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密剪紙：中國剪紙百花園中的一朵奇葩

高密地處膠東半島，屬龍山文化，早在5 000多年以前，就有氏族部落在這里繁衍生息。這正是氏族社會圖騰藝術繁盛的時期，圖騰藝術中的物象開始以圖案的形式顯示意的寄寓，具象手法開始轉向意象手法，從而出現了簡練夸張的鋸齒紋、月牙紋、水波紋、弧形線、弦線、圓點等表現手法。

高密剪紙最早作為膠東剪紙的一個派系，已經初步具備了細膩的風格。漢以后，由于時代變遷、戰事頻繁，特別是明洪武初年，大批移民從山西、河南、河北等地匯集高密，并在高密安居樂業，這為高密民間剪紙藝術得以孕育奠定了基礎。

20世紀60年代以前，中國大部分地區還維持著小農經濟的生產方式。以家庭為單位的老百姓祖祖輩輩廝守在一起，傳統的節日活動總是循環往復，一個地方的民俗傳統、地域文化千百年來在當地持續而穩定地存在著。

在這樣的民俗背景下，高密百姓伴隨著當地獨具特色的生活情景創造了許多意象豐富、多姿多彩的剪紙藝術，像結婚用的雙喜、銅盆花、吊鏡花，生孩子用的紅線圈、餑餑花，春節用的窗花，喪儀用的鞋花等。因為民俗的需要，每個村莊都有這么一兩個剪紙的巧手。平時，她們自娛自樂，覺得好看，隨手剪一貼，高興就行，心里的快樂就是她們創作剪紙的動力。誰家辦事要用剪紙的時候，找到她們，她們都會欣然接受，無償贈送，民俗的需求讓這些剪紙的花樣在她們手中愉快地傳承著。

改革開放以后，中國的社會結構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傳統剪紙舊有的民俗土壤逐漸瓦解。小農經濟的生產方式和生活方式得到了徹底的改變，高密傳統的民間剪紙也不斷適應新的環境，豐厚的民俗剪紙處在了發展的關鍵時期。

在山東省政府的鼓勵和支持下，很多人為保存高密剪紙的傳統風格及培養高密剪紙的后備力量作了大量貢獻。他們經常不辭勞苦，早出晚歸、挨村挨戶地尋訪、請教，搜集剪紙花樣，掀起了當時全國特別是山東地區辦剪紙培訓班的熱潮，為高密剪紙領域培養了許多實實在在的人才。他們首先對南鄉等地區開展了撒網式的剪紙搜集工作，前后搜集了千余件傳統作品。1978-1980年，他們先后在高密城關飯店舉辦了3期剪紙創作學習班，在題材上以“新剪紙”為主。20世紀80年代初期，他們又舉辦了另外3期培訓班。從此，剪紙的培訓目標被定位于“傳統+創新”“復制老樣子，創作新樣子”，剪紙奉“剪”，顯示了其指導思路富有意義的變化。這些培訓班對高密剪紙后續的發展產生了重要的影響。

高密剪紙“粗獷之中蘊藏清秀，稚拙之中又有精巧”“線條細膩、黑白灰關系明晰”的主要傳統技藝特色被難能可貴地保留了下來，并牢固地影響了幾代人的創作準則，為高密剪紙以后的發展樹起了一面鮮明的旗幟。

為適應特殊時代的要求，培訓班在使剪紙迅速走向市場方面也發揮了重要的鋪墊作用。特別是20世紀80年代的兩次晉京展，依托民間藝術展覽這一有效的宣傳形式，使得高密民間剪紙獲得了全國性的聲譽。

剪紙培訓班的舉辦，使得高密民間藝術一時間聲名鵲起。這一藝術也因為當地人那一份對于傳統精神的守護，從此走出故鄉，走向全國，甚至走向了世界，載譽四方。

高密剪紙融南糅北、兼收并蓄，造型稚拙粗獷而不呆板，夸張變形而不失真，粗獷中見清秀，稚拙中藏精巧，簡約而不單調，質樸而靈秀，托在手上令人愛不釋手。同時，它還運用了對立統一的手法，塊與線組成黑、白、灰色調，相互襯托，對比強烈，富有韻律感。比如，剪紙“籠上蟈蟈”。生活中的蟈蟈都是養在籠子里的，可高密剪紙藝人卻別出心裁地將蟈蟈放了出來。一只看上去身壯如牛的蟈蟈，用一雙堅硬的后腿緊緊地鉤在一只精細乖巧的籠子上，雙須前伸，二目圓睜，宛如猛虎臥山崗。整幅畫面，黑、白、灰對比強烈，籠子玲瓏剔透，蟈蟈粗獷豪放，兩者渾然一體，相映成趣。

造型稚拙、風格淳樸、線條剛勁挺拔、金石味很濃，是高密剪紙區別于其他剪紙品種的一個重要特征。“八仙”是全國剪紙藝人樂于表現的重要題材。高密剪紙“八仙”有區別于其他剪紙“八仙”的風格而獨具特色。那像魚紋、網紋一樣的細線組成的金石一樣挺拔而又輕柔的衣飾，那黑黑的臉膛上神情各異的人物形象，那濃重的衣、飄逸的云、翩翩的形態，出神入化。既不像江南剪紙“八仙”那樣以輕柔的細線、手繪式的五官來表現“八仙”人物，看上去玲瓏剔透；也不像河北剪紙“八仙”那樣以塊面為主，只求整體輪廓，而無細部刻畫，看上去渾厚粗獷；又不像山西剪紙“八仙”那樣有刀劈斧鑿之感。高密剪紙“八仙”有種巧奪天工、強烈醒目而又耐人尋味的美感。

高密剪紙除了具有濃重的金石味之外，還有一種韻味。線條布局有筆墨情趣，一把花剪如一支筆，剪出的作品有“豁出去”之揮運美。那長長的“老鼠娶親”隊伍，看上去似一幅國畫長卷，浩浩蕩蕩，氣勢不凡。旗、牌、傘、扇、吹、打、樂、舞、笙、管、琴、簫，好不威風。順序全是按民間習俗結婚儀仗而排列的，又故意強化了隆重感，像皇家嫁女一樣，民俗的作用和老百姓的向往可見一斑。

值得一提的是，高密剪紙還隱含著一個有趣的文化現象，很多圖案都巧妙地借用象征和諧音來表達祝福，使作品既有美妙的視覺享受，又有豐富的感染力。如桃子象征“長壽”、石榴象征“多子”、鴛鴦象征“愛情”。在運用諧音方面也很精彩，如“三陽（羊）開泰”“六合（鹿鶴）同春”“掛印封侯（蜂猴）”“連（蓮）年有余（魚）”，等等。這種新穎的表現手法，將傳統文化融合到藝術創作中，賦予了剪紙藝術旺盛的生命力。

高密剪紙以精巧的構思見長，有濃厚的生活氣息，且寄托著人們的美好愿望，其表現的題材范圍非常寬泛，傳說、神話、故事、歷史戲曲人物、花鳥草蟲無所不包，并廣泛服務于當地風俗和人們的日常生活，被譽為“高密四寶”之一，在全國剪紙藝術中獨樹一幟。

近年來，因生活環境的改善，高密剪紙的題材品類和社會功用發生了潛移默化的變化，其傳承方式呈現多元化的趨勢，其學術及市場價值一直引發著社會各界的關注。隨著城鎮化的推進，社區樓房正在漸漸取代傳統村落的平房民居，高密剪紙的民俗功用也在不斷弱化。

高密剪紙因其自身強大的生命力，并未成為明日黃花，因其迎合了當代人裝飾家居和美化生活的需要，以及人們對吉祥納福的傳統文化屬性的審美需求，這門手工藝反而逐漸復興并蓬勃發展起來。高密剪紙是高密人民勤勞智慧的結晶，其旺盛的生命力和感人的藝術魅力將永遠伴隨在人們的生活中，給人們的生活增添色彩。

1993年，高密被國家文化部授予“中國民間藝術之鄉（民間剪紙）”稱號，剪紙藝術家創作的作品也被中國美術館、山東美術館收藏。據統計，先后共有30多位高密剪紙藝人應邀到日本、瑞士、法國等20多個國家及地區表演。同時，高密剪紙作為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項目的出色代表，以其獨特的藝術風格和文化價值，于2009年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入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作名錄。

高密剪紙是中國剪紙百花園中的一朵奇葩。素有“九穴五龍之抱流、西礫東崗之疊嶂”之稱的高密，以“南挹九嶺之秀、北瞰古城之雄”的優越地理條件，哺育了勤勞智慧的高密人民，創造了獨具特色的民間藝術。作為其重要組成部分的高密民間剪紙，以其獨特的藝術風格，自立于中國民間藝術之林，也必將流傳千秋萬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