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棒李顯龍，“草根”黃循財何以脫穎而出

│文 鄔金浜

對于黃循財和人民行動黨來說，4 月14 日這一天，非比尋常。

4月14日晚，新加坡總理、執政黨人民行動黨秘書長李顯龍在社交媒體宣布，財長黃循財獲得壓倒性支持，被正式推舉為執政黨第四代領導團隊領導人。

輿論快速反應，普遍認為這相當于為黃循財出任繼李光耀、吳作棟、李顯龍之后的第四任總理，鋪平了道路，接棒總理已是呼之欲出。

新加坡開啟權力交接

李顯龍的“公告”看似突然，其實有跡可循。在4月4日的國會會議上，黃循財的座位已然調整，坐在了李顯龍左手邊的第二個座位，比以往更靠近中間，位次排在資歷更深的教育部長陳振聲之前。

人民行動黨有“集體領導”的政治傳統，每一代領導團隊的領導人，要由這一代團隊集體推舉。

在4 月16 日李顯龍、人民行動黨元老許文遠和黃循財聯袂出席的記者會上，許文遠透露了推舉黃循財的經過。他說：“19 人中有15 人選擇黃循財當他們的領導。這個絕大多數達79%，遠超傳統上三分之二為絕大多數的定義。現在結果已經很明確，實在不需要再討論第二或第三人選。可以這么說，黃循財是獲得絕大多數人支持的首選。”這19人，包括17名部長，以及國會議長陳川仁、全國職工總會秘書長黃志明。

李顯龍顯然對黃循財接棒十分滿意，也充滿信心。在這次記者會上，李顯龍暢談了總理接班人和民眾普遍關注的交棒時間。他說：“我已經70歲了，我期望一旦黃循財做好準備就把位子交給他。我們現在已經決定了人選，這是領導層交接非常重要的一步。至于何時過渡，其中一個考量因素是最遲需在2025年舉行的下屆大選。”

李顯龍談到了兩種可能：一是他在大選前交棒，由黃循財負責整合隊伍，以第四代領導團隊領導人身份率隊參選；二是他繼續擔任總理，贏得選舉再讓黃循財接任。

自然，最終何時交棒需要觀察情勢發展，必須要能讓黃循財在政治上獲得最佳效果。李顯龍對此態度堅決：“（推舉黃循財）這件事已經塵埃落定。從大家的反應看來，都高興我們做了決定，也對這個決定感到滿意。”

這也可見，李顯龍退意已決。在這次記者會上，他坦承，新冠肺炎疫情暴發前就數次表示，新加坡不應該有一位70歲的總理，他原本準備在2020年大選后不久就交棒，因應對疫情需要才留下來主持大局。

黃循財則感謝大家給他的支持，也強調最重要的是必須獲得人民的委托。言下之意，人民行動黨勝選，后續的演出才會按劇本展開。“我們處理領導層更替的方式，價值正在于我們在尋求更新人民的委托時，會先組織一個最強并做好充分準備的團隊。”

自然，無論是李顯龍還是黃循財，話都留有余地。畢竟，黃循財只是人民行動黨推舉的接班人，出任總理的前提是該黨在下屆選舉中勝選，繼續執政。

“精英中的草根，草根中的精英”

黃循財的“冒尖”路徑，幾乎復刻了副總理、曾任“國父”李光耀私人秘書的王瑞杰的成長道路。其實，在此之前，教育部長陳振聲、衛生部長王乙康、國家發展部長李智陞與黃循財同為最具實力的領軍人物。黃循財脫穎而出，緣于他的領導才干和工作業績得到了充分展現。

黃循財1972年出生在新加坡馬林百列區一戶普通家庭，小學、中學和大學都是“就近上學”，沒有在精英學校就讀，但這并不妨礙他的出類拔萃。

在維多利亞初級學院求學期間，黃循財獲得政府獎學金赴美留學，先后在三所大學獲得經濟學學士、碩士學位和公共管理碩士學位。

他雖是書蟲，卻也醉心音樂。8歲那年，父親送給他一把吉他，從此激發他對音樂的滿腔熱情。他也說，選擇赴美深造，因為那里是他最喜歡的吉他手克萊普頓的故鄉。他在社交媒體上自我介紹自己是一名書蟲、吉他手和愛狗之人。

留學經歷和熱愛音樂，形塑了黃循財極強自主性和自覺性的人格特質，他被稱為“精英中的草根，草根中的精英”。這也奠定了黃循財日后的發展。

1997年學成歸來，黃循財先以經濟師身份進入貿工部，從事經濟建模工作，后又作為衛生部醫療保健財務總監，推動醫保改革。2005 年，他的人生獲得重要進展，在財政部工作期間被時任部長李顯龍看中，擔任其首席私人秘書，貼近接受言傳身教。3年多后，他出掌能源市場管理局，成為當時最年輕的局長級官員之一。在此任內，他的才能嶄露頭角，推行了多個計劃確保能源的可持續性。2011 年，黃循財迎來又一重要發展，他作為人民行動黨黨員在西海岸集選區參選，當選國會議員，這也標志其政治生涯的開始。

此后，黃循財一路攀升，先后出任國家發展部、教育部等8個部長崗位。幾乎一年一個職務的“多崗位鍛煉”，使黃循財累積了豐富的工作經驗，也使他在政壇聲名鵲起。

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來襲，黃循財被選中與時任衛生部長顏金勇聯合負責抗疫。他憑借穩健風格，以及冷靜清晰的政策解釋、對細節的把控，給公眾留下良好印象。2021年5月，黃循財又邁上了新臺階。60 歲的時任第四代領導團隊領導人王瑞杰，以年齡和身體原因請辭，認為國家需要一位更年輕的領導人。作為內閣僅有的兩名“70后”部長之一的黃循財離開了任職不到9個月的教育部，接任財長。

財政部在新加坡是最為重要的政府部門，吳作棟、李顯龍都曾擔任過高級職務。當時，人們就將這次人事調整視為接班人的信號。

今年2月，黃循財發表了就任財長以來的首次預算聲明演講，以一貫穩健的風格概述了建立更公平、更可持續和更具包容性社會的愿景。

輿論認為，黃循財過去兩年憑借協調應對疫情的能力水平成為政壇“黑馬”，出掌多個部門的亮眼表現，則展示了他豐富的政治經驗和領導力。

李顯龍說：“領導的權力不是繼承的，它必須由每一代領導人自己贏得。”黃循財確是憑借出色表現，贏得了接班人位置。

凝聚力量，迎接選戰

黃循財何時正式接班，現在還難以具體確定，可能全在李顯龍審時度勢后的一念之間。

大選雖是在2025年，但總理可以決定提前舉行。當然，黃循財從人民行動黨的接班人到成為新加坡總理，關鍵還在于人民行動黨必須贏得選舉，盡管繼續執政幾乎沒有懸念。

61 年來，人民行動黨始終在選舉中大勝，獲得長期執政。

這是人民行動黨的驕傲，也與該國的政制特別是選舉制度有關。新加坡國會為一院制，議員由選民選舉產生，占國會多數議席的政黨組建政府，即“領先者當選”，不論得票多少，在選區內獲得最多數票的候選人即可獲勝。“領先者當選”制與比例代表制不同，后者的得票直接與議席多寡掛鉤，而前者一個政黨得票比例與它獲得議席比例并不一致。人民行動黨在2015 年大選中的總得票率約為69.9%，卻得到約93.3%的議席，獲得89個議席中的83席。

然而，1981年卻成為了一個節點，工人黨候選人惹耶勒南勝選，進入國會，執政黨在任議員自動當選的局面被打破。2020年，在疫情與經濟雙重危機中的大選，人民行動黨雖一如既往大贏，卻獲得本世紀以來最低的支持率。這也被認為是王瑞杰放棄接班的主要原因。

集選區也是新加坡獨有的選舉制度，需要候選人以組團方式競選。每個集選區議員4到6人不等，集選區選民只能投選一個政黨的候選人團隊。得票最多的團隊所有候選人全數當選國會議員。

“領先者當選”和集選區選舉制度，都需要政黨重視團隊的形象和力量，以及團隊領導人的領導能力和人格魅力。

黃循財的領導才干和人格特質恰恰能為人民行動黨加分。他因年紀輕、有個性，言出必行等特質，以及典型的經濟技術官僚形象，在社交媒體上廣受該國民眾尤其是年輕人歡迎。他的廣受歡迎也能有效消解反對黨在網絡宣傳方面的優勢。

黃循財自然認識到領導團隊形象和力量的重要。在4 月16 日的記者會上，他說，新加坡建國以來，國家的政治領導強調的是團隊不是個人，“只有形成一個強大而團結的隊伍，我們才能克服所有挑戰，一心一意地為新加坡和新加坡人服務。這就是為什么我重視團隊中每一個人的貢獻。”這也可說是黃循財的心跡坦露。

黃循財自然也明了自己的重大責任和巨大挑戰，并稱自己深刻了解“不能假設人民行動黨會贏得接下來的所有大選”。

目前，人民行動黨和李顯龍總理顯然是黃循財應對接下來的大選和做好政府工作最大的力量“源泉”。不過，客觀地說，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和經濟復蘇向好的狀況，以及如何有效應對風云變幻的國際局勢變化，將成為下屆大選的關鍵。輿論也普遍認為，這三項至關重要的工作成績，將決定黃循財作為接班人的民望和人民行動黨的支持率，而這又將進一步決定執政黨的選戰策略和李顯龍的交棒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