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評價文體學理論淺析埃爾莎的“圣母”形象*

楊丹丹

（西安科技大學高新學院,陜西西安 710000）

在系統功能語言學人際功能研究的基礎上，馬丁等語言學家提出了評價理論，該理論主要涉及態度、介入和極差三個范疇。其中，態度是指說話人的情緒和情感反應，是對“他人行為的評判和事物欣賞”，體現說話人個人情感，是評價理論的核心，因此本文將僅對埃爾莎的態度資源進行深入分析。

態度系統以心理學、倫理學和美學為基礎，主要由三個次子系統構成，即情感、判斷和鑒賞。情感是說話人對“行為、文本、過程”做出的積極或消極的反應，表現語言使用者高興愉悅或者痛苦難過等情緒；判斷分為社會評判和社會約束，前者體現評價對象的“尊嚴和行為特征”是否符合常規、能力如何以及是否可靠。后者與法律和道德傳統相關；鑒賞是從美學范疇和“社會評價”的非美學范疇對事物進行積極或消極價值評估。

一、未知時：積極向上，尊崇丈夫

基于上述理論，本文將深入分析《無窮的歲月》中埃爾莎在未知丈夫出軌時、被告知時和知曉實情后的態度資源，探索奧尼爾塑造其“圣母”之路。

表1是埃爾莎未知丈夫出軌時的態度資源分布，主要體現在戲劇第一幕她和露西討論自己病情和她丈夫約翰的對話中。

表1 埃爾莎未知丈夫出軌時態度資源統計表

從數據分布來看，埃爾莎的積極態度是消極態度的兩到三倍。其中情感資源的積極態度占26.8%，消極態度占8.9%，表明埃爾莎比較滿意自己的現狀。例如：

1 JOHN-…She’s been wanting to hear the rest of it.

2 She is thirty-five but looks much younger.She is beautiful with that Indian Summer renewal of physical charm which comes to awoman who loves and is loved.

3 ELSA-…(a look of devoted affection lighting up her face.)

4 ELSA-Oh,the same peaceful routine—going to a concert now and then,reading a lot,keeping house,taking care of John.

例句1中埃爾莎說道“渴望”聽約翰創作的故事，表明她很尊崇、支持丈夫的工作；例句2的旁白中寫道埃爾莎與丈夫“兩情相悅”，表明埃爾莎的婚姻生活幸福；例句3、4中描寫的是埃爾莎“平靜的日常生活”，“打理家務”，“讀書”，“照顧約翰”等，表明埃爾莎很享受自己目前的生活狀況。

再看埃爾莎的判斷資源，積極資源占16%，消極資源7.1%，表明埃爾莎的言行舉止符合1930s美國社會要求女性忠實于婚姻、家庭和丈夫的倫理道德觀念、對上帝虔誠的宗教信仰以及具有值得信賴的個人品質。例如：

5 JOHN-…No,their piety had a genuine,gentle,mystic quality to it.Their faith was the great comforting inspiration of their lives.

6 ELSA-…I’m just getting over flu.

7 LUCY-…You somehow manage to live in some lost world where human beings are still decent and honorable…

從例句5中可以看出，宗教信仰可以為埃爾莎的生活帶來“慰藉”，在約翰眼中，埃爾莎是一位“虔誠、和善又神秘的”教徒；第6、7句中又論述道埃爾莎不僅與病毒作斗爭，在這個令人迷茫的世界努力生活，還一直保持著人類最初的“寬厚與高貴”。可以看出，埃爾莎從社會倫理角度來講是一位非常有韌性毅力、可靠上進且信奉上帝的傳統女性。

除此之外，從美學角度對埃爾莎的鑒賞資源進行分析，能使人物塑造更加飽滿。從表1可以看出這一階段有關埃爾莎鑒賞資源的積極評論占28.6%，消極12.5%。表明埃爾莎是一位具有魅力的女性。例如：

8 ELIOT-…I thought you’d got that out of your system long ago when you married to Elsa …

9 JOHN-Well,I thought I might as well do something with all this leisure…

10 JOHN-She was a wonderful woman,a perfect type of our old beautiful ideal of wife and mother.

例句2的雙下劃線部分可以看出，埃爾莎外形年輕貌美、令人著迷；例句8、9艾略特和約翰的對話中可以推斷，婚后的埃爾莎讓約翰在精神上得到了放松，讓他的創作文思泉涌；其次，約翰高度贊美埃爾莎是一位“完美的、符合傳統審美的理想妻子和母親”。由此可以分析得出，埃爾莎是一位兼具外在氣質和內在修養的傳統女性。

由于此階段有關埃爾莎的消極態度資源均與其病情相關，且占比較少，此處不做深入分析。總而言之，通過分析埃爾莎在未知丈夫出軌時的態度資源分布及其這些詞匯短語所蘊含的人際意義，可以得出埃爾莎在別人眼中是一名漂亮有魅力且信仰虔誠、尊崇丈夫、生活幸福的典型傳統女性。

二、獲悉時：消極崩潰，愛意盡失

表2是埃爾莎知曉丈夫出軌時的態度資源分布，主要體現在戲劇第三幕約翰通過敘述自己的故事創作向埃爾莎坦白自己的婚外情中。

表2 埃爾莎獲悉丈夫出軌時態度資源統計表

從數據分布來看，埃爾莎的消極資源占比遠勝于積極資源，尤其此時情感資源中的積極態度比率為零，能更明顯地反應出埃爾莎此時情緒已經崩潰，無法接受現實。例如：

11 ELSA-(stares at John as if he had become a strangera look of sick repulsion coming over her face)John! You’re disgusting! (She shrinks away from him…)

12 ELSA-(starts-then tensely) …

從例句11可以發現，約翰對埃爾莎來說已經形同“陌生人”，會讓她感到“惡心”，本能想要“避開”他。除此之外，第四幕中描寫埃爾莎對約翰不滿失望的副語言也反復出現，例如“startledly”“frightenedly”“bitterly”“distractedly”等。另一個能從側面反埃爾莎對約翰氣憤吃驚的就是她的說話語氣，以例句12為例，奧尼爾在句子后面加上了感嘆號，這也進一步表明埃爾莎對丈夫和婚姻的滿意度全無，她不再對丈夫尊崇，而是對他呵斥，甚至讓他“閉嘴”。當埃爾莎的心理安全防線崩潰后，她也失去了理智，幸福不在，而約翰她“永遠也不會原諒”。

雖然埃爾莎的個人情緒已經走向極端，但個人修養讓她依然謹遵社會評判和社會約束，在消極態度和積極態度之間達到動態平衡。例如：

14 ELSA-…Oh! (trying to control herself)…

15 ELSA-(stares before her,not seeming to have heard this last—…—as if she were talking aloud to herself)…

16 ELSA-(strangely serious and bitterly mocking at the same time)…

17 ELSA-…But I have never had any God,you see—until I met John.(She laughs hysterically—then suddenly forces control on herself and gets shakily to her feet.) I’m sorry.I seem to be talk nonsense.My head has gone wooly…

從例句15、16可以看出埃爾莎在得知實情時表現得有些“怪異”獨特，在跟人交談時置身事外、自言自語。從社會評判角度來講，埃爾莎的這些行為已經偏離了正常人的形態。例句17中甚至聲稱自己“從未信仰上帝”，這與當時的社會倫理道德是相悖的。但在例句14、17中，她又努力控制自己的不當言行，為自己愚蠢行為和話語道歉。由此可以看出，從社會倫理角度來講埃爾莎雖然已經不是一位恭順謙卑的妻子和母親，但依然是個有底線、心存信仰的普通人。

上述結論也可以從其他人對埃爾莎的美學評論中得到證實，在她的鑒賞資源中，消極態度占33.4%，積極態度僅2%可忽略不計，這也說明埃爾莎的魅力不再。例如：

18 JOHN-…His love made him feel at the mercy of that mocking Something he dread.

19 LOVING-…That had again let love put him at the mercy of life.

20 Elsa’s face is pale and set,her eyes have a bewildered,stricken look.

21 Her face pinched and drawn and pale,with flushed spots over the check bones,and her eyes are bright and hard.

第18和19是約翰和其分身洛文對埃爾莎所給予他幸福和愛的消極估值，他感覺自己“受制于生活”，在自己“畏懼”的氛圍里生活。例句20、21是從第三者反應的角度對埃爾莎進行評價，可以看出她已經不具有吸引力，面容慘白、眼神呆滯、毫無活力，讓旁觀者對她產生消極感情。綜合上述實例分析，埃爾莎的由內而外的吸引力已經不復存在，沒有了往日的姣好面容，也無法給予丈夫精神上的支持。

得知實情的埃爾莎整體形象不再具有令人著迷的辨識度和魅力，對丈夫和家庭的精神支撐也被貶低的一文不值，此時的埃爾莎只是一名僅靠社會規則和倫理道德約束的普通女性。

三、知情后：包容原諒，人格升華

表3是埃爾莎原諒約翰婚外情的態度資源分布，主要體現在戲劇的第四幕，約翰在十字架前與洛文合體，重建信仰，潛心懺悔并贊美埃爾莎對自己的幫助。

表3 埃爾莎原諒丈夫出軌時態度資源統計表

從數據分布來看，此時埃爾莎鑒賞資源中的積極資源占比遠勝其他資源，這也證明對埃爾莎的評價已經從物質和社會倫理角度轉到美學角度，其人格得到升華。其中，情感資源中積極和消極態度占比基本持平就可以證明這一點。例如：

22 …in a tone of despairing bitterness.

23 ELSA-(suddenly moans frightenedly) No,John! No!

24 ELSA-(relieved) Oh.(She smiles faintly.) …I understand now.I love—I forgive…

奧尼爾年輕時因為父母的遭遇所以追信尼采“上帝已死”的說法，摒棄了自己的宗教信仰，認為大自然具有神秘的力量，上帝存在于大自然中。戲劇第四幕中，埃爾莎因不堪忍受丈夫婚外情的事實獨自一人外出淋雨，其實也是一種在大自然中重新追尋信仰的行為。例句22和23是埃爾莎在淋雨前的消極情緒表達，依然對丈夫的行為不滿、震驚、痛苦。例句24是淋雨后的積極情緒表達，整個人仿佛得到洗禮，不再維持之前對約翰緊張厭惡的情緒，而是得到“解脫”，因愛原諒約翰所有行為。埃爾莎將過去的難過痛苦全部擺脫，用“微笑”迎接新的幸福生活。

由于判斷資源和消極鑒賞資源占比太少，此處不做深入分析，只研究占比高達59.3%的積極鑒賞資源。此階段的積極鑒賞資源大多分布于埃爾莎原諒丈夫后，約翰對其價值的贊賞。例如：

25 JOHN-(longingly) Elsa and I—forever beyond fear.

26 JOHN-…Mercy! Forgive!

27 JOHN-…the Resurrection and the Life,and he that believeth in Thy Love,his love never die.

從約翰的話語中可以看出，埃爾莎對他的原諒讓他克服了“畏懼”，相信上帝是博愛的，也讓約翰“重獲新生”，相信上帝的愛會一直賦予自己。最后他與洛文合為一體，找回信仰，繼續生活在充滿愛的世界。在此階段，埃爾莎的價值已經不僅限于之前對約翰工作和精神上的支持，而是讓他獲得啟示，重獲新生。

基督教教義中，圣母瑪利亞具有“贖罪、懺悔的道德理性”，擁有“博愛、寬恕等人道主義精神”，以及“使人性圓滿、超越與升華的啟示性”。從本體論意義上來講是“拯救人的一種活動”；從宗教角度來看是擺脫舊我，創造新生；從倫理學角度來講是“健全的自我人格的塑造和升華”。本文中的埃爾莎起初也只是一位符合傳統審美、恪守社會道德倫理的典型女性，但當她沖破自己的觀念枷鎖，原諒出軌的丈夫，讓他重新找回信仰的時候，她的人格也得到了升華，是一位為了丈夫和家庭而存在于現實生活中的“圣母”。

結語

奧尼爾對他的母親感情復雜，對他而言，女性就應該如同埃爾莎未知丈夫出軌時一樣，端莊大方、尊崇丈夫、博愛仁慈并且恪守倫理道德。同時，由于奧尼爾個人信仰的原因，他也希望女性具有“圣母”精神，能使人得到救贖、寬恕和原諒，像埃爾莎那樣在自己的人格得到升華的同時，也讓身邊的人獲得新生。這也正是奧尼爾將埃爾莎塑造為“圣母”形象的現實意義所在。除此之外，文學作品中每個字詞的選擇都服務于作者的創作意圖，從評價文體學角度對《無窮的歲月》中埃爾莎的“圣母”塑造歷程進行研究，能夠從其情感情緒、社會判斷和美學鑒賞多方面反應人物特點，使人物形象更加立體飽滿；另外，通過量化與質性分析研究相結合研究能使文學批評更加科學，也能為文學研究提供新的研究思路，為文學與其他學科的跨學科研究提供一定的啟示。但評價文體學理論的使用多體現的是讀者的主觀意愿判斷，因此，要得到更加科學的結論，還需要進一步建立語料庫等資源進行深入對比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