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又一年

小時候想快點長大，覺得時間慢得讓人發慌，長大了又想慢點變老，時間反而又快起來，忙忙碌碌，慌慌張張，就這么轉眼又一年。

明明牛年春節像是上個月才過完一樣，可眨眼間虎虎生威的又一年已經近在眼前了。

平時一直在寫旅游，到了春節，反而沒什么出去玩兒的經歷可寫，因為從小到大，我的春節一直都是在家里過的。

我從小是在姥姥姥爺身邊長大的，他倆都是家庭觀念非常傳統保守的老人，且一個的老家在河北保定，一個的老家在山東梁山，本地沒什么親戚可走，我媽又是獨生女，種種原因疊加在一起，我們家也就形成了“整個正月都不會出遠門”的習慣。

在我的記憶里，除夕這天也會在爺爺奶奶和太爺爺太奶奶家過，但極少，大多數時候都是在姥姥姥爺家過的，那時候姥姥還在，我們全家就是滿打滿算的五口人。小時候的除夕夜我愿意打著玩具小燈籠讓姥爺帶著我出去逛，還高興讓我爸陪著我一起放大大小小的各種煙花，但后來上了中學的時候，我嫌冷，漸漸地連這點愛好也沒了，于是圍坐在一起邊看春晚邊打撲克玩“要尖兒”，成了我們家除夕夜里最熱鬧的時候。

孩子少自然有孩子少的好處，比如我們家各種好吃的小零食之類的，都是我的，沒有人來瓜分長輩們準備的壓歲錢的總量，所以我姥姥姥爺每年給我的壓歲錢，都是我姥去銀行開工資的時候特地看過又存下來的“新票兒”，在當初壓歲錢大多數還都只有五十的年代，我單從姥姥姥爺那里收到的壓歲紅包就已經有了傲視群雄的資本，但其實也很寂寞，比如別人家小兄弟姊妹笑笑鬧鬧打成一片的快樂我一直很難體會得到，小時候最羨慕我同學說話的時候提到“我哥”“我姐”，輪到我的時候，畫風就比較清奇了，因為我只能提“我叔”……

我在我爸那邊輩分小，是個比較尷尬的位置，能不顧一切撒歡瘋玩兒的那個年紀，跟我年紀差不多的是大我三歲的小叔，而跟我一個輩分的，不是還沒出生，就是路還走不利索，所以我從小自己跟自己玩兒的技能練得爐火純青，沒事兒自己找樂這一點，好像也給現在的縮宅屬性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對于過年，我姥姥姥爺各自都有一點家里祖輩流傳下來的傳統，比如我姥除夕夜的時候會在陽臺上點一根香，放些水果點心做供果，說是紀念姜子牙，因為春節眾神歸位，但當年封神的時候姜子牙卻忘了給自己留位置，所以這一天里要供奉紀念。至于我姥爺，他正月初一吃素，河北老家的親戚們也一樣，只是吃素的原因到了他那一輩的時候就已經不詳了。

原因不詳，傳統卻一直在，只是他和我姥吃素，卻并不強行要求我們也要一樣，而我小時候爺爺奶奶、太爺爺太奶奶還都在，大年初一慣常是要去太爺爺家里的，他們老兩口是多子多孫多福氣，大年初一孫男娣女都聚在一起，是與姥姥家截然不同的熱鬧，人多到里外擺兩張大桌子還得輪著吃飯，所以那些年里我們一家三口正月初一大魚大肉也從不忌諱，只是到了后來，老人們慢慢都走了，我們正月初一也就都陪在了姥爺身邊，于是接受了他的傳統，正月初一不吃葷慢慢也變成了家里延續的習慣。這天不用再去串門，于是我們就會去廟里拜拜，許一個心愿，求一個來年的好兆頭。

雖然家里親戚少，但姥姥姥爺其實都是非常好客的人，在還沒有我媽的時候，他們就已經跟鄰居們處得很好了，后來有了我媽，我媽又有了我，發展到現在，已經是幾輩人的情誼，當時的老鄰居也就順理成章地處成了親人——甚至比親人更親一點，因為我清清楚楚地記得，我姥姥走的時候，姑姑舅舅們都是給我姥戴了孝的，用他們的話說，這是親姑和親姑父。就連我爸這個女婿，也早就跟他們打成一片，混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哥們兒。

就是這樣的關系，所以每年過年我姥爺最期待的就是初一之后等他們來，以前為了更熱鬧一點兒，他們來的時候基本都是在家里吃飯，偶爾我小舅舅會直接把我爸媽推出廚房，然后他來掌勺，我一直不太擅長跟長輩聊天，多數時候是陪著他們喝茶，聽著他們聊天撿笑，感慨這種沒有血緣關系的親情，讓人覺得幸福、可貴又難得。

到了最近這兩年，大概是沒有姥姥做伴兒了，我姥爺怕給我們添麻煩，逐漸也接受了年節出去吃飯的形式，省事兒是真省事兒，只是原本已經淡了的年味兒就變得更淡了，多多少少，也有一點點小遺憾。

不過，不管年味兒淡成什么樣，春節永遠是中國人最盛大、最放不下的節日，將不好的留在過去，團圓、平安、吉祥，諸多美好的愿景，都隨著這一天的到來而開啟——在新的一年，有新的氣象和新的期待，一年又一年，日子在變又仿佛一成不變，總歸，也許相似的每一年里，也都悄悄地蘊藏了意想不到的驚喜和不同尋常。

那么，今天就聊到這里了，虎年要來了，提前給大家拜個早年，祝愿大家平安喜樂，四時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