖內涵不同，但能使國外讀者充分理解該俗語的真實含義，屬于正確的改譯。漢語常使用無主語句子，因此翻譯時增加了主語“you”，更符合英語的行文習慣。由此可以看出，趙一凡在翻譯俗語等具有典型中國特色的語言時，克服了中西方文化差異產生的文化距離，利用恰當的翻譯方法和翻譯策略，將文化融入譯文中，更好地傳達了漢語俗語的本質內涵。

例3：若被父王知道，你我吃罪不起！

譯文：Father would have raised a hell if he know！

這里出現了一個語法錯誤。raise hell譯為鬧翻天，而趙一凡錯寫為raise a hell，屬于錯誤用法。

3.語篇

《天仙配》屬于舞臺戲，主要由唱詞和說白組成，且以短句為主，所以語篇的銜接性不強，主要依靠情節推進、場景變化和戲中角色表演。譯文也同樣如此，整體上也呈現出銜接詞較少的特點。

語旨

改編后的《天仙配》不僅反映了新時代人們對宿命論、地主階級、封建主義的反抗，也反映了人們對愛情自由、婚姻自主的向往與追求。劇中每位角色的出現都不是毫無意義，他們都有著鮮明的性格特點。臺詞能真實生動地向觀眾呈現每個角色的個性和個人處境。趙一凡先生編譯后的《天仙配》不僅傳達了原文作者的創作意圖，還真實地重現了各個人物的性格特點以及他們之間的奇妙關系。

例4：本方土神哪里？仙姑駕到，小神有禮。

譯文：Where is the village God in charge？ Heres thehumble servant， Your Highness！

這是七仙女初下凡后召喚土地公公時二人的對話。古代封建等級觀念根深蒂固，臣子對君王、下級對上級必須完全服從，不容許絲毫的僭越。趙一凡在編譯時，為了使國外讀者能夠更加直觀清晰地了解七仙女與土地公公的微妙關系，特増譯了in charge作后置定語；選詞上用心良苦，humble servant、Highness使二人之間的關系一目了然，這樣的編譯也體現了作者對封建等級制度的諷刺。

例5：① You stubborn little donkey！ ② Your Honor！③ Sir！ Here we bid you farewell！

①是傅員外對董永說的話，話中充滿剝削階級對奴隸的輕蔑無理。②是董永仍是奴隸身份時對傅員外說的話，話中充滿奴隸對奴隸主的敬畏。③是董永擺脫奴隸身份時對傅員外說的話，此時二人的關系是平等的。從董永前后對待傅員外的態度來看，面對曾經壓迫剝削自己的傅員外，董永的態度并不無理，也不再心存敬畏，而是在禮貌的前提下，展示了雙方關系平等后自己應有的強硬以及希望得到對方尊重的態度。這樣的編譯也體現了作者對壓迫者、剝削者的嘲諷與批判，鼓勵人們奮起反抗、絕不妥協。

語式

《天仙配》翻譯的難點在于其唱詞的韻律、句體和

襯詞。如何正確且傳神地翻譯出原有唱詞的味道是翻譯的關鍵。對比分析后發現，趙一凡正確且傳神地翻譯了唱詞。

例6：撐開船兒撒下網，一網魚蝦一網糧。

譯文：Steering the boat he casts net far and wide.Turning fish and shrimp into buckets of rice.

原唱詞“網”“糧”，使用押尾韻ang的手法來增強唱詞的韻律性。英譯時，趙一凡采用歸化的翻譯方法，同樣通過wide、rice押尾韻[ai]的手法來增強唱詞的韻律性，使唱詞富有音樂美感和節奏感，讀來朗朗上口。

例7：云浪翻滾霧沉沉。

譯文：Smoke of incense linger， radiant clouds fly.

原唱詞富有節奏性和音律美感。英譯時，同樣采用歸化的翻譯方法，使用了英詩音步（foot）中的揚抑格音步（trochaic foot），增強了譯文唱詞句體的平仄變化，使唱詞節奏更鮮明、旋律更優美，意境奇妙，能使聽眾充分領略其中傳達的意義和內涵。

體裁

改編后的《天仙配》屬于舞臺戲會演本，演出的成功更多取決于演員的唱功和舞蹈以及劇組的服裝、配樂。趙一凡編譯的會演本與原文相比并無太大不同，一般情況下均采取直譯的方法，保留原文的風格韻味和語句詞匯的選擇。由于中英差異和目的語讀者的接受程度，個別地方也出現了調整句式、更換詞語的情況。

例8：得知公主下凡之事，龍心大怒。

譯文：Learning of your escape to the earth， hisSupremacy is very angry！

“下凡”一詞略帶文言文的韻味。英譯時，沒有按字面意義將其翻譯為come down to the earth，而是帶有感情色彩地將“下”譯作escape，使讀者立即明白龍顏大怒的原因是七公主在未得玉帝允許的情況下便私自下凡，強調了事態的嚴重性，為七公主不得不返回天庭作鋪墊，使譯文更加生動。“龍心”是具有中國古典文化意蘊的詞語。如果直譯為dragons heart，會使目的語讀者一頭霧水。如果翻譯為Jade Emperor，則無法體現原文借代的修辭。趙一凡將其翻譯為his supremacy，屬于典型的隱喻（metaphor），不僅譯出了原文的韻味，也通過修辭手法增強了譯文的可讀性。

譯文質量陳述

綜上，通過對《天仙配》會演本原文和趙一凡編譯本的對比分析發現，譯本在語場、語旨、語式、體裁等方面基本上與原文保持一致。即使其中存在一些不匹配之處，由于英、漢兩種語言的差異，譯者不得不在忠實原文、保留原文情感的基礎上，調整語序、更換用詞以符合英語行文習慣，從而更好地迎合目的語讀者的思維模式。總的來說，趙一凡編譯本質量較高，不僅完整準確地傳達了原文的意義、情感，也實現了與原文的功能對等，趙一凡扎實的中英文功底、精益的理論修養值得人們學習和借鑒。

（作者單位：安慶師范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