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計劃里有她嗎

謝智玲

有一種病叫熟視無睹

2010年入秋的一天，我雙腳顫抖著走進剖宮產手術室，心里非常緊張：一會兒滿懷激情地想著肚里的孩子，非常期待他的到來;一會兒想著意外和明天哪個先來到我身邊。若是意外發生在我身上，孩子該怎么辦呢？

我躺在手術臺上，眼睛盯著天花板，心里想著不著邊際的事情。醫生和護士有條不紊地忙著。不知經過了多長時間，直到聽見“哇”的一聲，游離的思緒瞬間回攏。我激動地問身旁的醫生：“孩子是否健康？”醫生說：“你聽孩子大聲的宣告聲，就曉得孩子是非常健康的。”聽到孩子健康，我的眼淚止不住地流了出來。

之后，我開始計劃著孩子的未來，要把自己能提供的最好的都給他。孩子一天天長大，我開始給孩子尋找最好的幼兒園。那些天，不管是烈日炎炎還是狂風暴雨，我抱著孩子穿梭在一個又一個幼兒園之間，了解幼兒園的情況，查看幼兒園的環境。孩子卻是無憂無慮的，累了就要我抱著，渴了就向我要水喝，困了就在我懷里呼呼大睡。問他喜不喜歡某個幼兒園，只要有玩具，他就說喜歡。

孩子忽然問我：“媽媽，你說國慶節放假帶我出去玩，那你帶上姥姥嗎？”我一時愣住了，不知該如何回答他。我只是計劃著放假了，帶他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好像就沒有想到自己的母親。

此時有一段回憶在我腦海里冒出來了。我讀小學三年級的一天，生病的奶奶滿臉笑容地跟我講起小姑讀書的事情。我小姑小時候特別喜歡看書，但一家人的柴米油鹽就夠奶奶忙活的了，哪有閑錢給小姑媽買書啊！但我大伯愛看書，那時候只要奶奶一去我大伯在鎮上的家里，就會想方設法地找大伯要兩本書帶回來，給我小姑看。奶奶說：“跟愛書如命的人要書啊，要先計劃好，稍有不慎就會空手而歸。”奶奶會絞盡腦汁地想盡辦法跟我大伯要書。

有一次，奶奶聽鄰居李老師說我大伯買了不少書，于是奶奶就想來個突然襲擊。她連夜去了我大伯家。不知是誰走漏了風聲，奶奶剛進大伯家，就看見大伯手忙腳亂地想把凳子上剛買的書抱去書房。可是奶奶手疾眼快，她幾步走到我大伯面前，伸手就拿起一本書。我大伯為了護好手里更多的書，轉身就去了書房。奶奶卻像得勝者一樣，拿著書轉身就走出了我大伯家的門。等大伯放好書追出去，奶奶早不見了身影。

奶奶說，其實她根本沒有走遠，她只是躲在一個角落里，怕我大伯發現把書再要回去。畢竟一個是兒子，一個是女兒，手心手背都是肉啊！“你大伯硬是要，我也不會不給他。所以呀，我只好躲著，等你大伯走遠了，我才拿著書回家。你小姑啊，一看見書，就抱著書在旮旯里看半天。看著她看書我就高興。”

奶奶去世的時候，小姑對我說：“你奶奶活著的時候啊，總是想著給我最好的。但我嫁人后，計劃里總是會把她遺忘。本來想在她在世時，帶她出去走走轉轉，但總想著有時間再說。現在有時間了，但你奶奶卻已經不在了。”

我轉身看著兒子，對他說：“國慶節我們不出去玩了，去外婆家好不好？”兒子點點頭。

國慶節到了，我開車帶著兒子，趕了三百多公里的路回老家。開門到家，看著桌子上熱氣騰騰的全是我愛吃的菜，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于是，我對母親說：“放國慶假這幾天，我帶你出去玩吧。”母親卻像受驚了一樣，手搓著圍裙，答非所問地說：“開了那么久的車，也餓了，趕緊吃飯吧！”

我看著不知所措的母親，知道以后的計劃里不能沒有她了。

你的計劃里有她嗎？

（責任編輯/劉大偉 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