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能阻少年飛

今天這個故事的主角，是我的弟弟。

弟弟還在讀研究生，而和他差不多年紀的人，多半都已成家立業，只有他還奔走在校園里忙著寫論文和找工作，被我們一家人稱為“高齡難產畢業生”。

關于“難產”這事兒，其實從他讀小學就初現端倪。

弟弟上小學一年級的時候，不知從哪里聽到的江湖傳聞——二年級的老師都是大壞人！因此，到了新學年開學的時候，他哭著鬧著不肯讀二年級，家里人大概也了解他平日的學習狀況，最后也只能妥協，讓他再讀一年一年級。

我們自我安慰：希望他能把學習基礎打得牢固些。可想而知，這樣的希望多半是要落空的。整個小學階段，弟弟的學習成績都很一般。我總是一期不落地往墻上貼獎狀，而他從來沒有過。過年的時候，親戚們也愛捉住他打趣：都是一個娘肚子里生出來的，你姐怎么就長了個聰明腦袋呢？他聽了也不惱，轉頭就去找他在干脆面里認識的各路英雄去了。

不過，別看他搞學習不行，爬樹摸魚倒是不賴，小學五年級時就因為跟一幫同學去果園里偷橘子被別人追到了家門口。到了初中，家人擔心他跟人學壞，便把他送到離家三十多公里的一所寄宿制私立學校。那時我已經讀高中，他們學校離我所在的高中不遠。按爸媽的意思，他獨自離開熟悉的環境外出求學，總有不適應的地方，讓我多去看看他。

初中的學習壓力不小，特別是英語，讓他有點頭疼，但他對物理挺感興趣，放假回去的時候沒有小伙伴一起出去野了，家里的廢棄電飯煲和收音機便統統成了他的新玩具。后來，他的身體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好幾次我都感覺他那校服不太合身。他總算是對學習開始上了點心，放假回到家，破天荒地做起作業來。不過說句實話，他的努力收效甚微。好在爸媽對他的學習成績并沒有太多的期待，送他去私立學校本來也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防御計劃。

很快，中考成績出來，他只剛剛過普高線。他不想去差一點的普通高中，最后還是家里人想了些辦法，讓他以借讀生的身份去了我們學校，成為我的校友。結果高一那年冬天的一個晚自習，他在課堂上突然咯血，被送進了醫院。醫生很快診斷為肺結核。我那時在外地上大學，到了寒假才趕到醫院見到躺在病床上的他。他明顯有些消瘦，每天的日常就是重復地檢查、治療。

所幸兩個月后，春天到來的時候，他得以重返校園。因為老師不太想讓他住集體宿舍，家里便幫他在學校附近租了一間房子。他的新座位被安排到教室最后一排，爸媽多少有點看不下去，但他還挺堅強，沒有被這些事情干擾，身體也恢復得挺好，只是成績仍然一般，還要自己補上之前落下的課程。那時他拜托我給他買書，都是我完全不會去看的書。我也不知道他到底看不看得懂。我記得有牛頓的《自然哲學的數學原理》、歐幾里得的《幾何原本》等。他儼然一副想要探尋科學真理的樣子。當然，這些書對高考并沒有什么用。

后來，他勉強上了個省內的二本院校。按照他的說法，他整個大學是“不務正業”的，成績中等偏下，社團活動和競賽卻搞得風生水起。他當上了“電子愛好者協會”部長，熱衷搗鼓一堆電路板、電子元器件之類的東西，逢年過節還去養老院和附近的居民區維修電器，周圍人電腦出了啥疑難雜癥也喜歡找他。

后期搞競賽的時候他認識了一位師兄，師兄覺得他還挺肯鉆研的，便鼓勵他去考研。他被說動了，想了很久，決定棄賽考研。讓周圍很多不了解他的同學大吃一驚的是：他的考研成績居然是全班第一，還上了學校的風云榜。就這樣，他最終憑著不錯的分數考上了廣州一所重點理工大學的研究生。

家人比較我和他，笑我是高開低走，靠著小聰明早期獎狀拿到手軟，到了競爭激烈強者如云的高中開始黯淡。令人沒有想到的是，原本看起來資質平平的弟弟卻后來居上，在一波三折的求學生涯尾端上演了一出頗具看點的逆襲劇。

轉眼，弟弟的研究生時光也快結束了，他也已經順利通過幾家大企業的面試。我問他一路走來有沒有什么心得可以分享下，他說其實書讀得越多，越覺得自學的重要性。他還說需要養成一種習慣，就是當你學會怎么去做成一件事之后就知道如何去復制這種成功的習慣。我很認同，這是比拿多少薪水更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