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推”中舞蹈動作的文化生成

【摘要】本論文主要以新晃侗族儺戲“咚咚推”現存劇種中的舞蹈動作研究為切入點，從文化生態學的角度，分析微觀層面的舞蹈動作形態、人物角色等內容，通過對舞蹈動態相關內容的分析，再深入研究其產生舞蹈形態的宏觀文化基因的生成。嘗試著把舞蹈動作和動作產生的文化背景聯系起來。深入挖掘其文化生態系統，探索“咚咚推”地域文化特征與文化環境的關系。

【關鍵詞】“咚咚推”；舞動動作；文化生成

【中圖分類號】J631.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7-4198（2022）03-149-03

【本文著錄格式】諶曦.“咚咚推”中舞蹈動作的文化生成[J].中國民族博覽，2022，02（03）：149-151.

課題項目：本文系“湖南省教育廳資助科研項目”課題 名稱：新晃侗族儺舞語匯的文化生態研究（項目編號：20C0422）。

一、“咚咚推”儺舞現存表演形態風格梳理

從2005年開始，“咚咚推”經湖南省新晃縣文化局申報，2006年被湖南省正式列為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因此，儺戲“咚咚推”逐漸受到更廣泛的關注，盡管“咚咚推”在當地的存在的歷史不能準確考證，但作為集祭祀、娛樂于一體的群眾活動，它在當地的影響是不容置疑的。

新晃侗族儺戲"咚咚推"主要流傳于新晃貢溪鄉天井寨，每年的初一到十五都要演出，整個表演風格繼承了原有的遺風。新晃侗族“咚咚推”是一種融合了戲劇、音樂和舞蹈的表演形式，現存“咚咚推”共21個劇目，每個劇目所展現的角色和故事都不一樣，盡管主要表現形式是戲劇，但舞蹈是貫穿戲劇的主要藝術形式。人物在不同的舞臺上，通過舞蹈動作和對話來表現戲劇內容。以此為基礎，具有象征性意義的舞蹈動作都具有深刻的研究價值，主要的基本動作都是以“咚咚推”為主伴奏，配合不同的動作，表現出不同的表演風格。動態性形式，以“動態性切入”為主要研究方法，對主要劇目中的主要舞蹈動作、角色設置、服飾道具、伴奏音樂等逐一考察和分析，總結出“咚咚推”舞蹈表演的主要形式和風格。

（一）“咚咚推”的舞蹈動態形象

現有的21個劇種中，“咚咚推”的主要舞蹈動作幾乎都是在“三步舞”的基礎上改造發展而來的，“三步舞”主要是以腿部的動作為主，而三步舞則是以步態為主，或以三步跳、三步轉等多種動作組合而成。三步舞的形式源于日常生活中模仿耕牛的動作形式，三步舞的身體是交錯的，左右前后都跳著三角。就《跳土地》這一劇目而言，主要表現農民與土地神之間的溝通，通過農人與土地神的對話，不僅表現農人虔誠地祈求五谷豐登、風調雨順的美好愿望，也表現土地神與人之間的良好關系。在這一過程中，有兩個表演者，扮演農民的演員從舞臺后面“三步跳”到舞臺中央，然后神靈出現在舞臺另一邊，在整個表演過程中，兩個表演者邊跳邊對話，相互交流。而且整部戲的舞蹈動作都是以“三步舞”為基礎的，或者是旋轉舞，或者是原地舞，可以說，“三步舞”是主舞。另外一集《天府虜瘟華佗救民》也是如此，該劇主要講述了華陀為了救染上瘟疫的鄉民，不惜自己的生命，幫助鄉民洗凈肚子里的污物，使整個瘟疫得到控制，一場瘟疫得以消除的故事。劇中還展現了侗民心懷感激的神醫華陀。在這些動作中，主要舞蹈動作都是以“三步舞”為主要動作，并在此基礎上根據要求推進劇情。在這個基礎上，不難發現，“三步舞”就是“咚咚推”的重要步法，而且許多其它步法都是圍繞著它展開的。

（二）舞蹈角色設置

“咚咚推”中劇目的角色，主要可以分為兩類，一類是與日常生活相關的人物，另一類則是與祖先、英雄相關的人物。在日常生活中的人物，主要包括農民、儺娘、孩子、判官等，這些人物都來源于侗民本身，同時也是侗民生活中的人物，他們的故事既發生在每一個侗民身上，也寄托著每一個侗民對生活最淳樸的向往。

不僅有土地公之類的神靈，同時也有漢族人所崇拜的華佗、關公等人物。侗族是一個多神信仰的民族，其信奉的神靈，總能體現出一定的品質，簡言之，在角色選擇上，“咚咚推”既體現了本民族對生活的美好憧憬，也體現了神話人物的可貴品質，同時又不受民族間的影響，吸收了漢文化中的文化元素。

（三）表演時的特色面具

“咚咚推”中的人物服飾與平日所見的日常生活服飾基本一致，道具也都是日常生活用品，配合不同的人物，展現出不同的人物特征，如農民手持鐮刀，身披鋤頭，婦女拿著手帕，關公拿著大刀等等。惟一值得注意的是“咚咚推”的面具，就像其他儺舞一樣，“咚咚推”也是用面具表演的。每個角色都有不同的面具。這些面具由柏楊木制成，在表演中由表演者帶面具進行。

按面具類型劃分，主要分為儺神、侗族祖先、神鬼面具、三國人物及動物，儺神主要有姜良與姜妹兩種。其中較為特殊的當屬侗族祖先，侗族祖先面具在表演中并不被演員戴上，只供祭祀。神鬼面具大致有6具包括土地、雷公等角色。其中面具人物最多的當屬三國人物，共有12副包括關公、劉備等。動物面具僅3具，公牛、母牛與狗。其他人物包括劉高（打瓜精中人物）、官員、秀才等在內的總共13具。雖然不同的面具帶有的不同的角色傾向，但是新晃侗族儺戲的面具展示了自身獨特的特點。

（四）伴奏形式

“咚咚推”的伴奏沒有復雜的樂曲，主要是由鼓和鑼伴奏，藝人在“咚咚”的鼓聲中，不斷重復地演奏著各種不同的曲目，“咚咚推”也因此得名。主要的基礎節奏，在“咚咚噹||咚咚噹||咚咚 咚咚 咚咚 噹||”中進行。相應地，表演者在節奏上也伴隨著口語化，配合著節奏演繹出各種各樣的對話，更趨向于戲曲的發展。

例如在《跳土地》中農人與土地公的對話就在此節奏形式中，大意如下：農人：“我是農人，是種田種地的人，要想莊家好，一靠天、二靠地、三靠農神土地保佑，才算有穿有吃。”農人問土地公：“你老人家是誰啊？”土地公答：“我是坳上的土地，壩上的土地，廟中的土地，四方的土地都是我。”（相對轉圈而舞）農人問：“您為何來的這么快？”土地公：“剛聽你說，然后我隨風而來。”（相對轉圈而舞）農人繼續問：“您老人家對了，今年我們的莊稼有害蟲，豬羊牛馬也死，人也不旺。您老人家要保佑我們啊。”土地公：“好好好，我幫你們帖具天書給天神就好了。”農人：“這就好了？麻煩您老人家了。”（相對轉圈而舞）.......

這些簡單編排的儺戲，旋律節奏雖然簡單，但音樂形象鮮明，唱腔結構完整。它們自成一派，又繼承了部分巫儺音樂，保持了濃厚的“巫風”氣息。

二、“咚咚推”儺舞文化基因分析

“咚咚推”表演形式與地方文化空間相結合，在適應地方文化空間發展模式的同時，使”咚咚推”表演與地方文化、經濟、自然、社會環境形成良性互動，提升”咚咚推”在不同時期的內在動力，有利于地方建設充滿活力的傳統民族藝術發展模式。

“咚咚推”文化空間由生態空間、生產空間和生活空間構成，生態空間也是地理自然環境的體現，生態空間是侗族人對自然環境的適應，生活空間是侗族人信仰空間與祭祀活動相結合形成的，生活空間是侗族人對社會環境的適應，生產空間是侗族人對經濟環境的適應。侗族文化和漢文化對文化空間格局產生雙重影響，形成多元的空間格局，構成文化生態的穩定層次結構。

（一）地理環境因素

新晃侗族自治縣成立于1956年，位于湖南省西部，東面與湖南省芷江侗族自治縣接壤，西、南、北三面都與貴州相鄰。“咚咚推”主要留存于湖南省新晃侗族自治縣貢溪鄉四路村天井寨，由寨內龍、姚兩姓家族世代傳承，迄今已有600余年的歷史。貢溪鎮四路村天井寨屬于純侗族地區，居民的日常用語是侗語，天井寨的歷代居民都以農業為主，根據生產生活的需要，注重生態環境與山水格局，侗族人的這些村寨雖風雨飄搖，卻保存至今。它的建筑多為明清以來居民居住的鄉土建筑，212幢木結構建筑保存完好，石巷石墻、石板路皆有。由于受農耕文化的影響，漢族和侗族地區以稻米為主要的生產生活方式。在日常生活的相關方面，這一點和漢族有著很大的關系。從“咚咚推”中主要舞蹈動作“三步舞”可知，“三步舞”來源于農耕生活，耕牛的基本步態是在耕牛運動規律中形成的。這與當地普遍的農業生產生活密切相關。在某種程度上，自然環境造就了舞蹈的自然動力。

（二）民族血緣成因

作為農耕文化中少數民族侗族的主要藝術形式，“咚咚推”的表演功能主要是為全寨驅鬼祭神，避災祈福。是一種多民族融合的藝術形式。家族式的表演模式，也是侗族聚居的一種表現，是家族傳承的一種表現。新晃地區傳承儺戲的民族是聚居在侗族自治縣的侗族人民，早些年，侗族沒有文字，只有語言，許多相關的藝術形式都與語言有關，就像是“咚咚推”的藝術形式，除了舞蹈，還有對白，在對白的過程中，完成了戲劇的內容。處于新晃地區的侗族人，雖然仍然保留著侗族的語言模式，但他們的行為和生活方式卻與漢族相當接近。本區域又屬農耕文化區，從生活習俗到生產生活，都以稻田文化為主。其中，漢文化思想主要體現在天人合一、順其自然等方面，這些內容一般用來表現祭祀、娛樂等歌舞活動。

（三）宗教信仰影響

“咚咚推”中的宗教信仰表現主要從兩個方面體現，一是多神崇拜，二是演出劇目中所反映的各種人物，不僅包括本民族的祖先，還包括漢族的關公、華佗等。另一面是對英雄的信仰，在留存的“咚咚推”劇目中，以三國題材為主要演繹內容的劇目占據了重要位置。特別是表現關公角色的內容，是劇目演出的重要對象。

1.多神崇拜

新晃屬北侗地區，受漢文化影響比南侗地區要大。但同時作為荊楚之地的新晃，也受到了荊楚文化的影響。尤其是多神信奉的觀念之下，遺留下眾多的舞蹈與藝術形式。雖然遺留了楚文化的巫儺的相關內容，但同時也融合了漢地的民間信仰，這樣的方式，一方面體現著新晃侗族人民對于祖先、神靈的敬仰，另一方面體現著新晃地區侗族人民對于文化的包容心態，只要是能夠有利于他們生活生產發展的內容，都有可能成為表演的內容。

2.英雄信仰

侗族擁有自身的文化特點，這種文化特點中，本民族的神靈多是與本民族精神品質相一致的英雄人物，這其中，表達最明顯的當屬關公。作為漢族典型的英雄形象，關公代表了正義、正直、不畏強權、勇往直前等高尚的英雄品質。“咚咚推”中有關公的劇目，不僅是英雄品質的贊美，更是對本民族創造一片天地的精神品質的向往。

三、“咚咚推”儺舞文化的傳統與發展

任何民間藝術都是動態的發展與演變的，同時也會有很多新的內容加入到傳統的藝術形式之中。“咚咚推”亦不例外，在長達六百年間的發展中，不同的階段都會產生面對當下的新問題。

（一）傳統的延續

“儺舞”流傳很久，最早在殷墟甲骨文中就有關于儺舞的記載，周代也有不同的表演形式。清代以后，隨著社會的變遷，民間很多年節都有“鄉人儺”表演，并且一直沿襲并不斷發展。到目前為止，我們國家已經在江西、湖南和湖北的鄉村進行儺舞表演。“咚咚推”既吸收了“儺舞”的基本風格特征，又將侗族的民族風格與現代的表演風格結合起來進行創作。“咚咚推”作為一種古老的文化遺產，其舞蹈特色與劇目中的角色設置都與侗族古老的族譜崇拜、族譜歷史、漢文化的影響密不可分。如今人們所見的咚咚推的表演風格，也都繼承了以前的表演形式。因此，“咚咚推”既保留了原有的藝術形式，又隨著社會文化的變化而不斷發展。

（二）不容忽視的現狀與可待發展的未來

“咚咚推”在2006年被列為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之后的開發得到了新晃縣委、縣政府的重視，并有針對性地對天井寨和侗族儺戲進行了一系列措施。演出設施建設，主要包括先后投資近600多萬元，在天井寨建起一座高達16米的鼓樓戲臺，以此為“咚咚推”的特色演出場所。為便于以后的演出同時，為了讓更多的外地游客能更好地觀賞儺文化展覽，當地還修建了一個240多平方米的觀戲吊腳樓和一個600平方米的儺戲展覽廳。所有這些為“咚咚推”的系統傳播提供了良好的表演環境。能更好地把“咚咚推”傳遞給表演者，發展以此為特色的本地旅游業。

同時，結合“咚咚推”的傳承機制，專門對固定的傳承者進行了系統的考察。其中有大量記載的傳承人，從清代至今，已有完整的二十三代，并有詳細的傳承人傳譜和固定的演出劇目。同時，傳承發展中的問題也不少，其中最主要的是“咚咚推”的發展后繼乏人，而且由于自身技術的限制，很少得到群眾的關注，從2013年開始，筆者在當地文化館調研時，發現對于“咚咚推”的宣傳力度不夠，宣傳人員傳播意識不強，演出團隊的發展比較松懈等諸多因素，由于社會經濟的快速發展，當地的許多青年幾乎都去了外地，而留守本地的有志于傳播“咚咚推”的青年并不多見。這已經影響到了“咚咚推”表演形式的穩固和發展。另外一個問題是，地方上會侗語的藝人越來越少，而侗語只有語言無文字，記述比較困難。

總而言之，“咚咚推”和其他民間藝術一樣，有自己的重要文化特色，但任何形式特色的展現，都是文化內涵在其后的體現。因此，面對當下，不僅要在保持原貌的基礎上對文化進行深入挖掘，更好地尋找其文化根源，保存其文化精神。并且還可以與當下相適應，在更符合當下人們審美的情況下進行創新。

參考文獻：

[1]羅雄巖.中國民間舞蹈文化[M].上海：上海音樂出版社，2006.

[2]中國民族民間舞集成編輯部.中國民族民間舞集成湖南卷（上冊）[M].北京：中國ISBN中心，1993.

[3]羅雄巖.試論中國民間舞蹈的文化傳承[J].北京舞蹈學院學報.2002（1）.

[4]王昕.文化人類學在中國民族民間舞學科建設中的價值[J].北京舞蹈學院學報. 2014，（S2）.

[5]周星.民俗語匯·地方性知識·本土人類學[J].社會學評論. 2021.

作者簡介：諶曦（1994-），女，湖南懷化人， 碩士，湖南第一師范學院教師，主要研究方向為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