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外新聞媒體對中國女性醫務人員報道的修辭分析

摘要：運用肯尼斯·伯克的聚類修辭批評分析方法，對國外新聞媒體在公共衛生事件早期對中國女性醫務人員的報道進行研究，闡述新聞話語中所傳達的性別態度。對新聞語料的分析結果顯示，國外新聞媒體在報道中國女性醫務人員堅持崗位的同時，以“母親”“丈夫”及“家”三個關鍵詞為依托并運用一系列聚類詞匯，更多著重于對女性醫務人員家庭生活的報道，將中國女性醫務人員的能力限制在私人生活領域而非公共領域。這種報道方式不利于國際受眾正確認識中國女性醫務人員精湛的醫術及其為救死扶傷所作出的巨大貢獻。

關鍵詞：國外新聞媒體;中國女性醫務人員;報道;修辭分析

中圖分類號：H315?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2095-6916（2022）08-0148-04

公共衛生事件期間，醫務人員起著維護國家安全、保證民眾健康及維持社會正常運轉的重要作用。為緩解公共衛生事件，醫務人員經常被稱為“逆行者”。他們憑借自己的職業能力沖鋒在緩解公共衛生事件的前沿陣線，為挽救國家和人民的生命、財產等方面的損失作出了巨大的貢獻。在醫務人員這個群體中，女性醫務人員占據著相當多的數量并扮演著及其重要的角色。然而，在公共衛生事件發生時，新聞媒體在報道女性醫務人員如何兢兢業業、盡職盡責地將事件影響降到最低程度時，報道中也不時會傳達出對女性醫務人員職業能力弱化的傾向。本研究對公共衛生事件期間國外新聞媒體對中國女性醫務人員的報道進行修辭批評分析，旨在闡釋國外新聞媒體如何通過修辭實現影響受眾對中國女性醫務人員職業能力的解讀。

一、關于女性醫務人員的相關研究

對現有關于女性醫務人員的研究進行回顧顯示，現有相關研究主要包括四方面。第一，對女性醫務人員心理和認知世界的探索[1-5];第二，對女性醫務人員正在經歷的臨床癥狀的探究[6-12];第三，對女性醫務人員身心健康現狀的研究[13-15];第四，對新聞報道中女性醫務人員形象塑造的研究[16]。可以看出，對女性醫務人員的研究主要局限于醫學領域，而從其他視角對其進行審視的研究較少。作為醫療行業的中流砥柱，女性醫務人員在保障健康和生命方面發揮著關鍵作用。然而，對公共衛生事件期間美國主流新聞媒體對中國女性醫務人員的新聞報道分析發現，中國女性醫務人員的職業能力并未得到國際認可，而是被女性傳統家庭角色所束縛。運用伯克的聚類修辭批評分析方法，本研究探討美國主流新聞媒體對中國女性醫務人員報道上所傳遞的態度。

二、肯尼斯·伯克修辭理論及聚類修辭分析

肯尼斯·伯克指出，作為一種“誘導天生能夠對符號作出反應的人實現合作”[17]41的手段，修辭是人類“形成態度或誘導其他人采取某種行為的途徑”。修辭者通過使用諸如“演講、手勢、音調、順序、形象、態度、想法”[17]55等代表性形式實現與觀眾“同質”。當觀眾與修辭者“同質”時，他們則被激勵按照共同的態度行事。

修辭批評“是一種定性研究方法，它旨在系統地調查和解釋象征性行為和人工制品，以理解修辭過程”。進行修辭批評，批評家遵循三個步驟：系統分析作為批評行為，行為和事件作為批評對象，以及理解修辭過程作為批評目的。

肯尼斯·伯克的聚類修辭批評是一種揭示修辭者世界觀的方法。它闡釋修辭者所使用的術語如何相互聚集、相互融合并最終傳達某特定態度。在聚類修辭批評分析中，修辭批評者首先根據使用頻率和/或使用強度的原則確定文本中的關鍵詞，然后尋找與這些關鍵詞表達同一世界觀的聚類詞匯;最后，修辭批評者對文本進行分析和闡釋。通過根據“什么隨什么”“與什么相對”和“從什么到什么”[18]等概括，追蹤一部作品中的詞簇和元素列表，聚類分析使我們不僅能夠識別存在的東西，還能識別不存在的東西[19]。

三、研究方法

（一）數據收集

以“中國女性醫務人員”為關鍵詞，搜索《紐約時報》官網上2020年1月至3月有關中國女性醫務人員的報道，結果顯示有3篇相關報道。由于相關報道數量較少、篇幅較短，為確保關鍵字的確定無遺漏，本文運用手動方式對這3篇報道中的關鍵詞依據“使用頻率”和“使用強度”的原則進行篩選，最終選出“母親”“丈夫”及“家”3個關鍵詞。以下對這3篇新聞報道進行聚類修辭分析，闡釋該報紙在報道中所傳遞的性別態度。

（二）文本分析

1.關鍵詞一——母親

《紐約時報》對中國女性醫務人員報道所使用的第一個關鍵詞是“母親”。在3篇報道中，該詞共出現14次，涉及兩種語境。第一種語境為女性醫務人員對自己母親的稱呼，第二種語境為女性醫務人員面對自己孩子指稱自己時的稱呼。在第一種語境中，所涉獵的話題或是女性醫務人員描述自己的母親在自己支援前線時為自己所做的美味佳肴，如例（1）;或是關于母親為自己在前線支援時所提供的支持，如例（3）;或是關于母親為自己在受感染治療期間所提供的安慰，如例（4）。在第二種語境中，新聞報道的重點在于女性醫務人員如何向其子女隱瞞自己感染疾病的事實，如例（2）。“母親”這一關鍵詞在3篇新聞報道中的聚類詞包括“女兒”“兒子”和“孩子”。例：

（1）eating meals cooked by her mother，...Ms. Zhang picked them up from the sidewalk outside her home while her mother watched from a safe distance.（“Shaved Heads，Adult Diapers：Life as a Nurse in the Coronavirus Outbreak”.February 26，2020）

（譯：“吃媽媽做的飯……張女士在她家外面的人行道上拿起了飯，而她的母親則在安全距離外觀看”。《剃光頭，成人尿布：在冠狀病毒暴發中的護士生活》，2020/2/26）

（2）The young mothers didn’t tell their children they had the coronavirus.

（譯：“年輕的母親沒有告訴她們的孩子自己感染了冠狀病毒”。）

（3）She asked her mother for a promise：Could her parents look after her 2-year-old son if she didn’t make it？

（譯：“她向母親要求一個承諾：父母能照顧她兩歲的兒子嗎？”）

（4）On a phone call，Ms.Deng’s mother tried to reassure her that she was young and otherwise healthy，...（“Two Women Fell Sick from the Coronavirus.One Survived”.March 13，2020）

（譯：“在一個電話里，鄧女士的母親試圖讓她放心，她很年輕，身體健康”。《兩名婦女死于冠狀病毒，一名幸存》，2020/3/13）

對“母親”這一關鍵詞的聚類修辭分析表明，《紐約時報》傳達出女性醫務工作者不僅應扮演多重家庭角色，而且還應在不同場合表現出相應的女性特征的態度——作為女兒，“她”應該在父母面前展示自己的脆弱;作為母親，“她”應該在自己孩子面前展示自己的力量。因此，對女性醫務人員職業能力的報道最終成為了對女性醫務人員家庭角色的報道。

2.關鍵詞二——丈夫

《紐約時報》對中國女性醫務人員報道所使用的第二個關鍵詞是“丈夫”。在3篇報道中，該詞共出現7次，涉及4種語境。第一種語境為對已受感染的女性醫務人員告誡自己的丈夫居家所應采取的維護健康的措施的報道，如例（1）。第二種語境為對已受感染的女性醫務人員就自身健康狀況向其同為醫務人員的丈夫尋求建議的報道，如例（2）。第三種語境為對已受感染的女性醫務人員在設想自己無法康復時自己丈夫未來福祉的擔憂的報道，如例（3）;第四種語境為對女性醫務人員的丈夫為對方便妻子在家中實行隔離所主動采取的自我防疫措施的報道，如例（4）。

例：（1）After Ms.Deng was admitted to the hospital，she told her husband to take care of himself.（譯：“鄧女士住進醫院后，她告訴丈夫要照顧好自己”。）

（2）Dr.Xia asked her husband about the possibility of getting off oxygen therapy soon.（譯：“夏醫生問她的丈夫是否有可能很快停止氧療”。）

（3）her mother，Jiang Wenyan，chided her：“He’s your own son.Don’t you want to raise him yourself？”Dr.Xia also worried about her husband.（譯：“她的母親姜文燕責備她：‘他是你的親生兒子，你不想自己撫養他嗎？’夏醫生也擔心她的丈夫”。）

（4）She had to isolate at home for 14 days.Her husband and daughter stayed with her parents.（“Two Women Fell Sick from the Coronavirus.One Survived”.March 13，2020）（譯：“她不得不在家隔離14天。她的丈夫和女兒與父母住在一起”。《兩名婦女……》，2020/3/13）

可以看出，該媒體在這4種語境下對女性醫務人員的報道傳達出該“在婚姻關系中，丈夫起著主導作用且是妻子做決策的首要參考”的態度。作為妻子，“她”首先需要考慮丈夫對自己是否能繼續從事自己事業所持的態度;作為妻子，“她”在自己的生活狀態發生改變時需要丈夫給予精神支持;作為妻子，“她”需要確保自己在面臨困境時首先應該考慮丈夫未來的福祉。因此，對不同情境下女性醫務人員丈夫的報道使得受眾從對女性醫務人員職業能力的關注轉移到婚姻中女性應從屬于男性的性別等級制度的關注當中。

3.關鍵詞三——家

《紐約時報》對中國女性醫務人員報道所使用的第三個關鍵詞是“家”。在3篇報道中，該詞共出現9次，涉及3種語境。第一種語境描述女性醫務人員在前線工作期間對家的依戀，如例（1）。第二種語境為對女性醫務人員及其家屬為保護各自健康所采取的行動的報道，如例（2）。第三種語境描述女性在大多數情況下所從事的勞動，如例（3）。

例：（1）I miss home，”Ms.Zhang said.…，she is waiting out her own 14-day quarantine at a nearby hotel before she returns home to her family.（“Shaved Heads，Adult Diapers：Life as a Nurse in the Coronavirus Outbreak”.February 26，2020）（譯：“我想家，”張女士說……，她正在附近的一家酒店等待14天的隔離，然后才回家與家人團聚”。《剃光頭……》，2020/2/26）

（2）She texted her husband，urging him to wear a mask even at home，and to clean all their bowls and chopsticks...（“Two Women Fell Sick from the Coronavirus.One Survived”.March 13，2020）（譯：“她給丈夫發短信，敦促他即使在家也要戴口罩”。《兩名婦女……》，2020/3/13）

（3）And during outbreaks，when women have to give up work and income to stay home，...（“Why Women May Face a Greater Risk of Catching Coronavirus”.March 12，2020）（譯：“在疫情暴發期間，婦女不得不放棄工作和收入待在家里”。《為什么女性……》，2020/3/12）

這一關鍵詞在3篇新聞報道中的聚類詞匯包括“對患者的貼心護理”“抽血”“采集標本”“承擔護理負擔”“承擔大部分育兒責任”“構成大量兼職和非正規工人”“第一批被裁掉”“放棄工作和收入”等旨在削弱女性醫務人員在公共領域體現專業能力的表達。因此，將女性醫務人員能力的發揮局限于家庭這個私人場所體現了該媒體對女性醫務人員走出家庭、走進公共領域的一種阻撓。

五、討論和結論

本研究旨在考察公共衛生事件期間國外新聞媒體對中國女性醫務人員的報道所傳達的性別刻板觀點。通過使用一系列反復出現的關鍵詞和聚類詞匯，國外新聞媒體強化中國女性醫務人員的多種傳統家庭角色及其作為女性的脆弱的特征。通過不斷提及女性醫務人員自己的母親及其自己作為母親的事實，這些報道加深了受眾對女性醫務人員母親角色的關注;通過不斷提及女性醫務人員的丈夫，女性醫務人員妻子的角色被加以強化;通過描述女性醫務人員面臨健康事件時所體現出的脆弱，女性醫務人員的身心承受能力被加以否定，中國女性醫務人員在公共領域取得了非凡的成就。然而，這種對中國女性醫務人員的偏頗報道使得受眾將女性醫務人員的專業能力限制到家庭場合而非公共領域，對受眾正確理解女性醫務人員職業能力具有阻礙作用。伯克說道：“如果我們改變我們的行為方式，使之更符合新的含義（拒絕舊的方式，選擇新的方式作為更好的解決方案），我們將使我們自己和我們的團隊更接近美好的生活”。如果《紐約時報》能夠對女性職業能力進行正面、客觀的報道，那么國際受眾則會更接近于正確解讀中國女性醫務人員在應對公共衛生事件過程中為拯救生命所做出的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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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張麗葳（1986年—），女，漢族，黑龍江佳木斯人，博士，單位為東北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研究方向為西方修辭學、語篇分析。

（責任編輯：趙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