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每日故宮”看非物質文化遺產在數字化背景下的前景

文化是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的靈魂。在倡導增強文化自信的今天，我國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與發展注定是一個無法繞開的話題。文化的傳承與發展離不開時代的脈搏，當下信息時代的發展帶來萬物互聯，社會的生產生活效率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提高，數字化媒介早已在潛移默化中成為現代人生活中的光與水。因此，要為非物質文化遺產謀出路，乘上數字化時代的快船已成為必然。

目前為止，我國在政府的號召下已經利用互聯網技術創建了中國非物質文化遺產網·中國非物質文化遺產數字博物館以及各省市的相關數字博物館。

數字博物館體量龐大，內容厚重。其巨大的文本量往往使快節奏生活的現代人望而卻步，因而其傳播效果并不十分理想。在這樣的現狀下，輕量化、便捷化似乎更加符合數字化時代的發展。因此，一眾以歷史文化遺產為主題的手機App應運而生—“非遺管家”“非遺寶”“老字號”等。然而，這一系列App普遍推廣度較低，很多甚至沒能上架手機商城。因而除了一些專業人士，普通大眾仍然很難接觸到此類產品。在如此狀況下，“每日故宮”這樣一款由故宮博物院官方推出的手機App卻偶然“破圈”，一時間受到了大眾的青睞與喜愛。

“每日故宮”是以保護與傳播故宮的物質文化遺產為初衷創建的，而其成功之處，對于非物質文化遺產在數字化背景下的發展也仍然具有一定的啟發。“每日故宮”之所以能在諸多同類App中脫穎而出，其基礎功能必然具有創新之處。

“每日故宮”在功能上的最大創新正是來源于做減法。通過大刀闊斧地砍去冗余，化繁為簡，將手機App所特有的輕量化優勢發揮到了極致。從整體來看，“每日故宮”在主要功能上無外乎兩點，即以日歷形式的線上文物科普為主，輔以線下展會活動的宣傳，簡約明了，文藝感十足。

一方面，“每日故宮”沒有拘泥于同類軟件中的眾多同質化功能而是明智地聚焦于人們日常剛需上，也就是App的核心功能—日歷。“每日故宮”以日歷作為載體，對故宮文物進行科普。用戶通過輕觸每天的日期，就能看到每日推送的一件文物圖片及一段簡短的文字介紹。界面小巧簡約，設計古色古香。用戶還可以依據自身喜好將其進行收藏并隨時生成電子書簽。同時，“每日故宮”還采取了“單向歷”的模式，即用戶只能查看以往的日期及其文物推送而無法提前看到第二天的文物推送。這一設計讓用戶在每天使用該App時都會具有一種類似于“開盲盒”的驚喜感，十分契合當代年輕人的心理，從而使App為用戶營造的這種“潛在期待”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增加用戶黏性的作用。這一系列的設計使App對于發展與傳播歷史文化這一目的性得以隱藏在輕松與實用的外殼之下，而不再像以往同類型產品那樣帶著較強的目的性對用戶進行灌輸式科普。“每日故宮”削減這種刻意性的方式正是借用戶每天翻看日歷的機會，呈現出一張張色彩獨特、制作精巧的故宮文物圖片，用戶能夠在“美”的驅使下自覺或不自覺地翻看與了解其歷史文化背景，從而達到了在“不經意”間科普歷史文化知識、發揚故宮文化遺產之美的目的。同時，“每日故宮”以日歷作為核心功能也能夠與其歷史文化的主題緊密相扣。日歷是人類記錄時間流逝的工具，而文物則代表著時間的遺物，二者都是出自人類之手的關于時間的產物。其巧妙結合讓App獨添了一份韻味與魅力。

另一方面，在App的專題頁面，還可以查看故宮舉辦的線下展會活動欄目，如“廟堂儀范”“御瓷新見”“千古風流人物”等，并且能夠從中了解展會大體內容與具體開辦時間。在這一功能板塊中，“每日故宮”借助了線上的優勢來擴大線下的影響力，在踐行初衷的同時還推動了地區經濟發展，可謂一舉多得。這種線上與線下統籌兼顧，又能夠在功能上實現“至簡”的同時滿足用戶基本需求的設計，也許對非物質文化遺產在未來的發展中具有重要的啟示。將來以保護與傳承非遺為定位的App再次走入大眾視野時，或許也能夠在核心功能上與用戶的現實生活密切結合的同時以更加適應時代需求的姿態，讓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傳播與發展在潛移默化中成為現代人生活中的一部分并以此獲得更加長久的生命力。

“每日故宮”之所以成功得到當代人尤其是年輕一代的歡迎，與其理念方面的創新也離不開關系。在理念創新上橫向類比同類App最明顯的一點便是“輕”。“輕”的特點不僅體現在App的體量上，“每日故宮”無論從UI設計上還是功能搭設上，從簡幾乎貫穿始終。例如在UI設計方面，初始頁面背景以淡色漸變為主，隱約可以看見當日推送文物的輪廓，而在背景之上居中顯示著巨大的鏤空形式的數字來代表當日的日期，在頁面居下位置則以較小字體顯示當下的農歷日期與節氣，多以App的主色調黃色展示文字，而頁面上方兩個圖標則分別為功能列表欄與生成分享書簽兩個功能。整體頁面簡單而不單調，清新大氣。這一理念也與當代年輕人的需求不謀而合—在信息爆炸的今天，各種色彩紛呈的事物不間斷的刺激已經讓當代人逐漸產生了審美疲勞。年輕化、簡約清新成為這款App的獨特標簽。

另一方面，“每日故宮”其實是故宮博物院繼《胤禎美人圖》《紫禁城祥瑞》《韓熙載夜宴圖》等App之后更多的革新與嘗試。在“每日故宮”中打破了之前作品中明確的主題、緊湊的故事線與厚重的內容，使其在“故宮”這一大主題下更加的隨意、自由。同時，App通過日歷的形式將其與人們的日常生活緊緊相連。看日歷幾乎是現代人每天無法避免的事情，而在看日歷的同時還能夠欣賞到一件精美的文物，則更會是一件妙事。隨意、非線性，這也便是“每日故宮”與同類App及先前作品相比的又一區別—碎片化。碎片化是當下時代的無奈之舉，但這一理念創新無疑跟上了時代的潮流。歷史文化的保護與研究需要大量的文獻與資料作為支撐，這從根本上確保了歷史文化的嚴謹性，卻也提升了普通大眾閱讀與了解的門檻。“每日故宮”通過人們每天翻看日歷的碎片時間來科普故宮文物，一方面將制作精美的高清文物圖片作為日歷的背景帶給用戶直觀良好的視覺體驗，另一方面則在文本方面將大篇幅的文獻資料替換為較為簡短且通俗易懂的背景介紹，大大節省了人們的精力消耗，這也正是“每日故宮”能夠將原本較為嚴肅的歷史文化進行大眾化的關鍵要素。這樣的設計理念讓大眾對于我國文化遺產的學習與了解有了更加廣泛的接受度，成功使我國文化遺產的傳播與發展成為現代人“碎片化生活”的一部分。

“每日故宮”的理念創新對于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同樣具有推動作用。非物質文化遺產與“每日故宮”中所展現的物質文化遺產所不同的是，非物質文化遺產往往是由某種技術、語言等非具體性的文化所構成的，因此在傳播與發展上比起具體的文物往往更困難，但“每日故宮”的成功證明了其理念上的可行性，即“輕便”與“碎片”。相比于數字博物館，手機端App的優勢在于體量上的大幅減少，便攜性成為其受現代人歡迎的先決條件。其次，在產品調性上的“輕”則是“每日故宮”成功的關鍵。產品調性上的“輕”，體現在其UI界面的簡化而不失韻味，功能上的簡單而不失趣味。簡單清新的風格有力地抓住了現代年輕人的市場，這也完全可以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產在未來發展的動力之一。最后，碎片化的特征則是我國歷史文化遺產走近每一個現代人生活的重要因素，這一點很好地回避了現代人無精力閱讀大篇幅文本內容的短處。“每日故宮”以日歷為依托，實現了其碎片化的目的。而對于非凝固性質的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數字化發展也依然可以套用此類形式，例如可以在壁紙、備忘錄、鬧鐘等用戶必備的功能基礎上，附以非物質文化遺產主題的圖片，添加工具簡介、工藝品介紹抑或是簡單的少數民族語言傳授等，并能夠以此為依托進一步創新，以適配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多種特殊性。因此，“每日故宮”在理念上的成功，無疑對于我國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是具有積極推動意義的。

隨著“每日故宮”App成功“破圈”，在官方紀錄片與書籍畫冊的加持下，故宮的形象開始愈加親民化，故宮博物院也在一段時間內成為人們關注的焦點，一件件文物似乎開始與時代產生了共鳴。“故宮熱”不知不覺中席卷了整個互聯網。數據顯示，2019年故宮博物院的客流量首次突破了1900萬人次且40歲以下的觀眾接近六成。各種各樣與故宮相關的衍生產品開始受到年輕人的追捧與喜愛—書簽、游戲書甚至是文物擬人化后的手辦模型……這些跨越了千年的中華文化逐漸跟上了時代的步伐，與年輕和潮流畫上了等號。毫無疑問，這樣的熱潮對于故宮歷史文化的傳播與發展意義非凡。同時也不可否認，“每日故宮”以及故宮博物院推出的一系列產品所帶來的社會影響，對于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同樣具有重要的借鑒意義—這一系列熱潮也從某種程度上印證了在數字化背景下非物質文化遺產在未來發展上的某種可行性。

“每日故宮”的“破圈力”究其源頭是契合了時代的需求。其在功能上的凝練，界面上的簡化，風格上的清新與碎片化設計無不是與當代人的生活完美相融。而“每日故宮”引發的社會影響背后，不僅是App本身的成功，更是App與現代人生活達成同步后對用戶心中本土文化意識的一種喚醒。可以說，國民對于本土文化的認同是推動我國歷史文化遺產傳承與發展的根本動力，而這種文化意識的喚醒，成為非物質文化遺產在將來持續發展的重要保證。“每日故宮”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非物質文化遺產在數字化背景下推廣度低、商業化程度低的窘境，同時也為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發展前景提供了一種良好的思路—如何把握商業化、娛樂化與民族思想文化之間的尺度，在流行與傳統之間進行權衡，也許會是非物質文化遺產在將來發展中需要著重思考的問題。

通過“每日故宮”的成功，我們似乎已經可以窺見非物質文化遺產在數字化背景下的發展前景。正如麥克·盧漢以“媒介即訊息”高度概括了媒介在社會中的地位和功能，非物質文化遺產想要得到良好的發展和傳播，不僅要利用好數字化時代的便利，通過更加先進高效的媒介傳播對社會產生正向影響，更要適應時代發展的規律，通過契合時代的方式挖掘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潛在生命力，不斷地在發展中創新。以“每日故宮”為例，“每日故宮”無論是在功能與理念創新上還是在其社會影響力上，對于非物質文化遺產在數字化背景下的發展前景都十分具有借鑒意義—在所有人都離不開互聯網的時代，明智地將智能手機作為產品的載體，在充分發揮其便攜優勢的基礎上利用媒介的便利將文物以數字化的形式展現在每一個人眼前。不僅如此，“每日故宮”還做了更多適配當下時代文化與需求的嘗試，在吸收同類產品優點的基礎上，將輕量化與碎片化貫徹到底，其遵從的“至簡”風格在帶來相對低廉運營成本的同時，符合當代人的美學追求與生活習慣，并因此獲得了巨大的經濟效益與影響力—這正可謂是乘上了信息時代的東風。

習近平總書記在近期指出：“歷史文化遺產承載著中華民族的基因和血脈，不僅屬于我們這一代人，也屬于子孫萬代。要敬畏歷史、敬畏文化、敬畏生態，全面保護好歷史文化遺產。”在國家的重視與近年來國民文化自信的迅速升溫下，可見這股東風不僅尚未結束反而正愈加強烈，只要抓住機遇，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未來也必定會像“每日故宮”中的各類文物一樣，以其全新的姿態走進每一個現代人的生活。

（作者單位：湖北理工學院藝術學院）

基金項目：湖北省大學生創新創業訓練計劃項目：陽新布貼AR交互展示系統的設計與實現（項目編號S2021109200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