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書名:《巫儺之祭——文化人類學的中國文本》
作者:孫文輝
出版社:岳麓書社
ISBN:978-7-8066-5743-0
出版時間:2006 年7 月
定價:38 元
大儺是秦漢時期在臘日前日,通過聲勢浩大的擊鼓,來驅逐“疫鬼”、迎接新年的一種典型辟邪風俗,也是漢代頗具影響力的打鬼邪儀式。先秦時期,人們妄以巫術支配命運,戰國時期又以楚國巫風最盛,漢在繼承楚“好巫信鬼”后將其進一步發展,從而初見辟邪風俗端倪。這種風俗又在泛濫的迷信思想和修仙思想影響下,加快了發展速度。這一風俗的興盛在已出土的大儺儀式漢畫中得到印證。筆者將結合《巫儺之祭——文化人類學的中國文本》,從出土的大儺儀式漢畫中,探析其蘊含的宗教人類學義理,希望為這一領域的研究提供參考價值。
2006 年岳麓書社出版的孫文輝所著《巫儺之祭——文化人類學的中國文本》一書,以流散民間的儺戲手抄本為基礎,通過大量的田野考察、資料收集,并與世界性原始文化研究相結合,為我國儺文化研究事業停滯不前的尷尬局面帶來新機,也對該領域出現的“偽民俗、假學術”現象起到糾偏的模范作用,更是將大儺儀式表面化、碎片化的研究進行有效銜接,極大還原出其真實而又深刻的儀式意蘊。
漢代人認為“人死輒為神鬼而有知”,將災難、疾病的發生歸結于鬼蜮作祟,對鬼神的靈魂不滅更為信仰。大儺源于熊圖騰崇拜下的原始舞蹈。在氏族社會,氏族成員以舞蹈形式感受圖騰指引下的辟邪觀念,后逐漸將其由宗教儀式轉變為民俗沿襲下來。又因黃帝號有熊氏,漢代便將其刻畫在墓中,以此除疫鬼、受庇護。在出土的漢墓畫像中,伴隨的言表銘文詳細記錄了癘疫大規模地兇猛傳播、快速吞噬著尋常百姓和鼎食之家。因其面積廣、頻率快、影響深,致使民間處處彌漫著恐慌、凄涼之景。為祭奠亡靈、告慰生者,游離于生死線上的生者將大儺儀式作為自我拯救的稻草,舉辦儺儀成為他們對消災祈福美好愿景的信仰。除了儀式步驟越發隆重外,方相氏行頭也發生改變,從“掌蒙熊皮”演變為“蒙熊皮”,意為全身蒙著熊皮,這是打鬼儀式中人神關系的重要紐帶。當時盛行厚葬,由此民間將大儺儀式中的打鬼作為畫像題材繪進漢畫之中,漢畫墓又以南陽的為甚。南陽漢畫墓雖沒有完整的儺儀圖,但幾乎都與驅邪相關,常見的有神獸驅趕鬼怪、打鬼頭目方相氏等。除此之外,不乏具有豐富形象的翼虎吞妖魔的畫像描繪,如唐河針織廠漢畫墓就刻畫出一下肢裸露妖人正被兩虎左右夾擊吞食的掙扎慘相。大儺圖對原始舞蹈和民俗儺戲起著承上啟下的關鍵性作用,雖漢畫出土具有偶然性,但它本質是時代特征的載體,側面體現出漢代宗教儀式濃厚的氛圍以及民間鬼神迷信的活躍。
出土的漢畫大儺儀式會給百姓帶來怎樣的認知傾向?十余年前,宗教人類學就有人提出“儀式形式理論”,強調凡具有鬼神等超自然現象的儀式皆是傳統套路的應用。在儀式中,最先展現出超自然能力現象的形象者被稱為施為者,顯而易見這個施為者就是方相氏。該學者認為扮演俗人的方相氏在儀式中借助熊皮、五兵等法具塑造兩位神明的形象,再通過儀式形式激起信眾情緒。整個過程的構成要素一旦出現缺失就會導致施為者身份昭然若揭,其本身不過是個身披熊皮偽裝成黃帝蚩尤的“假神”,而非真正的神明之身。因此,施為者不具備擁有超自然能力的資質,也就是說方相氏拋開大儺儀式就是非超自然能力施為者。雖我們贊揚將宗教人類學放入認知角度考察,但這一看法具有局限性。盡管施為者身披熊皮,手持五兵,但在漢代人心中他們就是擁有法力的神。從古人的角度看,祖宗崇拜與靈魂不死是密不可分的,人的靈魂就算離開肉體去了陰間,但像黃帝這樣的英雄頭領是會被引入天界修煉的,修神而歸后庇佑一方子孫后代。因此,民間會祭祀祖先并虔誠祈禱,以望得到祖先靈魂為其阻擋災難、消除癘疫、送上祝福。祖宗崇拜所蘊含的思想情感不僅構建了宗教認知基礎,還塑造出民間對超自然能力的敏感性,這種敏感性促使百姓心中有信仰,從而將方相氏與祖先崇拜相關物體關聯起來,并在儀式中展現了其功用性與實踐性。
由此得出,民眾對方相氏的認知、情感大大超越了“儀式形式理論”范疇,認為其本身就是超自然能力施為者。在民間認知傾向的驅使下,民眾具有強大的熱情與包容的態度,但凡與驅鬼邪相關的畫像都會被接納,甚至還會為牛驅邪。這種意識本身是漢代民間集體意識的真情流露,絕非是個體存在。從漢畫表現形式愈加理論化、系統化來看,民間能從癘疫重創之中,把宗教意識融入生命個體作為精神寄托,并將這種信仰具體作用于生活實踐,這為宗教人類學考察帶來極大的現實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