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對外開放實證研究
——基于擴展引力模型

郭樹華，王 璽

（云南大學 經濟學院，云南 昆明 650000）

一、引言

一個國家或地區的經濟增長與對外經濟開放程度緊密相關。對外貿易發展水平無疑是經濟開放度一個很好的度量指標。云南作為《推動共建絲綢之路經濟帶和21 世紀海上絲綢之路的愿景與行動》的重要省份，有優越的區域位置，但對外貿易水平不高。一方面，云南地處中國南部，西接壤緬甸，南同老撾、越南毗連，溝通兩洋，連接三亞，是中國面向東南亞和南亞開放的橋頭堡；而另一方面，云南對外貿易水平卻一直遠低于國內其他省份對外貿易水平，甚至遠不如我國平均對外貿易水平。以2016 年為例，云南對外貿易總額為199.99 億美元，僅為同期上海市對外貿易總額的5.8%、江蘇省的3.6%、廣東省的2.1%及全國平均水平的18.45%。可見，云南對外貿易水平與優越的區位條件不相匹配，沿邊地區的優勢尚未完全發揮出來。

經濟增長受到對外開放水平的影響，而對外貿易水平又是對外開放程度的重要評價依據，故而對云南對外貿易情況開展實證研究、剖析相關影響因素就顯得尤為重要。

二、文獻回顧

從貿易視角研究云南對外開放水平的文獻不算多。然而，其他角度的研究分析依然具有裨益，因為它們有助于本文開拓思路、明確方向、抓住重點。郭樹華等（2016）[1]曾對包括昆明在內的8 個沿邊省會城市開放程度對經濟發展的影響進行過研究。他們利用靜態面板固定效應模型，將FDI、規模以上企業應繳增值稅、城市道路面積3 個變量對上述省會城市GDP 進行回歸，發現FDI 對于西部省會城市經濟發展的促進作用并不顯著。這表明，就考察云南對外開放水平而言，FDI 不是理想的指標，應當調轉研究方向，考慮云南對外貿易發展情況。閆鴻鸝（2010）[2]證明了這一研究方向是切實可行的。她聚焦于廣西、云南和貴州三省的對外貿易額和總產出，采用格蘭杰因果檢驗，證明云南等地的進出口額與GDP 存在格蘭杰雙向因果關系—進出口確實能促進經濟增長。但是閆文并沒有進一步探究哪些因素影響了進出口額。屠年松和付文宇（2017）[3]以云南和廣西的大湄公河次區域合作（GMS）為研究背景，對可能影響貿易額的因素做出探討。他們采用擴展的引力模型來完成這一工作，將對外進出口總額視作對外開放水平，把地理距離、經濟規模、城市化率、外貿依存度、外部政策沖擊以及跨境網絡建設作為影響因素納入模型當中。這樣，借助于這一實證研究，他們對影響云南和廣西向GMS 國家開放的因素進行了度量和分析，并提出有關建議。這篇文章值得借鑒，但存在幾點不足：文章似乎將云南和廣西兩個省份的進出口額合并在一處進行研究（否則就是遺漏了另一份回歸報告），這模糊了各影響因子在云南與廣西的差異以及對進出口的影響差異；這種合并直接導致了在最后的回歸結果中，地理距離項是不顯著的（廣西以海運為主，云南則是陸運）；再是，變量的外生性問題。兩位作者將外貿依存度也納入回歸，該變量是通過對外貿易額比上總產出得到的，這意味著可能存在嚴重的共線性問題。鑒于此，本文將做出合理安排，以規避上述問題。

其余作者的研究多以定性描述為主，揭示目前云南對外開放存在問題。例如邵冰（2015）[4]認為，邊境城市規模小、缺乏腹地支撐、產業基礎薄弱；邊境貿易規模、層次較低；邊境基礎設施建設滯后、通道不暢；受周邊國家政治安全形勢制約等是沿邊地區開放存在的主要問題。史本葉和程浩（2016）[5]指出，在新形勢下，云南等沿邊地區仍存在合作模式不夠優化、缺乏產業支撐、資源共享和優勢互補不夠明顯、開放水平不均衡等問題，認為通過增強同周邊國家的政治互信，創造良好的周邊環境是解決這些問題的有效途徑。杜瓊（2015）[6]從口岸角度闡述了云南提升沿邊開放面臨的主要問題是交通運輸不便、政策依賴度較強、口岸城市經濟發展水平較低及毗鄰國家經濟發展相對落后。吸收有關見解，將其納入分析之中，定性與定量相結合，將有效深化本文觀點。

三、研究方法與行文安排

借鑒屠年松和付文宇的研究方法，本文將利用擴展的引力模型對影響云南對外開放水平的有關因素進行實證研究。同時，為了避免屠文中存在的問題，將出口和進口分開測算。在具體的回歸計量方法上，利用F 檢驗和豪斯曼檢驗（Hausman test），從混合效應模型、隨機效應模型以及固定效應模型中選擇合適方法。

行文安排上，本文將被分為3 個部分：數據收集與模型設立、模型的回歸與分析、結論與建議。“數據收集與模型設立”部分，將簡要分析對云南進口、出口貿易產生影響的主要因素并據此分別設立進口、出口模型。然后在確立了截面觀測對象和時期后，收集數據并做初步處理。“模型的回歸與分析”部分，依據之前設立的回歸方程，挑選合適的計量方法開展回歸分析，并對回歸結果進行解讀。“結論與建議”部分結合回歸結果與云南實際，將影響云南對外貿易的因素與云南經濟社會發展水平結合起來，做出結論，并在此基礎上提出有關建議。

四、數據收集與模型的設立

（一）數據收集

除了貿易雙方的總產出與距離，其他因素同樣會對進出口貿易產生影響。實踐中，總是重點考察那些與研究主題密切相關的因素而非面面俱到。鑒于此，立足于“影響云南對外開放”這一研究方向，重點考察基礎設施建設狀況、城鎮化水平、產業結構以及政策性變量帶來的影響。

基礎設施建設水平可能會影響對外貿易水平。云南是一個內陸省份，無出海口便利，省內地形地貌復雜，交通設施的通達水平將明顯影響對外貿易規模。可以用來度量基礎設施水平（進而度量交通運輸能力）的指標很多，例如“等級公路”“鐵路里程”“城市道路長度”“鐵路運貨量”以及“公路運貨量”等等。鑒于云南省實際，選擇“鐵路里程”作為度量指標。另一個影響因素是城鎮化水平。在經濟學視角里，城鎮化意味著居民生產和生活方式的改變，由原來自給自足的小農經濟向由分工調整后的第二、第三產業轉變。與之相伴隨的，將是消費結構的升級轉變。由于本地區的城鎮化水平總會對貿易對象國（地區）的出口產生影響，因此云南與貿易對象國（地區）城鎮化水平將在進口、出口模型中對稱出現。考慮到城鎮化水平這一變量的影響，將云南產業結構納入考慮范疇將是有益的。

此外必須注意到有關貿易協議或組織可能帶來的影響。近年來WTO 功能泛化，致使其促進多邊貿易合作的效力大大縮減，因而此處不予考慮；RECP協議剛簽署完畢，發揮效力尚需時日，故而將其排除；由中國政府參與建設的自由貿易區協議（FTAs）與云南主要貿易對象高度重合，應當考慮；此外，云南省作為主要參與者的大湄公河次區域合作組織（GMS）在云南對外經濟活動中也有重要影響，同樣應當視作重要政策變量。

關于FTAs 政策效應的度量，引入虛擬變量，某貿易對象國簽約之前為0，簽約之后設置為1。具體的，將簽約時間梳理如表1 所示。

表1 云南主要貿易對象國簽約時間表[7]

第二個政策效應的度量不再使用虛擬變量。為了體現GMS 合作地理上的緊密性，選擇邊境經濟合作區數目作為度量指標。其一，“姐告—木姐”“磨憨—磨丁”“河口—老街”3 個跨國經濟合作區是云南省3條經濟走廊重要節點，與云南對外開放目標緊密關聯；其二，這3 個經濟貿易區具有很強的政策優惠、制度創新色彩，且由兩國共管，能夠體現出較高的合作層次[4]；其三，這三個邊境經濟合作區建設是在統計期內完成的，政策效應能夠得到體現。

在收集有關數據前，還必須確定截面觀測對象。云南對外貿易總額偏小，同一貿易伙伴在不同年份貿易額也有較大波動。選擇代表性截面觀測對象，將考慮貿易份額的大小和貿易量的穩定。此外，本文計劃將進口和出口分開建模，因此允許出現兩組不完全相同的截面觀測對象。具體而言，重要的貿易伙伴篩選如表2 所示。

表2 云南對外貿易重要伙伴

關于云南省總產值和與各個貿易對象國或地區的進出口交易額可以通過云南省經濟社會統計年鑒獲得。云南城鎮化水平和產業結構也可以通過統計年鑒收集到。由于匯率改革的原因，數據收集從2006 年開始，在本文撰寫之時，能夠獲取的最新的統計數據是2018 年的，因而面板的時間長度是13年。貿易對象國或地區城鎮化水平和總產出的數據均從世界銀行處獲得。

關于兩地距離問題。此處定義為昆明到貿易對象國或地區首都球面最短距離。遇到一國有不止一個首都的（例如南非，沙特阿拉伯），選擇人口最多的那個首都作為度量的端點。數據的一個獲取方式是通過www.indo.com 距離計算器來實現。

數據的處理包括兩個方面：一是統一計量貨幣，將各國（地區）總產出，云南與各個貿易對象國或地區的進出口交易額均以2010 年美元計；二是有關變量對數化，以便緩解部分原始數據的波動性問題。

（二）模型的設立

引力模型最初是由Tinbergen 在1965 年提出來的[8]。這個模型借鑒了物理學中萬有引力定律，認為兩國貿易額與兩國產出正相關，與兩國距離負相關。基本模型如式1 所示。其中tradeij代表兩國貿易額，distij、GDPi、GDPj分別代表兩國距離和總產出。

后來人們將這個模型對數化，并添加其他解釋變量，認為這能夠更好地解釋因變量而且便于計算，也即是通常所說的擴展的引力模型。沿著這種思路出發，本文試圖分別構建云南省出口模型與進口模型如式2 和式3 所示。

在式2 中，EXit代表第t年云南向i國的出口額；GDPt代表第t年云南總產出；GDPit對應地代表i國第t年總產出；disti則表示昆明與i國首都最近的球面距離（公里）；railwayt表示第t年云南的鐵路里程（公里）；Urbit是i國在t年時的城鎮化率；marnumt是之前提到的在第t年云南邊境經濟合作區的數量，用來衡量云南特殊地理位置前提下GMS 的效應；FTAi是虛擬變量，若i國與中國簽訂自由貿易協議為1，否則為0；argrt、indurt分別表示第t年云南農業產出和工業產出各自比重。其中，出口額以及云南與貿易對象國或地區的總產出均以萬美元計，且均換算為2010 年不變價美元。式3 的變量解釋與式2相似。其中IMit代表第t年云南向i國進口額；而Urbt表示t年云南的城鎮化水平，indurit表示i國在t年時工業產出比重。各變量的有關數據處理與式2相同。

依據國際經濟學有關知識，在式2 中，α1、α2、α4、α6、α7符號為正，即對應變量均應能夠促進云南對外出口；α3符號為負，這是引力模型的基本內容；α5、α10符號可能為負，貿易對象國或地區城鎮化水平提升導致消費升級，但是云南并不擅長生產高技術、高附加值的商品，自由貿易協議與外國城鎮化水平交互項暗示來自中國產的商品更容易流動，但這些商品可能來自其他省份。當然，也有可能出現參數不顯著的情況：之于云南眾多貿易對象國或地區而言，云南省的出口份額所占比重太小了，結果是貿易對象國或地區城鎮化水平變動可能不會對云南出口該國貿易額產生影響；自由貿易協議與云南第一、第二產業比重的交互項α8、α9符號可以參考上述分析，即自由貿易協議促進商品自由流動，云南不擅長生產高技術工業品也并非農產品主產區，因而此二項可能為負。式3 參數的符號判定和式2相似。

五、模型的回歸與分析

按照效應來分類，常見的面板數據可以分為混合效應模型、固定效應模型和隨機效應模型3 種。其中，混合效應模型不區分截面觀測對象的個體差異，得到的回歸結果與OLS 回歸無異；后二者則承認截面觀測對象的個體差異。為了判斷混合效應模型是否符合本研究，以變截距固定效應模型為參考，構建F 檢驗，求得式2 對應F 值為19.48，式3 對應F 值為10.86，均大于5%置信水平時的臨界值1.473.從而混合效應模型被排除了。

混合效應模型被排除之后，開始對比固定效應模型與隨機效應模型哪一個更合適。如果豪斯曼檢驗不能拒絕隨機效應模型，那么在“短板”（截面個體數目大于觀測期）情形下優先使用隨機效應模型，否則選用固定效應模型。

（一）出口模型的選擇、計算和分析

本次研究使用的計量軟件是Eviews 8.0。以式2 為基礎，適當增減變量數目，比較回歸結果以便尋找最適合模型。計量時采用隨機效應模型并對回歸結果進行豪斯曼檢驗和單位根檢驗。最后，由于Eviews 8.0 對隨機效應模型采用GLS 回歸，因此異方差問題無須考慮。

表3 云南對外出口隨機效應模型實證結果

回歸結果顯示模型2 應該被排除，它是幾個模型中唯一沒有通過豪斯曼檢驗的，證明如同模型2那樣的設置情形下不應該使用隨機效應模型，而且該模型中貿易對象國的城市化水平以及自由貿易協議政策效應均是不顯著的。其次，有理由證明，模型1 對應的回歸并非是理想的。這個回歸太簡約了，它忽略了對象國的城市化效應、自由貿易協議政策效應以及對應的交叉效應，導致的結果就是擬合程度遠比不上式2，這一點可以從兩個回歸的調整R2和殘差平方和上看出來。因此從擬合效果上，將模型1 排除。然后是式2，它通過了豪斯曼檢驗和單位根檢驗，而且擬合程度比模型1 和模型2 都好，但是對象國的城市化效應這一項卻是不顯著的，為此增設了模型3，該回歸方程與式2 完全相同，除了刪除了Urbit這一項。回歸結果顯示，除了截距項之外，所有參數都是高度顯著的。然而擬合效果上卻遜于式2。鑒于此，最終還是選擇式2 作為最終的估計模型。

在式2 中，模型顯示，對象國的總產出每增加1%，那么云南的對外出口就會增加0.382%；而云南的總產出每增加1%，對外出口就會增加1.06%。總的來說，伴隨總收入的增加，對象國對云南產品的需求呈現出缺乏彈性的特征，而云南的出口對自身總產出近似單位彈性。lndisti符號符合預期，而且表明出口對距離是富有彈性的，這一點表明了云南的地理條件較差，不便捷的交通條件或者說是變化多樣的地形地貌強烈地阻礙了云南對外出口貿易。marnumt代表的是云南邊境經濟合作區的個數，之前曾說明，用它來表明GMS 效應。此處的表達形式顯然是半對數形式，這表明在現有的政策安排下，每增加一個這樣的邊境經濟合作區，將會促使相應的出口貿易額增長速度提升約35.1%，這是一個十分了不起的政策效應。不過需要說明的是，模型使得所有截面對象都有相同的參數，因此這一結果需要謹慎解讀。

lnrailwayt項因為符號與預期相反而被標注為黃色。回歸結果表明鐵路里程每增加1%，那么出口額將減少2.556%，這顯然顛覆了之前的預期。有兩個可能的猜想用來解釋這個悖論。

第一種猜想認為交通運輸條件的改善（鐵路里程數的增加）導致云南與其他省份的經濟聯系更緊密了，這導致部分原本出口到貿易對象國的商品“出口”到了其他省份。這種情形類似于國際經濟學中提到的“貿易轉移”。圖1 中，外貿依存度（%）即進出口占GDP 的比重（用百分比表示）；出口依存度（%）則是出口額占GDP 的比重（用百分比表示）。這兩條曲線支持了這種猜想，隨著時間的推移，云南每增加1 單位GDP，來自對外貿易貢獻的份額在不斷縮小。兩條曲線在時間軸上的變動趨勢恰好與鐵路里程數逐年增加的變動趨勢相反。云南是一個資源大省，工業品以礦產品初加工為主，處在產業鏈上游，與東部沿海地區確實存在產業互補的可能。因此不能拒絕第一種猜想。

圖1

第二種猜想認為交通運輸條件的改善導致其他省份對云南主要貿易對象國的出口份額增加了，同時云南的出口份額下降了。為了驗證這種猜想，選擇越南、老撾、緬甸與泰國四個東南半島國家作為檢測對象（便捷的鐵路運輸條件，最有可能對上述四個國家的出口產生影響）。在確定了對象國之后，選取云南出口占中國對上述國家出口的比重作為因變量，選取云南鐵路里程數的自然對數作為自變量（即表4 中X1），觀察回歸后系數的正負。

表4 檢驗結果

這種簡單的線性回歸，可通過Excel 來實現：

檢驗結果顯示：云南對緬甸出口所占的份額與鐵路里程是負相關關系：如果鐵路里程變動1 個單位，那么云南的份額將下降10.25%，這一結果在10%的水平上是顯著的。云南對越南出口可做類似解釋，而且這一結果是在5%的水平上顯著的。老撾和泰國的斜率項均為正，但是這兩項均未通過t 檢驗，可能對這兩國而言鐵路里程不是影響云南出口份額的主要原因，又或者其他因素強烈干擾了分析。

綜合以上分析，兩種猜想的可能性都存在，但尚不知道那一種的效果更強一些。但是兩種猜想代表的含義截然不同。第一種表明，基礎設施的改善確實有利于提升云南開放水平，只不過這種開放是朝著國內方向進行；第二種猜測則暗示云南基礎設施的完善反而導致其處于不利的競爭位置，其他省份的出口品擠占了原本屬于云南的份額，導致云南進一步邊緣化。

關于自由貿易協議的政策效應，可將FTAi、argrt*FTAi、indurt*FTAi、Urbit*FTAi幾項一同結合起來分析。首先可以看出，自由貿易協議總的效應是正的，而且高度顯著。進一步地分產業來看，如果貿易對象國簽署了協議，那么云南農業產出份額提升1 個百分點，云南對外出口增速將下降13.41 個百分點；如果云南工業產出份額提升1 個百分點，云南對外出口增速將下降10.62 個百分點。這表明來自云南的農產品和工業品并不契合貿易對象國的需求。因為東南亞國家相較而言更擅長提供農產品，故而第一個交互項為負在情理中。在對外貿易中工業品出口主要以制造業為主，因此更精確地講，與其他簽約國和本國其他省份相比，云南提供的制造業產品缺乏國際競爭力。最后一項可以提供佐證，當簽約國的城鎮化水平提升1 個百分點，那么云南對其出口增長速度反而下降1.54 個百分點。表明云南省的制造業產品不能滿足簽約國更高級的消費需求。

與固定效應模型不同的是，隨機效應表明的是那些與解釋變量不相關的未知因素綜合起來的效果。而豪斯曼檢驗的本質就是意在檢測這些未知的效應是否與人們所辨別出來的解釋變量無關。這樣，人們承認了自己的無知，而不再是單單通過一個截距項來將這種無知歸納為截面對象的“秉性”或者特質。這些未知項可能包含了人文地理上的親密性，也有可能表明了產業分工上的緊密性甚至有可能代表了云南與其他省份在該國競爭時的優劣程度等等不一。從本文分析角度來看，這種個體效應在一定程度上體現了云南出口品代表的產業與貿易伙伴的產業結構關系。如果彼此趨同，那么競爭將超過合作，個體效應將呈現負值；如果彼此互補，那么合作超過競爭，個體效應將呈現正值。依照該思路，可以發現，與云南（出口）產業互補的貿易對象有香港、美國、緬甸、印度和印度尼西亞；而呈現競爭的貿易對象有越南、泰國、老撾和馬來西亞。此外還有韓國、日本和英國個體效應也呈負值，這可能與這三個國家在農產品方面的貿易保護政策有關。

（二）進口模型的選擇、計算和分析

遵循同樣的思路，利用隨機效應模型式3 回歸，得到結果如下：

之前曾經論述到，“短板”情形下優先使用隨機效應模型，然而回歸結果令人不得不重新審視這種決定。如表5 所示，能納入選擇的只有模型1 和模型2，其余兩個模型均未通過豪斯曼檢驗和單位根檢驗。事實上，一旦存在交互項，豪斯曼檢驗就會拒絕隨機效應模型。這表明隨機效應和交互項存在關聯性。于是，本來被寄予厚望、考慮到交叉效應的式3就被迫排除了。另一方面，模型1 和模型2 擬合程度實在太差了，因變量10%的變動原因都未能得到解釋，關鍵的變量，例如對象國的GDP，也是不顯著的。為此，寧愿舍棄距離序列所表達的信息，利用固定效應模型重新回歸。

表5 云南對外進口隨機效應模型實證結果

具體的，首先將回歸方程表達為式（4）所示，然后在估計時為了剔除潛在的截面異方差性，選擇截面加權回歸。而lnGDPt-lndisti的處理形式正是因為距離項是固定不變的，在固定效應模型中單獨羅列總是會提示共線性問題（Eviews 和Stata 軟件包均是如此）。

回歸結果如表6 所示。

表6 云南對外進口隨機效應模型實證結果

模型1 和模型2 在式4 基礎上分別刪除了云南城市化水平和自由貿易協議項。前者導致“鐵路里程”符號錯誤且不顯著，后者同樣導致了城市化水平和自由貿易協議交互項不顯著；另一方面，從殘差平方和也可以看出二者擬合效果比不上式4 模型3 在式4 基礎上新增了城市化水平和GMS 效應的交互項。這一項整體上改善了模型效果：該項自身是高度顯著的，除了Urbt*argrit一項和式4 一樣在10%水平顯著，其他項均在1%水平上高度顯著。且在調整R2以及殘差平方和上均優于式4。這表明模型3 才是最適合的。

回歸結果顯示，不論是云南的總收入還是對象國的總產出，均對進口有顯著的促進作用；交通設施的改變以及自由貿易協議的政策效應也能夠促進進口。此外，模型還表明云南城市化水平提高之后會產生兩種不同的效應。一方面，人們更愿意優先從國內獲得高檔商品而不是依靠進口，這一點從Urbt項為負且高度顯著即可看出；另一方面Urbt*marnum為正且高度顯著表明在合適的貿易安排下云南城鎮化水平提升對其進口有促進作用。這或許表明了一種情況，當云南城市化水平提高之后，越來越多的人消費層級提升，對于具有異國情調的商品更感興趣，而邊境自貿區的設立，使得這種需求得到了滿足。當這一因素沒有被明確地表達出來時，該因素只能被分配在殘差項和截距項中。反之，當它被表達出來之后，截距項上表達出來的更多的是截面個體的特性。同之前分析的相仿，如果將這一特性視作是貿易對象國出口品所代表的產業與云南產業的結構關系，可以發現，東南亞國家出口品所代表的產業結構與云南趨同，巴西、智利、沙特、南非以及秘魯等國家與云南互補，而后者主要提供礦產能源、漁業和畜牧業產品。

六、結論與建議

本文基于擴展的引力模型，利用合適的面板數據回歸方法對2006—2018 年云南與14 個重要貿易伙伴的進出口貿易進行實證研究，得出的結論和建議如下：

（一）結論

1.云南對外開放主要方向是東南亞地區。隨著時間推移，云南省進出口越來越集中在東南亞地區。這有地理環境方面的因素，也有國家政策以及云南自身發展戰略方面的因素。但是云南與東南亞地區的貿易伙伴產業結構沒有體現出很好的互補性，不論是出口模型還是進口模型，在個體效應上均暗示云南與東南亞地區產業結構競爭多過互補。

2.自由貿易協議與代表GMS 合作的跨國經濟合作區均有利于云南對外開放。將自由貿易協議與云南產業結構交互項剝離出來，可以看出自由貿易協議的促進作用；跨國經濟合作區不論是在進口模型還是出口模型，都體現出來了明顯的促進作用，這代表云南結合實際進行制度創新是有明顯效果的。但自由貿易協議有關交互項表明云南目前缺乏高技術高附加值的產業，云南制造業產品不能滿足簽約國消費升級的需要，在國際貿易中不具備競爭優勢。

3.經濟發展能促進對外開放。本文用總產出和城鎮化水平來代表經濟發展。總產出促進了出口和進口，且就云南省情況而言，總產出對進口的促進作用遠勝過出口。城鎮化水平的提升帶來的效果可以在出口模型中得到展示。借助于有效的貿易安排，人們增加了對鄰國特色商品的購置。

4.以鐵路為代表的基礎設施對云南出口帶來負的效應。這可能源自兩方面的原因：一方面，交通設施的便利導致云南與其他省份產生更緊密的經濟聯系，這可以視作是“貿易轉移”；另一方面，其他省份借助便捷的交通條件，搶占了貿易對象國原本屬于云南的市場份額。目前兩種效應的大小尚不清楚，但代表的含義卻截然不同。云南省應重點關注第二種可能性。

5.制造業不發達是目前阻礙云南對外開放最主要的因素。這一點在出口回歸模型中體現得尤為明顯。indurt*FTAi項顯示，在商品能夠更自由流動的情況下，云南制造業缺乏競爭力，Urbit*FTAi則表明，其產品類別難以滿足貿易伙伴更高級的消費需求。結合上一條，云南省似乎更多的扮演著通道角色，自身在“一帶一路”產業鏈上的角色頗為尷尬。

（二）建議

1.擴大邊境貿易區的規模、數量和合作內容。“姐告—木姐”“磨憨—磨丁”“河口—老街”3 個跨國經濟合作區有很強的政策優惠、制度創新色彩，且由兩國共管，能夠體現出來較高的合作層次。實證結果顯示，這種高層次的合作安排對于云南對外開放有明顯的促進作用。云南省可以考慮對其他口岸采取類似思路擴充合作范圍：完善口岸基礎設施，增加口岸職能（不僅僅用于邊境貿易），擴充地理空間，豐富產業布局，鼓勵雙邊產業組織交流合作并積極與鄰國交流協商，組織行之有效的管理方式，深化制度安排。

2.加快昆明至瑞麗、畹町、河口等邊境城市的經濟走廊建設。現階段，跨國經濟合作區的設立和運作主要是以邊境城市為主展開的，這些邊境城市經濟規模小、產業基礎薄弱的現實情況制約著合作區的發展。昆明具備先進的技術條件和產業資本，有能力依靠擴散效應帶動其他城市發展，從而以點帶線、以線帶面，形成對外開放合作的新格局。概括地講，云南省應做好3 個方向的經濟走廊建設。應重點關注以下布局：（1）昆明—越南河內經濟走廊方向：涉及昆明、玉溪、蒙自、個舊、河口、文山、老街等7 個重要節點地區以及“昆明—玉溪—蒙自—河口—河內”高速公路和鐵路、紅河航運等，在產業方面考慮煙草種植與加工、鋼鐵、建筑材料、磷化工、農業（糧食和高效農業）、生物資源等具體產業領域。（2）昆明—泰國曼谷經濟走廊方向：涉及昆明、玉溪、思茅、景洪、磨憨等5 個重要節點地區以及“昆明—曼谷”公路和高速鐵路、瀾滄江—湄公河國際航運等，在產業方面可布局特色旅游、林產業、農業（糧食、茶、天然橡膠、甘蔗）、熱帶生物資源開發、水電開發、商貿物流、建筑材料等具體產業領域。（3）昆明—緬甸仰光經濟走廊方向有昆明、大理、保山、瑞麗等4 個重要節點地區以及“瑞麗—木姐—曼德勒—馬圭—皎漂”準軌鐵路“瑞麗—八莫—伊洛瓦底江”國際航運等，在產業方面可考慮文化旅游、商貿物流、生物制藥、冶金、有色金屬加工、農業生產（糧食、特色產品）、水電開發、建筑材料等具體產業領域。

3.加快產業升級步伐，重點打造八大特色產業。打造高技術、高附加值的產業群是目前云南提升開放水平的重中之重。云南結合自身稟賦優勢、產業現狀以及自身戰略位置，重點攻堅生物醫藥和大健康產業、旅游文化產業、信息產業、物流產業、高原特色現代農業產業、新材料產業、先進裝備制造業、食品與消費品制造業等八大產業。上述產業群中，高原特色現代農業產業、新材料產業、先進裝備制造業能與東南亞國家形成產業互補，形成協同發展的良好局面，從而實現國外方向的開放；生物醫藥和大健康產業、旅游文化產業有利于打造城市名片，帶動餐飲住宿等行業的發展，這將帶動云南向國內方向的開放；此外，新材料產業、先進裝備制造業、信息產業、物流產業、食品與消費品制造業應秉持著“引進來與走出去相結合”的理念積極與國內發達地區接洽，引進新的產業技術和經營理念，憑借優越的地理位置在產業鏈上獲得有益的分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