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憂傷的云

翌平

一團烏云很憂傷，它開始四處游蕩。

它飛到一座小城上，哇哇地哭起來。它哭得太起勁兒了，人們聽到一陣雷聲，大雨落下來，淹沒了街道，淹沒了湯米家的花園。

“糟糕。”湯米喊。

“我的天。”湯米的妹妹湯勺喊。天上的雨越來越大，讓人措手不及。

烏云傷心地嗚咽著，雨水灌滿了湯米家的花園，開始淹沒湯米家的陽臺。湯米看到自己的涼鞋和湯勺的布娃娃，都在屋頂的曬臺上漂起來。

轟轟——烏云越哭越難過。

湯米跑出屋，想把晾曬的衣服收進來，那里還掛著一頂十字軍的軍帽，是他用兩個彈子球、一張大王的撲克和八枚漂亮的紐扣換來的。

現在，湯米渾身淋透了，他抱起那些衣服跑回家，然后又跑回陽臺，那里有花貓湯姆一家，七只剛出生的小貓咪正依偎在貓咪媽媽的懷里，不敢走出它們的木房子。

湯米用腦袋頂著花貓的木房子，光著腳噼里啪啦地從水里跑回來，在門口他摔了一跤，胳膊上沾滿了泥。

烏云還在傷心，湯米卻開始生氣了。

他站在烏云下面，揮舞著拳頭吼叫著。

湯米脫去一件又一件衣服，只剩下一條大號褲衩。

他戴上那頂用兩個彈子球、一張大王的撲克和八枚漂亮紐扣換來的軍帽，決心教訓一下它！

湯米舉起爺爺的魚竿，將它調整到最長，那是一根好長的魚竿啊，可以伸到煙囪上面。啪啪！湯米甩動著魚線，聲音很清脆，可還是夠不到烏云，它待在更高的地方。

烏云停頓了一下，看來它的心情好多了，可看到憤怒的湯米，它的脾氣又變得很壞，于是雷聲響起來，雨點又開始噼里啪啦地向下落。

湯米變成了水孩子，他必須張大嘴巴，才能在密集的雨絲中，呼吸到新鮮的空氣。他丟下魚竿，坐在水里想主意。

他從一只鞋盒子里找出一只彈弓，又從奶奶的倉庫里找來一袋子毛栗子。

湯米站在陽臺上，腳下的雨水淹沒了他的腳踝，四周漂著盆盆碗碗，還有他剛穿壞的涼鞋。他瞇起一只眼，雙手拉滿彈弓，瞄準烏云的肚子。

雷聲停了，雨也小了很多。

湯米口袋里的毛栗子，一發又一發地射了出去。

烏云感到肚子很癢，因為它的身體很柔軟，毛栗子會在它的身體里不停地打轉。它開始哈哈大笑起來，扭動著身體，再也無法下雨了。

烏云笑著逃跑了，樣子像一只吃了辣椒的蠕蟲。

湯米沒有放過它，跟在后面緊追不舍。他穿著大號褲衩喘著粗氣，大號的十字軍帽不停抖動。

烏云看到湯米追上來，就拼命地跑。湯米看見烏云逃走，便撒開雙腿使勁兒地追。

湯米不停地發射他的毛栗子彈，很快就打光了。盡管如此，他還是舉著彈弓，不停地擺出要射擊的姿勢。

烏云嚇壞了，它從來沒有這樣害怕過。它每次發怒的時候，看到的都是小孩子們的無奈和乞求，每當這個時候，它就很開心、很滿足。可是現在他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如果烏云能出汗的話，它現在恐怕已經大汗淋漓了。可不管怎樣，它在天上跑得比陸地上的湯米快多了，它越過一座山峰，終于把那個一臉執拗憤怒的小孩甩掉了。

湯米在小山上休息了一會兒，他采了一些漿果當午餐，然后又開始追趕。他翻過山，鉆進一片白樺林，看見烏云也在那里。

它被密密匝匝的樹杈纏住了，越掙扎纏得就越緊。

湯米吹著口哨，舉起了彈弓，盡管沒有子彈了。烏云還是靜靜地待在那里，一動不動。

湯米跑回村子，找來奶奶用來撣被子的雞毛撣子，又翻出爺爺一根放風箏的線。

他跑回來，爬上樹，爬到烏云的身上，然后用撣子狠狠地刷烏云的肚子。烏云痛苦地蠕動著身體，誰也聽不到它的叫聲，可看得見它的痛苦。它的身體一扭一扭地脫離了樹杈，越飛越高。

湯米不停地揍它，直到烏云再也不驕橫了，服服帖帖的像一只小羊。

湯米用爺爺的細線在烏云的耳朵上打了個眼兒，穿在上面系了個結，然后順著細線溜了下來。

他將線的另一端系在腰上，扛著撣子吹著口哨，懷里還揣著彈弓，高興地回家了。

烏云成了湯米的寵物，服服帖帖的，連無聲地打嗝都不敢。

它害怕湯米瞪眼，害怕他懷里的那些毛刺刺的栗子。

湯米帶著它到處走，他們曾在教堂那里下了一場大雨，因為山姆和他的父母在里面做禮拜，在學校里，大兩歲的山姆總喜歡搶湯米的東西。

大雨把教堂的鐘都沖歪了，可教堂院子里的花朵都很高興，因為那個粗心而懶惰的牧師，很少澆灌它們。雨后，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都挺拔精神起來了。

湯米牽著烏云，還去了許多更遠的地方。他將繩子系在腰上，烏云把他帶到空中，路過的人看到在空中行走的湯米，都以為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就這樣，湯米和烏云走過了一座又一座城市。

烏云為城市下雨，它在一片沙漠中，為干涸的城市下了三天雨，這下子烏云感到自己很輕松了，身體也潔白了很多。沙漠里的孩子在雨中舞蹈，雨后沙丘上出現了彩虹，田地中的瓜果開出嫩芽，綠洲邊開滿了野花。

他們去過一座山村，烏云和湯米住了很久。大雨之后，山上的泉水匯成了小溪，一直流到山腳下的湖泊里，于是山腳下的鴨子、鵝，還有鱒魚，一起移居到山頂上居住了。而山頂上的孩子不用下來，也可以釣魚了。

湯米和烏云去過最遠的地方是海的另一邊，他們經歷了很多故事。因為烏云很內向，不善于表達自己的憂傷，湯米是個性急的孩子，別人問他們的故事，他總是不耐煩地制止對方，所以沒有人知道他們在海的另一邊的故事。可有一點大家都看到了：烏云變得越來越潔白了。湯米有時候會牽著烏云去擦拭藍天，天空上的灰塵，都讓烏云抹去了。當烏云變得越來越厚、越來越重，它就會有要發脾氣的征兆。這時，它就會載著湯米，到最需要雨水的地方，痛痛快快地下大雨。

后來，后來……

湯米將系在烏云耳朵上的細線解開了，烏云又成了無拘無束的云朵。可它不會來湯米的鎮上搞惡作劇了，因為它很怕湯米的毛栗子彈。更重要的是，它現在喜歡看到孩子們見到好烏云時對它豎起大拇指和跳著腳地歡呼。

烏云現在是個快樂的云朵，瞧，它的耳孔中釘了一朵玫瑰花，那是湯米的妹妹湯勺、貓咪一家，還有愛上教堂禱告的山姆一家送給它的。

在這片地方，只有至高無上的牧師，才能有幸獲得這樣美麗的花朵哦。

選自《兒童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