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離開故鄉,已六年了。人只有離開了故鄉,才會發現自己心中最深的根在哪里。故鄉對我而言,是一個美麗的夢,我沉醉在這夢中,久久不愿醒來。故鄉是我的精神所系,是永遠牽著我的那根線。
故鄉很美,美在風景。故鄉依山傍水,擁有大片的稻田與菜園。時常會看到,有帶著草帽,扎著褲腿兒,勒著衣袖的農民伯伯趕著大水牛在犁地。下雨天,走近稻田瞧瞧,會發現水稻之間有無數只小蝌蚪在游來游去,而抓蝌蚪成了孩子們的樂趣之一。我們經常拉著臨近院子里的小伙伴,拿起水瓢、空酒瓶去抓蝌蚪。抓好的蝌蚪,養在家里,每天盯著,我們會因為它們長出了腿而興奮地大叫,會因為它們的尾巴變長而高興。菜園,自然也是很多的。許多老人家都擁有幾畝地,種著各種蔬菜。我家里常吃的小菜,就來自奶奶的幾畝地。趕天蒙蒙亮的時候,奶奶便會挑著一擔水,去澆蔬菜,在菜地里忙活一整天。我們那些孩子,總是不甘寂寞,常常三五成群,趁家里人不注意,拿起家里的鐵鍋直往外沖,你負責拿打火機,我負責拿鹽,他負責拿油,齊聚在菜園里,扒幾個小土豆,燜著吃。幾個人圍在鍋前,幾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不停地搓著手,口水也是咽了又咽,有時土豆還沒熟透便著急地拿出來吃,也不顧燙了。偶爾被發現了,個個逃得比兔子還快,情急之下,鍋也不顧了,撒腿就跑,挨到天黑了,才悄咪咪地回去拿。夏日里,菜園的天空飛舞著無數的藍色小蜻蜓,它們撲棱著透明的翅膀,像極了活潑的精靈。在夜里,家家戶戶會帶幾條長板凳出來納涼,大家在一起嗑瓜子兒,談天說地,好不熱鬧。那時的夜空,布滿了明亮的星星,多得仿佛要墜下來。
故鄉很美,美在人心。對于當時的我們來說,一年中總有幾次期待的時刻。一是每月初一的趕集,二是別人結婚辦酒席,再就是過年。每月初一的趕集,是很熱鬧的。附近幾十里的人都會在這天挑著擔子趕到集市上賣東西。集市呢,其實就是一大片空地。在這里,有為蔬菜討價還價的,有和賣卷煙的老大爺閑聊的,有眨巴著眼睛想買燒餅的,也有在賣貓耳朵、白糕的攤子前躊躇不前的,還有提著兩只自家喂的雞來賣的。趕一次集,就得早起,但我是很樂意去的,我喜歡這樣熱鬧的場面。二是別人結婚。別人結婚常常意味著酒席的開辦,也意味著我們能敞開肚皮大吃。酒席通常是辦酒人家請當地有經驗的師傅掌勺兒,席就設在自己家中。鄰居、朋友、親戚都趕來吃。人們都不見外,不管是否認識,都圍著圓桌坐著,聊得熱火朝天。孩子們呢,迫不及待等待著上菜。端菜的師傅上菜時總會大聲吆喝:“菜來啦!菜來啦!各位借道借道!”大人們忙起身幫著端菜,孩子們呢,立馬舉起筷子,只等菜一上桌,便一陣風卷殘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菜夾進自己的碗中。菜,自然是很好的,像大豬肘子、蛋餃子煮細粉絲、魔芋燉豬肚……在當時的我們看來,確實是不可多得的美食。再一個期盼的就是過年了。過年的前一天,家家戶戶都會守夜,到了凌晨,走到街上,還亮堂堂的一片。孩子們都興奮極了,渴望著第二天的到來。家家戶戶都換上了嶄新的對聯,貼好了財神爺的畫像。等到第二天清早,登門的客人絡繹不絕。什么七大姑八大嬸,朋友鄰居,全都來拜年了。大家不在乎紅包的厚薄,而在乎自己回給客人的禮。回禮是各種零食組成的,其中糍粑是必不可少的。那是自家做的糍粑,會在過年的前一天烙上六個或者八個紅點,第二天用來送客人。糍粑是很受人們歡迎的。將糍粑煮好,用豬油翻炒,撒上黃糖,便亮晶晶的,香甜的氣味,充滿了整個屋子。用筷子一撮,一挑,上嘴了,好家伙,真不賴!傳統工藝做出的糍粑又黏牙,又有嚼勁兒,口齒間,滿是黃糖的甜味。那不是一種膚淺的味覺刺激,吃的時候,你能感受到送者的用心,這糍粑吃下去的,是溫度,是火熱熱的情意。
即使已離開故鄉多年,而故鄉的一切,依舊歷歷在目。無論過多久,我都會在心底為故鄉留出一片干凈的、不受世俗侵擾的空間。回憶故鄉原風景,是我永久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