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的魚竿

呂宇涵

小河的水向時間的盡頭流淌，再也沒有回頭。

我走進他的房間，看見那根魚竿沉默地斜立在門后，露出修長的黑色竿身，上面蒙了一層薄薄的灰。自從那條小河消失后，姥爺已經不再把玩這根魚竿了，一直把它擱置在角落里，似乎是忘了。

姥爺病了。他靠著床躺著，背挺得很直。見我來了，他慈愛地笑著，臉上的皺紋生動了起來。我想起小時候，跟著姥爺去釣魚。黑色的魚竿橫在他寬大的肩上，微微晃動，攪得陽光四處傾瀉。

來到小河邊，他放下手中的板凳，我拍拍褲子坐下去。我靜靜地看著，看水上蜻蜓點點，看岸邊蘆葦彎彎，看他眼神專注。不知不覺，我竟睡著了，耳朵里是蟲鳴鳥語，鼻尖上是青草的清香……

一覺醒來，暮色將至，陽光溫柔地籠罩著大地。我揉揉眼睛，看見桶里已經裝滿了魚，銀色的魚鱗閃耀著。姥爺已經收了魚竿打算起身。黑色的竿身泛著水光，像饜足的小獸一般精神。

我一直相信那根魚竿是有魔法的，它可以催眠，可以在我睡著的時候變出許許多多的魚。如果真是這樣，那姥爺一定是神奇的魔法師。我看過許多動畫片，他同里面的魔法師一樣，有著花白的胡子、慈祥的笑容。

直到6歲那年，我和姥爺在河邊看著施工隊一點一點地將小河填滿，目睹清涼的水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抿著嘴，一言不發。他一只手緊緊地牽著我，另一只手握著魚竿。魚竿依舊筆直，只是少了光澤。

數不清有多少個日子，他喃喃 ：“等你長大，一定要找一個臨水的地方居住，把我也接過去。”

姥爺的魚竿仍在角落里，靜靜地守著記憶里的小河和姥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