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順清
谷雨與立夏,在鄉村阡陌某處濃密的花叢中,抑或是山腳那片竹海中,悄悄接力。一陣風聽見他們的耳語:春已完成萬紫千紅,夏接著操盤,鄭重地向著大地擲下豪言壯語,我將以膨脹的形式,帶領日子靠近果實與飽滿的秋天。
膽小的春天,登上高蹺,深一腳,淺一腳,消失在那一闕宋詞中,只留下綠肥紅瘦的背影。村中片片濃濃的新綠,涂抹上了墨色,似乎要溢出油來,光滑,透著清香,更加厚重起來,劈頭蓋腦地向我砸下來。他們從庭院向外蔓延,沿著小路到溝壑溪畔,浩浩蕩蕩的陣勢,一朵,一束,一枝,一叢,一簇,一片……瘦了小路,掩了視野,豐富了原野,葳蕤著思緒。
村中開闊的田野上,成熟的油菜已被收割,幾臺大型插秧機正在肥沃的土地上,續寫新的詩行;河岸邊,三兩頭無所事事的黃牛,悠閑地甩著尾巴,望著田野出神。
總不曾忘記,30年前的立夏時節,我和祖父、父親一起插秧的情景。祖父是扶犁倒靶的高手,他負責平整田地,父親負責扯秧、運秧和打輪子,而我只知道沿著父親在水田劃過的輪子轍印,歪歪斜斜地插下一行行的秧苗。累得腰酸背疼的時候,我就坐在田埂上,望著水田里閑適覓食的白鷺發呆,這時父親總會站在我身后語重心長地說,土地不會欺騙人,你在土地里灑下多少汗水,就能收獲多少糧食。爺爺也滿懷期待地說,過不了多久,耕田機、插秧機會搶我們的活干。
如今,祖父和父親,早已與故鄉的土地融為一體,而我成為了他們種植在這片熱土上的一株植物。見證了家鄉一年一年的風和雨,一步一步的變遷和騰飛。
鄉村的初夏之夜珊珊來遲,村政務服務中心的廣場上,鳳凰傳奇的廣場舞音樂早已響起,那些在花炮廠上班的大嬸、大嫂,迫不及待地跑向廣場,扭動腰肢,用裙擺撐起鄉村的溫柔與時尚。
大爺、大叔呢?在太陽能路燈的指引下,漫步走向瀏陽河濕地公園,他們要去河灘上瞧瞧,那些一頂帳篷支起詩和遠方的城市家庭,看他們如何將鄉村的新鮮收藏,看他們星星點點的燭光照亮的夢是否圓滿。這些熱心的大爺、大叔,白天帶露營的客人采摘枇杷、桑葚、時令蔬菜,晚上負責幫他們收集生活垃圾,當然也不忘向他們推薦自己的小筍干、魚腥草、三月泡、紅薯粉。更不忘拍幾張照片,發到朋友圈,宣揚一下鄉村如詩如幻的初夏之夜。
這個五一假期,我回到夢牽神繞的家鄉,因工作的需要,只作短暫的停留又匆匆返程,家鄉的初夏,初夏時節的風物與親人,隔著時光,夜夜與我相思凝望。E1E90740-0DC0-4343-A25B-1540B459E1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