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塔園

羅龍邦

在我的記憶里，冬天是下過大雪的，可從未有過像今年這樣的頻繁。剛晴了兩日，以為天氣要轉好，可到了第三日清晨，打開窗簾去看，只見雪花紛飛，窗外又漫天的素白了。

雪大路滑，本不宜出門，最好是能坐在空調房里，取著暖，讀書寫作。可我坐不住，下了大雪，我就一個人徒步到塔園里，看看別樣的風景。

打我記事起，這里便突兀著一座塔。聽人說始建于宋代，每日只見陸陸續續地有人來焚香磕頭。那時年幼，感受不到這塔的份量。等到大了一些，這里以塔為中心修建了一座寺院：寶嚴禪寺。再后來，不知何故，又遷出了寺中的和尚，將寺院改成了公園。修繕了塔身，整治了環境，禁止了焚香燒紙，這里便儼然城市中的一片凈土了。

塔體寬厚，塔檐卻較為短窄，雪落人間，它不會像樹木一樣，積上一身的縞素。仰目去看，只見它迎風傲立，顯出蒼茫無盡的姿態，仿佛一個偉岸的孤勇者，在獨面這凜冽的冰寒。或者說，它更像一位老人，有著白發，皺紋，以及面對歲月更跌的靜默……

踏雪南行十余步，是抗戰陣亡將士公墓。紀念碑有一人高，無數的雪花飄落到上面。天寒多時，碑面已有了曲折的冰痕：

“師于民國卅年一月二十八日，以遂平為警戒地區、西平為防御地區，與大舉北犯之敵激戰兩晝夜，血肉相博，山川震眩……”

雪沙沙地落著，駐足于此，看碑文默默描繪著慘烈的過往。我的身邊仿佛有無數的英靈，像這古塔、石碑一樣，在風雪中屹然挺立。而我，我們，就像是冰雪下的草籽，不久以后，便要在陽光下顯出郁郁的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