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蓉
首先,得承認我是一個跑調的人。
小時候沒意識到,還特別愛唱歌呢!四年級時,同班一個女孩被選為學校樂隊領唱,我很奇怪老師為什么沒能慧眼識珠,發現更好的人選?明明,那個女孩兒聲音有點兒沙啞,而我的聲音更悅耳啊。童音確實是明顯了些,可又有哪個小孩唱歌不是童音呢?
唱歌的才能不被賞識,一直延續到初中。“六一”兒童節前合唱隊員選拔,又沒我的份。記憶深刻,是因為班主任也是我的鄰居,兩家合用著一壁墻。我家后院壁,是她家的前院壁。于是,一個暮春下午,我立在后院的老梨樹旁,對著后院壁開始唱歌。
從《少林寺》的主題曲到《媽媽的吻》,從“我是一顆小小的石頭”到“走在鄉間的小路上”,幾首歌循環了好多遍,想提醒老師:鄰居小孩很會唱歌,她完全可以被選進合唱隊!
奇怪的是,那天四周安安靜靜,全世界就好像沒有一個人存在,沒人聽到我唱歌,唱得那么好。沒有人鼓掌,也沒有人評論哪怕批評一句。只有幾只蜜蜂,嗡嗡地繞著梨樹在飛。我唱了一個下午,盡興極了,最后完全忘了老師,繞著梨樹轉起了圈圈。
沒能進學校的合唱隊,沒有老師發現我的歌唱才能。其實,連我的母親都覺得我唱得并不怎樣。母親年青時能歌善舞,是學校文藝骨干。除了《媽媽的吻》她覺得我唱得還成,其他的全都馬馬虎虎。“你的音質倒還不錯,就是五音不全,愛跑調。”

啊!這是多么致命的判斷。自此,我只唱歌給自己聽,高中、大學到工作,再未當眾唱過歌。剛開始工作時,十分流行卡拉OK,有一首歌就叫《卡拉永遠ok》。飯廳里配著設備,大家吃著吃著就會唱起來,作為飯余閑賞。我往往推托,說自己樂感一般,只適合唱兒歌。一個年青人要向別人解釋自己只能唱兒歌,真是一件挺難堪的事呢!
KTV就更令人難受。人人引吭高歌,我必早早坐定點歌臺,說為大家服務,沒趣還很掃興。有時實在躲不過,只好請一位朋友主唱,自己坐在旁邊和和聲。都快忘了,有一個小女孩,她那么愛唱歌,曾經繞著梨樹唱了一下午。
事情的好轉,是在前一陣下載了唱歌軟件后。
疫情期間禁足家中,諸事無心,唱唱歌好像能提振些情緒。軟件的好處在于能夠聽到原聲回放,判斷哪里走調了,唱得到底怎樣?一開始,挺慘不忍睹的,我對著手機根本張不了口,即便張口也常跟不上調。心里怯怯的,打分軟件很嚴格,常常冒出來10分、20分的單句評分嚇唬人,讓我對自己唱歌愛跑調這事有了更大的心理暗示。
可事情總會有轉機。不知怎么的,評分系統某一天可能是壞了。我唱一句,給了100分;又唱了一句,又是100分。“perfect”、小星星、小火花,在手機屏幕上滿屏綻放。忽然就有了信心。錄下來一聽,不是100分的水平,也不十分難聽。我從記憶中的歌譜里打撈出鄧麗君、孟庭葦試試手,畢竟當年熱愛過,暗地里也唱過不知多少遍。
評分系統有時給出40、50分,有時給個70、80分。或許因為疫情,軟件也在鼓勵大家堅持,要求降低了很多,許多歌唱著唱著,打了100分。有時候,被鼓勵得很迷惑,沒那么好吧?錄下來一聽,不敢上傳,跟100分完全不搭界嘛。不過,唱歌的時候,打10分和打100分,完全不同。打100分的時候,受到鼓勵聲調好像也正了,歌也能唱完整了;打10分,一句一句唱得膽戰心驚,越唱心越虛。
幸好,如今已經有很多個100分給我墊底,增了些許膽氣,不少歌想唱就唱了。除了《媽媽的吻》,我竟又學會了《好久不見》《漂洋過海來看你》《大魚》《成都》《紅豆》《往事只能回味》,數都數不完的歌名,自己都不敢相信。
一個愛跑調的人就這樣學會了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