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玉 韓建民



【摘要】評價機制是黨和國家貫徹落實主題出版服務國家戰略的指揮棒。目前,我國主題出版評價機制形成了社會效益主導模式,貫穿于各類項目申報、獎勵榮譽和出版單位的績效考核體系。通過梳理現行主題出版評價體系相關文獻,發現主題出版評價機制在發揮重要作用的同時尚存在評價體系相對單一、評選數量比例失調、市場評價偏弱、學術評價不到位、沒有跟上融媒體發展等問題。基于此,文章提出要在堅持社會效益首位基礎上進行優化,要擴充評價指標,構建科學合理、引導完善黨政產學一體評價體系,尤其應在建設國內國際兩個市場評價體系、增設融媒體產品評價等方面創新除弊。
【關鍵詞】社會效益 主題出版 評價機制 優化
【中圖分類號】G23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6687(2022)11-007-12
【DOI】10.13786/j.cnki.cn14-1066/g2.2022.11.002
主題出版已成為我國十分重要而特殊的一項出版活動,在文化強國建設、國際傳播能力建設、出版業優化升級等方面具有重要戰略意義。推動主題出版發展的因素眾多,如觀念認知、創新意識、市場競爭、內容優化、評價機制等,其中評價機制對主題出版發展具有導向作用,是黨和國家貫徹落實主題出版服務國家戰略的指揮棒。評價機制不到位,出版社做主題出版的動力機制也會受影響。因此,要真正讓主題出版健康發展,就必須抓住考核評價這一標尺,引領、激發出版主體的積極性和創造性,實現主題出版從高速增長向高質量發展的轉化。在此,有必要對我國當前的主題出版評價機制進行全局審視,探索評價體系建設的優化方向,更好地服務主題出版事業發展。
一、現實圖景:主題出版評價的三重路徑與量化指標分析
主題出版是黨和政府自上而下的制度設計。2018年,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的新聞出版、電影管理職責劃入中宣部,下設國家新聞出版署(國家版權局)和國家電影局,充分體現了黨和國家對出版工作的重視程度,強化了出版在文化強國建設中的主體地位。在此背景下,主題出版作為新時期黨和國家出版工作重中之重,其發展也達到前所未有的高度。當前主題出版的評價體系形成由黨和政府有關部門牽頭、社會效益優先、多層次獎勵的評價機制。
1. 主題出版物評價三重路徑
(1)國家級主題出版項目評選機制。出版行業主題出版板塊級別最高、分量最重的三大評選項目分別是中宣部年度主題出版重點選題項目評選、國家出版基金項目評選、國家重點出版規劃項目評選,三者均由中宣部出版局、國家出版基金辦公室、新聞出版署下發文件,是以項目推精品,促進出版強國和文化強國建設的重要抓手。
中宣部主題出版物重點選題規劃主要是指主題出版領域的專門評選項目,實行一年一次評選。自2015年起,中宣部每年都會公布主題出版物的重點選題方向,在各級地方宣傳部和出版單位主管部門的推動下,各大出版社高度重視,競爭也異常激烈。從圖1可以看出,主題出版選題上報數量從2015年的1 401項增加到2021年的2 232項,顯示出各大出版社對該項目的重視程度和參與熱情,與此同時,平均立項率只有5%~9%。
國家出版基金與國家重點出版規劃、中宣部年度主題出版重點選題的銜接十分緊密。國家出版基金2007年設立,與國家自然科學基金、國家社會科學基金并列,是出版行業規模最大、影響力最大的政府基金。入選中宣部年度主題出版重點選題和列入國家重點出版規劃的項目會獲得優先、重點資助。2012年起,國家出版基金為主題出版提供特別通道,單列主題項目申報,與年度項目分開,突出了主題出版的重要地位。2015年,主題出版項目評選進行了改革,從“先資助、后出版”的模式改為“先出版、后資助”的模式,解決了之前存在的主題出版物時效性和宣傳效果滯后的問題。主題出版專項項目與中宣部年度主題出版重點選題密切聯系,歷屆主題出版項目評審工作基本圍繞中宣部發布的主題出版重點出版物選題展開,與特定時期內國家發展戰略政策保持一致。2012年以來,國家出版基金陸續資助了1 000多個主題出版項目,項目入選率高達80%,遠高于出版基金年度項目的入選率(平均為38%),2016年,主題出版專項資金達到4 000萬~5 000萬元,[1]2016年至2020年間,主題出版共計獲得資助550項,資助金額達1.85億。[2]同樣,2020年度,共有386項國家重點出版物出版規劃項目申報國家出版基金,最終有226個獲得資助,申報成功率達59%,這里面同樣有不少是主題出版作品。[3]
國家重點出版規劃項目是出版業五年發展規劃的實現方式之一,每五年評選一次,中間補增一次。該項目包括圖書和音像電子出版物兩大類,其中圖書部分由社會科學與人文科學、自然科學與工程技術以及子規劃三大部分組成,子規劃包括馬克思主義理論與研究出版規劃、重大出版工程規劃、少數民族出版規劃、未成年人出版物出版規劃、古籍出版整理規劃和中國出版“走出去”出版規劃。“十三五”規劃調整了子規劃項目,首次專設主題出版規劃,并置于各子規劃之首,突出了主題出版在出版規劃中的引領地位。“十三五”規劃首次遴選項目共計2 171項,主題出版規劃占100項,[4]“十四五”規劃首次遴選項目1 929項,主題出版規劃占90項。[2]
這些國家項目評選與出版社的出版資助、評獎推優、業績考核緊密銜接,尤其是能夠獲得包括國家出版基金在內的多項財政資助,地方也會結合實際情況指定配套扶持資助措施。同時,其曝光率和穿透力也較強,對立項的主題出版物,黨和國家有關部門、各地主管部門、出版發行單位會采取多渠道方式對項目成果進行展銷和推廣,如在封面標注獲批項目字樣,組織新聞媒體集中報道,開展主題閱讀活動,各地書店或電商平臺設立專門區域集中展示,舉辦讀者購書會,重要時間節點延長營業時間等,有助于推進主題出版物的引領示范作用。正因如此,三大項目評選成為出版社最看重、最關注的類別,出版機構以入選這些項目為榮,認為其代表了對出版社的出版實力及品牌的認可。主題出版的評價機制也正是通過這三大項目評選逐漸推進完善。
(2)全國性、綜合性主題出版作品評獎機制。國家級圖書評獎機制同樣是推動主題出版發展的重要舉措,在這些評獎類型中(見下頁表1),“五個一工程”獎、中國出版政府獎、中華優秀出版物獎是綜合類評獎活動,并稱為出版界“三大獎項”,行業、官方認可度最高,三類評獎都是綜合類圖書評獎,其中主題圖書所占獲獎圖書總數量比例各不相同。“五個一工程”獎與主題出版關系緊密,主旋律、重大題材的主題出版物獲獎比例最低是76%、最高是92%,平均達84%,[5]該獎是黨領導文學藝術創作、凝聚民心、促進文化繁榮的保障,起到鮮明的導向作用,因此,作為黨和國家風向標的主題出版所占的比重也最高。中國出版政府獎更注重學術原創,沒有設主題出版類型項,但基本包含一部分主題出版物,占有率應該在20%左右。中華優秀出版物獎由中國出版協會主辦,是綜合類評獎,包括“圖書獎”“音像、電子和游戲出版物獎”“優秀出版科研論文獎”三獎,其中圖書獎中主題出版物占比20%左右,這一比例也凸顯出主題出版在這一綜合類獎項中的社會地位。
與上述三大獎項略有不同的是中國好書獎和文津圖書獎,這兩類圖書評獎主辦者分別是中國圖書評論學會和國家圖書館公益性社會團體,主要目的是在中宣部指導下推動全民閱讀、豐富民眾生活,在民間的知名度、受歡迎度較高,入選榜單的圖書更受讀者青睞,能夠為出版社帶來市場美譽度和銷量,各大出版集團和出版社也把這類評獎作為國家級獎勵,其對出版社和編輯有著強大吸引力。中國好書有年度榜單和月度榜單,包括年度榮譽圖書、主題出版類圖書、人文社科類圖書、文學藝術類圖書、少兒類圖書、科普生活類圖書,2021年度中國好書評選新增網絡文學板塊,涵蓋面廣,覆蓋人群廣泛,主題出版類圖書獲獎的數量比較少,常年保持在個位數。文津圖書獎參評圖書分為社科類、科普類、少兒類,這三類都有一些主題出版精品,比如2021年第16屆文津圖書獎獲獎作品《火種:尋找中國復興之路》(劉統)排名第一,2022年第17屆文津圖書獎獲獎作品《紅船啟航》(丁曉平)排名第四,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俱佳。
在全民閱讀推進過程中出現了受眾的細分化,以“向全國青少年推薦百種優秀出版物”和“向全國老年人推薦優秀出版物活動”為代表,這兩種評選活動更貼近青少年和老年人的閱讀特點與需求。“向全國青少年推薦百種優秀出版物”評選自2004年開始,每年評選100種圖書,2021年度百種優秀出版物專門設置了主題出版類別,共計17種,突出了主題出版在全民閱讀中的引領作用。[6]“向全國老年人推薦優秀出版物活動”自2014年起每年評選一次,每次評選數量在50~100種上下浮動,屬于綜合類評選,包括人文歷史類圖書、文學藝術類圖書、養生保健類圖書、生活休閑及其他類圖書,2021評選出100種,相較往年,在申報數量和出版社數量上達到最高,主題出版物占比約20%,如《中共黨史十二講》《人格的力量:中國共產黨老一代革命家人格風范》。[7]
(3)專業性、地方性主題出版的項目申報和評獎機制。與前面所述全國性、綜合類圖書評獎相比,官方組織和民間組織主辦的專業性、地方性主題出版項目獎項,數量眾多、形式豐富、獎勵多元,激發了專業出版社、地方出版社做主題出版的熱情,共同推動了主題出版事業的繁榮發展。如下頁表2所示,專業領域的主題出版評獎項目如下。
學術出版領域的主題評獎,主要是指教育部主辦的全國高校出版社主題出版重點選題評審,2021年共有63家出版社申報選題488種,63種選題最終入選,入選率為13%。科技出版領域的主題出版評獎主要有中華優秀科普圖書榜,由中國科協主辦,該獎項服務全民閱讀,主要是引導民眾,尤其是青少年提升科學素質,屬于綜合類評獎,主題出版作品占比約10%,如入選2019主題出版重點出版物的圖書《科技改變中國》同時入選2021年中華優秀科普圖書榜。
近年來,在國家相關部門和文學出版領域的大力倡導下,網絡文學現實主義轉向明顯,出現了一批書寫時代精神、傳遞正能量的精品讀物,實現了與主題出版的相互轉化,如書寫鄉村支教青年的《大山里的青春》、探索中國新興社區管理模式的《白紙陽光》等。網絡文學具有深厚的讀者基礎和內容優勢,一些精品作品出圈后形成了影視、圖書、動漫、游戲等多維改編的集群式互動。2020年開始,中宣部、國家新聞出版署創辦“優秀現實題材和歷史題材網絡文學出版工程”,每年推出不超過10部作品,將網絡主題小說納入主題出版評選中,極大地鼓舞了網絡文學的市場創作,這是國家對新興主題出版形式變化的及時回應和引導,也有助于拓寬出版社做主題出版的思路。
與全國性、綜合類主題出版獎項相對應,各地方(包括官方和民間)也設置了主題出版類項目和獎項,鼓勵地方出版社參與到主題出版活動中。浙江省委宣傳部創辦的“五個一工程”中,入選作品70部,其中圖書15部,均可納入主題出版范疇。[8]此外,與主題出版相關的獎項,還有浙江省最高級別的政府出版獎——浙江樹人出版獎、浙江省新華書店推出的“浙版好書”單設的優秀主題出版物獎,這些獎項設置獲得了省內出版界的廣泛認可。上海圖書獎由上海市出版協會主辦,屬于綜合類評獎,獲獎作品中主題圖書比例占15%左右。中國出版集團2013年推出中版好書榜,主要面向的是集團所屬十幾家出版機構的最新圖書,共有主題出版、人文社科、文學藝術、教育、網絡出版物、音像電子六大類,其中主題出版類別居于首位,入選的圖書通過新聞發布會、媒體宣傳、書評、宣傳片等在線上線下推廣,集團同時會對重點營銷活動給予資金支持,對年度獲獎圖書予以特別獎勵,這一榜單在讀者市場也具有一定的認可度。[9]以上雖只是列舉個別地方的出版項目和獎項,也可看到,主題出版的評價機制業已基本形成了國家級、地方級和專業出版領域的項目申報、推優評選等多元評價體系。
2. 主題出版的量化指標體系建設
除項目申報、獎項評選,對圖書出版單位的社會效益評價和年度績效考核也是評價機制的典型體現,社會效益和績效考核形成了一套完整的量化體系,是將社會效益放在首位、實現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相統一的集中體現,具體反映在2015年中央兩辦印發的《關于推動國有文化企業把社會效益放在首位、實現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相統一的指導意見》、2018年中宣部印發的《圖書出版單位社會效益評價考核試行辦法》(后面簡稱《辦法》)兩份文件相關規定上。
2015年的文件是從整體上對圖書出版單位的價值導向給予規定,但是概念抽象,較難進行可操作性驗證,盡管地方進行了初步的指標探索,但未在全國形成統一的評價體系。2018年的《辦法》文件中,社會效益方面的評價考核占比權重在50%以上,圖書出版單位負責人薪酬與包括社會效益在內的綜合績效考核結果掛鉤,同時對社會效益考核等級為優秀的圖書出版單位給予表彰,并在評獎推優、出版資源配置、政策資金扶持等方面給予傾斜,這些都體現出現有評價體系中社會效益主導的評價模式。
2018年《辦法》文件設置了4個一級指標、9個二級指標和35個方面的量化標準,滿分為100分,其中一級指標包括出版質量(50分)、文化和社會影響力(23分)、產品結構和專業特色(15分)、內部制度和隊伍建設(12分)。出版質量指標權重最大,這里著重考核出版社或圖書的導向和質量問題。其次是文化和社會影響力指標,這部分主要指社會效益,同時也是各大出版社拉開差距的關鍵。入選各類國家級出版規劃、重點工程和國家資助項目并出版的重點項目賦值10分,獲得國家級、行業類獎項榮譽賦值6分,被主流媒體報道的社會評價部分賦值4分,國際影響賦值3分,包括出版物版權輸出、實物輸出情況。這些產業結構和專業特色指標有助于幫助出版單位形成特色,培養出版社核心競爭要素,意味著出版社只有做好自我定位與特色,才有可能在這塊取得較高評分。內部制度和隊伍建設則要求企業執行內部社會效益考評機制,遵循出版管理制度和黨風廉政建設。
從《辦法》的量化體系可以看出,社會效益貫穿全出版過程,圖書導向和內容質量是重中之重,再次說明了內容是包括主題出版在內的出版工作之生命線。圍繞質量考核,各出版社進一步規范出版流程,實行嚴格的審稿校對機制,以保障出版質量。與此同時,文化和社會影響指標的存在將重新調整出版社內部資源的分配,由于主題出版在各類項目申請、評獎方面占有重要地位,該指標將驅動出版機構投入精力,認真做好主題出版。
盡管《辦法》是對出版單位的年度綜合考核,但在主題圖書的項目申報和獎項評選中,仍具重要參考價值,從各類項目申報、評獎通知文件,如2022年度重點主題出版物的相關通知,可以看出評選作品在三方面的側重,一是強調作品的導向把關,二是強調內容質量,三是關注原創能力和創新能力,要求出版物在內容品質、選題角度方面有特色,又有新穎的表達形式,吸引讀者。因此,《辦法》的量化體系指標主次清晰,能強化圖書出版單位的政治導向和質量把關,更好地服務黨和人民的文化事業,引導主題出版實現高質量發展。
二、評價機制反思:主題出版評價模式相對單一
社會效益主導的評價模式充分貫穿在主題出版項目申報、評獎推優和出版績效考核上,為出版社的發展和主題出版工作指明了方向,主管部門和出版單位在實踐中都積累了豐富的實踐經驗。然而,反思該評價模式,仍能發現一些問題和不足,以試行方式推行,說明存在調整與優化的空間。
1. 主題出版的項目評獎數量占比過小,有待增加
嚴格把關、嚴控數量是把控質量、實現精品出版的關鍵,不過在立項、獲獎數量的分布上,難免會出現比例失調、覆蓋面不全的問題。通過分析比較各類項目、評獎數量可以發現,國家重點出版物出版規劃和國家出版基金的出版機構覆蓋面較全、比例較為合理,其他類別的評選在比例和覆蓋面方面則無法兼顧中小型出版社。
以“十三五”國家重點出版物出版規劃項目為例,自2016年首次發布,經過4次增補和調整,共列入項目2 959個(圖書項目2 632個,音像、電子出版物327個),由全國573家出版單位承擔。[10]在首批遴選的2 171種出版項目中,兩個大的門類社會科學和人文科學共計783項,占比約36%;自然科學與工程技術共計548項,占比約25%,其他七個子規劃占比基本在1%~7%之間,其中主題出版占比約5%,考慮到學術出版與主題出版的轉換關系,兩個大門類中的一些學術圖書也可視為主題出版,如首都經貿大學出版社《中國航天騰飛70年——航天工程質量管理之路》,[3]依次考量,主題出版的占比可能更大。在出版社的入選數量排名上,位居前五的出版機構分別是人民出版社、科學出版社、上海科學技術出版社、北京大學出版社、化學工業出版社、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等,項目數量基本在18項以上。[11]
同樣,“十三五”期間獲國家出版基金資助的年度項目單位共有581家,資助金額在50萬元以下項目1 705個,承擔出版單位數量為510家;資助金額在50萬—100萬的項目數量2 258個,承擔出版單位數量539家;資助金額在100萬—500萬的項目數量741個,承擔出版單位數量314家;資助金額在500萬—1 000萬的項目數量58個,承擔出版單位有43家;資助金額在1 000萬以上的項目數量22個,承擔出版單位15家。[12]在年度項目中,政治、經濟、社會、黨史、國史等具有主題性質的選題比例高達43.9%。[13]在主題出版專項項目中,入選率高達80%,每年平均有100家出版社入選,位居前五名的分別是人民出版社、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學習出版社、黨建讀物出版社、北京大學出版社,每年覆蓋出版社100多家。可見,國家出版基金既體現了對重點項目和優勢出版社的支持力度,也表現出對中小型原創項目和出版社的扶持引導,鼓勵他們積極創造。
相比之下,其他項目評獎機制更為嚴格。從中宣部重點主題出版物評選看,2021年以前出版物的入選數量總體在80種~125種之間浮動,2021年有了大幅增長,從2020年的125種增加到170種,但相比500多家出版單位每年近2 000種的申報數增長態勢,入選概率仍然很低。在入選項目中,并未考慮出版單位全面覆蓋的問題。2015年至2021年的6年時間里,重點選題共計638種,其中圖書529種,音像和電子出版物選題109種,這638種選題共涉及200家出版單位,不考慮重復申報的情況,第一梯隊是入選數量位居前三的人民出版社、學習出版社、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分別入選了28個、18個、14個選題,這三個出版單位入選總數占全部入選項目的9.4%。第二梯隊是位列第四名和第五名的黨建讀物出版社和中共黨史出版社,分別入選了11個和9個選題。[14]這種現象雖與主題出版過去長期主要由人民社、黨史類出版社承擔有關,但需更新理念、擴寬路徑,鼓勵更多出版社參與。
與中宣部重點主題出版物評選數量類似,“五個一工程”圖書獎、中國出版政府圖書獎、中華優秀出版物獎、中國好書獎、地方性的評獎等數量更為有限。從第十四屆評獎開始,“五個一工程”圖書獎(2014—2017)數量總體減少,只有10種,第十五屆(2019—2021)只有15種,且平均每兩年評選1次。中國出版政府圖書獎(2021)每次評選正獎60種圖書,提名獎70余種,更多是原創,主題圖書約10余種,且3年評選1次。中華優秀出版物獎(2019)屬于綜合類評獎,每次評選100種,主題圖書只有近20種,且每兩年評選1次。中國好書獎(2021)雖然有月度榜單、年度榜單,但數量極少,年度共計評選42余種,主題出版專項只有9種。2021年全國高校出版社主題出版評選,共有63家出版社申報488種選題,最后有43家出版社的63種選題入選,比例為13%,浙江省“五個一工程”入選的圖書只有12種,且平均兩年評選1次。
綜上,目前主題出版評選中存在兩個問題。第一,比例失調。我國每年近500多家出版社在做主題出版,各類項目獲獎的數量較少,且重量級項目最少是每兩年評選1次,申報數量在不斷增長,如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立項獲獎對出版社來說極為難得。第二,馬太效應突出。在各類評選中,一些頭部出版單位可能同時摘得各領域內的項目立項和評獎推優,盡管這些頭部單位在資源投入、創意水平和持續創新能力上確有優勢,但同時也擠壓了大多數出版社申報各類獎項的空間,對鼓勵其他出版社積極投身主題出版工作,推動主題出版事業發展不利。一些出版社甚至存在放棄申報的情況,至今仍有部分出版社從未入圍中宣部重點主題出版物或其他主題出版評獎。長此以往,這些出版社將失去申報動力,失去做主題出版的興趣。建議評價機制調整政策要照顧到大多數出版主體,以保持合理的競爭機制,讓出版社看到主題出版的先進力量,同時也能發現自己的創新優勢。
2. 量化指標體系相對單一,不夠豐富
從社會效益評價指標體系看,主題出版形成了自上而下的實踐模式,盡管雙效統一出現在政策規定文件中,但具體的量化體系卻基本只是社會效益的評價,忽略了對經濟效益的評價和考核。實際上,社會效益是無形的,反映在公眾評價和社會評價體系上,經濟效益則是有形的,反映在銷量統計和經濟指標上。一方面,出版物的文化商品性質決定了社會效益與經濟效益的雙重屬性,將社會效益放在首位,能夠在社會上形成良好的文化氛圍和思想滋養,同時也可以解決出版單位在實際操作中出現的單純追求經濟效益、放松出版質量,盲目追求熱點、忽略自身優勢,只追求獲獎而忽視出版物的媒體宣傳,只重視國內市場忽略海外拓展等問題。[15]另一方面,出版業轉企改制已經完成,經濟利潤是企業生存的根本,只有資金充足,出版社才能有更多資源和精力投入主題出版中,才能有創新的空間和可能,因此經濟效益的存在也是必然的。兩個效益并不矛盾,精品內容做好社會評價,銷量碼洋上必然有所收獲,如希望出版社入選“五個一工程”的作品《流動的花朵》《乍放的玫瑰》《少年的榮耀》平均銷量20萬冊;入選國家重點主題出版物的“中國風·節日繪本”銷量10萬冊,《中國精神·我們的故事》銷量5萬余冊等。[16]
兩個效益相統一的實現場景是在市場上,在讀者的認可和接受過程中。主題出版的閱讀受眾是普通讀者。國際暢銷的文化商品都十分重視市場發行,遵循文化市場運作規律,也正是因為這樣,這些作品中的意識形態和價值自覺通過市場增強了穿透力,真正發揮了正面宣傳效用。因此,出版社做主題出版不僅需要在內容上把控質量,具備創新能力,還要具有敏銳的市場能力,能夠研究讀者群體的閱讀偏好、消費習慣和心理,并將技術創新貫穿于內容的生產、推廣、反饋、盈利等全過程,才能打開主題出版物的銷路,實現圖書價值的最大化。
在《辦法》(2018)中,對圖書出版單位的績效考核指標中,內容質量、文化和社會影響力、產品結構與專業特色、內部制度和隊伍建設四大模塊均體現的是社會效益,體現經濟效益的細分指標是較少的。文化和社會影響(23分)下有四個二級指標,分別為入選重點項目(10分)、獎項榮譽(6分)、社會評價(4分)、國際影響(3分)。在社會評價(4分)模塊,有一條細則提到,服務黨和國家工作大局、服務地方經濟社會發展和文化建設,推動科技進步、行業發展,產生廣泛影響的,每種圖書加1分,需要提供圖書的發行情況、行業和社會評價等具體材料,這個可以說是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的統一,但所占分值太小,且沒有明確界定發行量多少才算是產生廣泛影響,對出版社總體的績效考評影響不大。
《辦法》(2018)一是強調出版社要多出好書,在導向和質量上精益求精,二是對出版各類獎項的強調,這些都是社會效益導向的。盡管經濟效益在社會和文化影響指標中有所體現,但并沒有將反映重印、再版、發行量、[17]讀者閱讀量、碼洋等具體細則納入其中,因此出版社在做主題出版時,往往是慣性思維,更多關注主題出版物的宣傳、教育功能,忽略了文化產品的投資與回報,進而導致一些出版社動力不足,為做主題出版而做主題出版,與讀者距離較遠,讓讀者形成了主題出版就是政治讀物的刻板印象。而事實上,忽略經濟效益就無法發揮主題出版物的真正作用,也會一定程度上弱化主題出版舉旗幟、聚民心的真正影響力。
3. 主題出版學術化、國際化評價相對薄弱
無論是主題出版各類項目獎項評選,還是既有的量化指標體系,都較少對主題出版物學術化、國際化進行評價。主題出版集政治導向、學術要求、市場價值三位于一體,政治導向和市場價值較好理解,經濟效益評價在前面已經提到,學術要求則既關乎出版物的內容質量,又關乎經濟效益能否較好實現。學術性有兩個維度,第一:出版物在形式上要符合學術規范,在語言表達、引文注釋、邏輯論證等方面遵循嚴謹性;第二,出版物在思想上要深刻,內容要原創扎實,有學術創新。
主題出版讀物可分為兩類,一類是學術理論著作,一類是通俗讀物,二者面向的群體不同,主題類學術理論著作面向受過高等教育的知識型群體,通俗讀物則面向普通大眾,覆蓋面更廣。對于學術理論著作來說,面向知識型讀者,主題出版的學術性體現在語言嚴謹、資料翔實、論證邏輯性強、有理論高度、對特定領域見解深刻、求實創新等方面。對于普及類讀物來說,面向一般大眾,主題出版學術性體現在語言的生動活潑,深入淺出,可將宏大敘事、抽象概念具體、清晰表達出來,將思想性、藝術性融入趣味性中,形式要活潑,表達貼近年輕群體話語,善于在小而精、微而美上下功夫。無論是哪一種出版物,學術性的兩個維度都貫穿其中,甚至可以說普及類讀物對主題作者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是敘事創新、邏輯論證、資料翔實的綜合統一。主題出版的學術性與政治性要達到有機結合,就必須有學術性的評價,學術性不是為了表達主題堆砌故事,而是要在主題敘事中建立一套學術規范,提升出版物的思想高度和觀點可信度。
目前來看,主題出版的項目評獎更多依靠社會效益和市場影響力判斷,缺乏系統的學術評價支撐,同時社會效益量化指標體系建設中同樣也較少涉及學術類著作、學術評價的相關考核。學術共同體目前對主題出版物還有一些排斥,對主題出版存在一定的誤解和刻板印象,部分原因是主題學術類著作偏少,對主題出版系統性和全面性缺乏了解,且在已出版的理論著作類或通俗讀物中,有相當一部分作品的學術性不夠,在內容創新、語言表達、思想高度、邏輯論證等方面缺乏吸引力和說服力,因此建議補充強化主題出版的學術評價內容,讓主題出版的精品有基礎、有依據,厚積薄發,產生雙效合一。
面對出版市場新的變化,主題出版的國際化評價也需要跟進。主題出版“走出去”是在國家戰略的推力和國際市場需求的強大拉力下發展起來的。一方面,2002年我國提出文化“走出去”戰略,出版業作為文化“走出去”戰略的一部分,2016年開始發力,[18]尤其在“一帶一路”倡議之后,圖書“走出去”數量增多,形成出版“走出去”的高潮。十九大報告提出“推進國際傳播能力建設,講好中國故事,展現真實、立體、全面的中國”,[19]作為闡釋理念、展示國家形象、消除國際隔閡、促進國際友情的主題出版,在這波高潮中表現突出。另一方面,十九大以來,中國國際地位提升,影響力明顯增強,世界的眼光聚焦到中國,國際受眾希望從中國的出版物中看到中國治理模式和執政理念,他們對中國、對中國共產黨的興趣增加。推拉之下,主題圖書出口數量和版權輸出數量創新高。
在既有的主題出版項目申報和評價獎項設置中,很少看到針對國際化成績突出的企業或出版物的獎勵,獎項設置基本都是面向國內市場,而“走出去”的項目申報雖然很多,并沒有突出主題出版特色,并且基本上都是前期支持,后期獎勵尚沒有設置。國家重點出版規劃項目獲得立項的圖書依然是用中文創作,無法覆蓋到國外的外語讀者群體,難以反映出版物/社的國際化水平。同樣,《辦法》(2018)更多針對的也是國內出版企業績效評價,總分100分里,國際影響指標只占3分,主要是指出版物版權輸出、實物輸出情況,其中輸出3種以上得1分,5種以上得2分,8種以上得3分,入選“國家文化出口重點企業”,得2分。由此可見,主題出版的國際化評價是薄弱的,已有的國際化指標分值較低,且多局限在出版物的版權輸出方面。如今主題出版“走出去”的出版單位越來越多,且“走出去”的形式越來越多元,但原有的評價指標沒有及時更新,前瞻性和指導性作用有限。
4. 現有評價體系與主題出版的融合發展存在一定距離
主題出版的融合立體發展主要是出版物的融媒體發展和出版主體的多元化。在融媒體發展方面,2014年中國媒體融合發展元年之后,主題出版數字化發展迅速,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對線下圖書零售市場造成沖擊,加速了主題出版的線上發展,產品形態、營銷方式有所創新。2021年,江蘇鳳凰少兒出版社推出的“童心向黨·百年輝煌”書系在開發紙質圖書的同時,依托網絡技術對16個故事進行了視聽轉換,開發出廣播劇,同時在自有知識服務平臺“小鳳凰FM”進行傳播,同時依托5G新技術,開發VR產品,少兒可利用VR體驗設備進行沉浸式閱讀,[20]這一案例體現了“一次生產,多次開發”的融媒體機制。 2022年,重慶日報報業集團、今日重慶傳媒集團、《紅巖春秋》雜志、《今日重慶》雜志共同合作的紅色主題融媒體讀物《口述·南方局歲月》發行,讀者可以購買紙質版閱讀,也可以關注微信號閱讀,還可掃描文章中的二維碼進入喜馬拉雅收聽,形成了立體化傳播模式。[21]當然,產品形態和營銷方式還在不斷拓寬,出版的固有邊界和思維方式都在逐步打破,也讓主題出版作品更加貼近讀者、更能影響讀者。
除傳統出版機構應對融媒體發展做出的融媒體探索外,不難發現,目前市場上的民營主體介入主題出版領域的也越來越多。主旋律影視劇如《大江大河》《長津湖》《山海情》《人世間》等的爆火帶動了相關圖書的銷量提升,這些影視劇多改編自文學小說或網絡小說,近兩年現實主義文學和網文出現了越來越多具有時代精神、展現宏大主題的精品力作。以歷史諜戰為主題的紅色劇本殺受到年輕人熱捧,該類型劇本殺一般依真實歷史改編,地域性特征明顯,通過玩家參與互動實現對歷史人物的感知、與現實的情感共鳴,如《驚蕾》講述的就是1924年四川革命期刊《蓓蕾》成立的故事。為更好傳播紅色文化,已有政府機構、文化旅游景點與劇本殺工作室開始合作開發劇本殺作品,劇本游戲開發公司劇元科技與新華社聯合出品開發以新華社為歷史背景的劇本殺作品《一部半電臺》就是代表之一。這些民營主體起初并沒有做主題出版的理論指導,卻以更加貼近現實、貼近讀者的故事表達贏得了讀者市場,在傳播主流文化價值觀方面效果更加突出。
主題出版的市場如此豐富、多元,但這些融媒體產品、新的主體如何引導、評價并沒有引起關注。現有的評價體系將融媒體產品基本拒之門外,沒有跟上數字化發展的節奏,評價機制略顯滯后。出版社建的數字化平臺也好、融媒體產品也好,均未完全納入評價體系。現在有些項目評獎評選有音像出版物和電子出版物子類別,但申報主體是音像出版社,如浙江電子音像出版社的《紅色家書》,載體形式為DVD,在申報主體上有所限制,同時形式上也沒有跟上新型的融媒體產品形態。《辦法》(2018)產品結構和專業特色(15分)的考核評價中,積極推動傳統出版向數字出版轉化,并取得一定成果的加1分,對于滿分100分的績效考評來說,融媒體發展的考核對出版社并沒有明顯影響,不能幫助出版社拉開差距,可以看出這與出版社數字化轉型的動力不足有重要關系,出版社做融媒體轉型完全是依靠各社的主觀意愿和經濟實力。而在融媒時代,出版社融媒體轉型發展跟不上,就會與國內外年輕群體脫節,無法占領網絡輿論陣地的制高點,同時,缺乏對新興民營主體的評價,也可能對業內質量參差不齊、缺乏規范等亂象缺少引導,也不能激勵民營主體的積極性,更無法與傳統主題出版形成同頻共振。評價機制是主題出版工作的指揮棒,應及時將評價體系補充進新興的主題出版領域和主體中。
三、創新除弊:主題出版評價機制的優化方向
評價機制的優化是為了讓主題出版工作能夠順應時代變化,更好地發展。主題出版的評價機制應始終堅持將社會效益放在首位,實現兩個效益相統一的原則,在此思路下,通過評價機制的完善破解當前主題出版領域出現的部分動力不足問題。
1. 在原有的評價體系中擴充主題出版,擴大覆蓋面
項目評獎與出版企業的績效考核、福利薪酬、職稱評選等是緊密聯系的。在《辦法》(2018)中,出版質量(50分)、內部制度與隊伍建設(12分)這兩個一級指標中,出版質量(50分)是在基準分基礎上實行扣分制,出版社分差不大,除非有特殊編校質量問題。文化和社會影響(23分)、產品結構和專業特色(15分)成為出版企業績效考核的核心競爭點。文化和社會影響(23分)設置的二級指標中,對各大出版項目、評獎榮譽的賦分比值大,而立項獲獎的作品通常會成為媒體的關注對象,相應地,社會評價得分也不會低,如此形成良性循環,因此,各大出版社都在加大重點項目和獲獎出版物的策劃出版力度。產品結構和專業特色(15分)要求符合出版社定位的圖書占比在70%以上,非合作出版圖書、非引進版圖書占比在70%以上,各大出版社在此引導下積極嘗試做特色出版、原創出版和品牌出版。
主題出版對上述兩個指標評價有著重要意義。首先,國家級、省級的重大出版項目設立的目的本來就是引導出版業發揮輿論引導和社會責任作用,那么承載黨和國家意志的主題出版板塊必是重中之重,如此,國家重點出版規劃項目單設主題出版,中宣部重點主題出版物是專門針對主題出版板塊的,國家出版基金已經連續10年單設主題出版專項資助,“五個一工程”的圖書基本屬于主題出版,中國好書榜單設主題出版,教育部創辦全國高校主題出版項目等,主題出版板塊也就成為各大出版社激烈競爭的核心點。其次,近年來,由于主題出版本身的時效性、動態性、開放性,出版領域出現了復合型選題,實現了與科技、文學、學術、教育等不同專業領域的嫁接與轉化,正因如此,這一實踐形式成為越來越多的專業出版社、地方出版社的重點發展戰略,因為主題出版內涵的豐富性不僅能夠引導出版單位形成特色,增加該指標得分(產品結構和專業特色15分),同時在重大項目和評獎中也能與中央級出版社錯位競爭,形成優勢,提高入選概率。
既然主題出版在出版單位具有如此重要作用,又能吸引眾多出版社加入主題出版大軍中,評價機制的設定就應該鼓勵,而不能以過高的考核評價削弱出版社投入主題出版的熱情。以少兒社為例,多數少兒社獲得國家級的資助難度很大,出版教材雖然也能得分,但不屬于少兒社的業務范疇,雖有全國“優秀兒童文學出版工程”得分項,中宣部優秀青少年讀物出版工程,但每年分別只有約10種和30種選題入選。地方類專業出版社也是如此。省部級圖書獎“五個一工程”獎的文藝作品居多,國家級三大獎的評選2—3年舉辦1次,且數量有限,要求出版社每年都能拿到這些獎項并不現實。
簡言之,針對各類項目評獎中已經單設主題出版專項但入選率較低,比如中宣部重點主題出版物項目、中國好書評獎等,有些評選年限間隔時間過長,比如國家重點出版規劃項目等,建議擴充獎項數量,增加覆蓋面,讓獲獎數量較多的實力型出版社成為標桿,同時也能夠鼓勵其他出版社做主題出版的積極性。一些綜合類項目和評獎,比如中國出版政府獎、中華優秀出版物獎、文津圖書獎、中華優秀科普圖書獎、地方圖書獎,可以單設主題出版類專項,提升主題出版物的知名度和品牌價值。
2. 增加學術性評價,形成黨、政、產、學一致的評價體系
增加學術性評價可從兩方面著手,一方面要在相關的項目、評獎、考核體系中納入對參選作品的學術性評價,另一方面主題出版著作可與高校的學術評價掛鉤,增進主題出版的學術宣傳。如此,學者無論是作為主題出版相關項目獎項的評審,還是作為主題著作的作者,都能受到學界的認可,消除部分學術界人士對主題出版的誤解和刻板印象,打破主題出版領域和學術領域的隔閡,真正形成黨、政、產、學一致的評價體系。
(1)學術性評價應該貫穿整個主題出版相關的評價體系。《辦法》(2018)中,一級指標——出版質量(50分)對應的分級指標是內容質量(42分)和編校印裝質量(8分),實行基準分基礎上的倒扣分,這一指標可以進一步調整細化,如在內容質量上,無論是學術性主題出版物還是通俗主題讀物,都應該加大對出版物的獨創性、思想深刻性、敘事語言、文化貢獻等方面的考察,出版物的選題、內容應與同類型或同領域的選題形成創新點,如角度新穎、一手資料或理論獨創等,總之,指標設置要避免重復生產、機械生產,突出對主題出版領域的貢獻作用,評選出有思想、有水平、有溫度的力作。
在編校質量上,除出版物是否符合行業規范、三審三校、錯別字等方面,還應涉及索引出處、參考書目、注釋體例、觀點引證、數據真實、方法規范、學術道德等方面的學術規范。這就需要編輯在編校過程中不僅要在形式上進行文本規范,同時應警惕文中出現抄襲、偽注、篡改數據等問題。
(2)主題出版應融入高校學術評價,實現與學術共同體的對接。內容是主題出版的根本,作者則是內容創作的靈魂。主題出版對作者要求非常高,要求作者既要對國家的大政方針洞悉和解讀,又要長期在某一領域深耕積累,同時還要求作者能夠駕馭語言,通俗易懂又引人入勝。[22]基于上述因素,優秀作者的一大來源就是高校學者。近年來,已陸續有一批學者進入主題出版領域的寫作,創作出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俱佳的作品,如上海交通大學劉統教授所著《火種:尋找中國的復興之路》、中共廣東省委黨校許德友教授的《賬本里的中國》、北京大學教授顧春芳的《我心歸處是敦煌》、中國美術學院張敏杰教授的《百年偉業——中國共產黨建黨革命史詩連環畫》等。這些學者創作的主題出版著作在出版領域的獎項基本都是最高級別,在出版行業和讀者中都產生了重要影響。
在高校的職稱評價體系中,國家社科基金、國家藝術基金、國家科技進步獎都占有重要分量,但入選中宣部重點主題出版選題項目反而在高校悄無聲息。這就需要國家和地方相關部門調整優化學校評價的獎項,將主題出版納入,然后通過學術共同體貫徹到高校主體工作中。國家社科基金十年前在高校也不受重視,但教育部門后來將其納入職稱晉升等學校主要評價體系中,使得該獎項受到關注和重視,因此,應將主題出版貫穿到學術共同體,讓主題出版對學術出版形成引導作用,滲透進普通學者關心的領域,進而形成主題出版與高校工作的良性互動。
3. 動態完善指標,積極推進面向兩個市場的評價機制
在兩個大局背景下,主題出版在國際市場的作用和地位都將發生變化,因此要盡快建立面向國內國際兩個市場的評價機制,尤其是外文版的主題出版物要及早設置評價標準。
在主題出版的國內市場評價體系中,一直強調的是主題出版的兩個效益統一,市場也出現了一些代表性作品,如中國少年兒童出版社《偉人也要有人懂:一起來讀毛澤東》,該書同時獲得“五個一工程”獎、中國出版政府獎、中華優秀出版物、中國好書等榮譽,精裝印了5次,平裝印了8次,國內銷量發行15萬冊,譯成7種語言輸出到美國、荷蘭、尼泊爾等國。[23]但從國內市場整體來看,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并沒有產生明顯的互促效果,有些主題出版物的內容空洞、質量不高,有些主題出版物雖然銷量高,但是被束之高閣,這里面有系統發行、市場宣傳不到位等諸多因素,社會效益的提升并沒有推動經濟效益的增加。
因此,在指標評價中,應動態調整并及時補充一些關鍵性指標,推進雙效的結合。如在文化和社會影響力指標下,既有的指標側重的是對項目、獲獎等的考核,可考慮在社會評價子指標下增加市場和讀者方面的評價,并適當調整各子指標的分值比重。市場評價包括發行量、再版次數、閱讀量等流通指標,發行量包括系統發行、線下線上書店銷量、圖書館的采購數量等,當然發行量應以各出版單位整體的出版情況設定參照標準,[24]同時可在社會效益指標考核體系外,補充讀者市場的評價,讀者評價可參照既有的暢銷書排行榜、閱讀榜、圖書評分榜,也可進行全民閱讀調查選出讀者真正喜愛的主題讀物,還可建立一套讀者喜愛的主題出版讀物排行榜,這樣在項目評獎的評選過程中,既有專業評價,也能參考讀者評價,讓主題出版引領全民閱讀,服務黨和人民文化事業。
在主題出版的國際市場評價體系中,應看到國際市場與國內市場的區別和側重點。主題出版在國內和國外的功能不同,在國內主要是弘揚主旋律,傳播主流價值觀,發揮思想引領和文化支撐的作用,在國外需要闡釋理念,如中國模式、執政理念、外交理念、全球治理理念等,需要展示可信、可愛、立體、全面的中國形象,消除隔閡、增進友情。從這一角度來說,面向國際市場的主題出版物學術含量要求更高、難度更大,需要兼顧輸出數量和發行數量,讓“走出去”和“走進去”互相融合。當前既有的考核體系僅依據出版單位每年的版權輸出數量,是遠遠不夠的,出版社在這樣的指標下,可能就只會停留在形式上的“走出去”,通常只是以版權合作的方式選擇本社在國內暢銷的圖書將其翻譯成外文,賣給國際出版商,但一本書在國內受讀者歡迎并不一定就能適應國外讀者的口味。
因此,主題出版的國際化應從一開始就面向國際受眾(某一國家或區域)進行針對性的選題策劃,回應國際社會對中國熱點問題的關切。上海新聞出版發展公司的“文化中國”項目,到目前已做了80多本,本系列圖書一開始就是面向國外受眾進行英文策劃和創作的,并通過法國營銷巨頭拉加代爾集團全球發行,平均發行量為2萬冊,這在國際市場上是很不容易的。因此,主題出版的國際化評價體系建設刻不容緩,需為越來越多出版社的“走出去”提供參照。
在內容質量方面,除繼續參照國內在政治導向和文字規范、編校質量等方面大比重分值外,更需從學術性著手,評價主題圖書中的外文敘事是否貼近海外讀者市場的表達習慣和文化心理、論證嚴密性、資料翔實性、語言風格等,當然這一模塊需要政府相關部門和學者共同努力制定出一套標準。
在文化和社會影響力方面,可從四方面進行考慮。第一,繼續保留重點項目、獎項榮譽的加分項,繼續保持黨和國家對主題出版“走出去”的引領作用和推動作用。這就需要國家級項目和一些獎項中增設面向海外市場的外文類主題出版物,或設立新的國際傳播能力獎項等。第二,繼續保留媒體評價,考核主題圖書是否被國外媒體轉引、轉載、報道、發表書評,當然也包括中國新華社、China Daily和CGTN這樣的國際化媒體等。第三,將前述所講到的發行量、國際傳播渠道建設、版權輸出數量、再版次數、海外圖書館館藏量等市場指標納入。第四,增加讀者評價,可委托第三方做讀者市場的主題閱讀調研,也可參照國外線下線上平臺的暢銷書榜單,或在國外建立一套閱讀中國的榜單。
4. 建立融媒體產品評價體系,強化對主題出版的政策牽引
《出版業“十四五”時期發展規劃》提出要大力培育數字出版新形態,推動數字技術賦能出版全產業鏈條,補足補強出版業數字化薄弱環節,實現2035年建成出版強國的目標。[25]5G、大數據、人工智能、區塊鏈等新技術將持續推進主題出版的業務形態。面向國家融合出版戰略和行業層出不窮的新興產品,應盡早建立融媒體產品評價體系,回應現實變化,強化對主題出版的政策牽引。
(1)在國家級、地方性的項目、獎項評選中,可將原來的電子音像出版物的概念擴大化,設置融媒體產品,同時打破原來只有音像出版社申報的慣例,廣泛吸納各級、各類融媒體出版機構。當然,這背后涉及更深層次的融媒體產品發展與傳播力評估體系建設,既要關注主題出版的融媒體投入,又要關注融媒體作品的傳播效果。如在前期投入方面,是否需要將融媒體產品數量、財政投入、渠道建設、人才配置、管理體系改革等納入;在傳播效果方面,是否需要將主題出版物的社會互動頻次、觀看次數、互動次數、品牌知名度、創收能力等納入。主題出版的融媒體產品評價是一個復雜的過程,目前學界對此關注不多,有少數學者對媒體融合評價指標建設進行探索,提出以大數據分析技術為基礎的生產側和效果側指標體系構建,[26]這值得參考和進一步思考。
(2)原有的出版企業績效考核體系中,產品結構和專業特色(15分)模塊規定,積極推動傳統出版向數字出版轉化,并取得一定成果,加1分。這個分值太低,對出版社做數字化轉型沒有驅動力,同時規定文本中“取得一定成果”的表述太模糊,不夠具體,沒有標準化的尺度,只能依據各出版社和主管部門判斷。未來包含主題出版在內的數字化建設是在該指標體系加大分值,還是要重新建立一套獨立的融媒體產品評價體系,需要多方共同協商出解決方案,從而為項目、獎項評選和企業業績考核做參考。
(3)隨著越來越多民營公司參與主題出版實踐,應該創建公平環境,讓民營企業也有資格參與評價評獎,激發市場活力,可增設主題出版的數字精品專項評選項目或獎項,讓傳統出版社與民營企業互相競爭,這樣傳統出版社可以看到民營主體做主題出版的先進市場力量,民營主體也能看到傳統出版社的內容優勢,二者互相學習,促進主題出版的發展。國家新聞出版署2019年、2020年已兩次組織全國數字出版精品遴選推薦工作,共計151個精品項目,這里面有不少是具有主題出版性質的作品,如人民音樂出版社的“方艙之聲——抗‘疫立體數字出版平臺”,陜西師范大學出版社的“絲綢之路歷史地理信息開放平臺”,[27]如果能把媒體組織、民營技術公司、內容創作公司吸納進來,將極大豐富主題出版的融媒體發展,形成主題出版數字創新繁榮發展的態勢。
結語
主題出版要實現高質量發展,就必須激發出版社和作者的創作熱情,激活市場和多元主體,以評價機制為杠桿推動主題出版向健康繁榮方向發展。既有的評價機制形成了社會效益主導模式,關聯了企業的績效考核、職稱晉升、薪酬福利等,評價機制中的核心指標驅動出版單位在主題出版領域積極謀劃、大力發展,正因為此,主題出版重塑了中國出版格局。在堅持將社會效益放在首位的至高原則下,主題出版在評價考核的系列參照中積累了經驗,也存在一些薄弱環節,只有對當前的評價機制進行反思與優化思考,才能為今后的主題出版評價改革提供參照,推進主題出版的高質量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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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Improvement of Thematic Publishing Assessment Mechanism
FU Yu, HAN Jian-min(Digital and Thematic Publishing Research Center, Hangzhou Dianzi University, Hangzhou 310018, China)
Abstract: The assessment mechanism is of great significance for thematic publishing to implement its mission of serving the national policies and strategies. The current thematic publishing assessment mechanism has already formed a social effect-oriented model, which is closed linked to various projects sponsorship, awards and honors as well as merit payment system of publishing organizations. However, after reviewing the literature of current thematic publishing assessment system, this research finds that while the system still plays important role, it also has some drawbacks, such as relying on simple assessment factors, the unbalanced proportion of awarded items, the weakened role of market assessment as well as the lack of academic evaluation and lagging behind the development of convergent media. Thus, this research argues that the improvement should be based on positive social effects and it is necessary to enlarge assessment indicator system to construct a scientific system incorporating governmental, industrial and academic evaluations. In addition, it is essential to be creative when building independent domestic and international assessment systems as well as convergent media publishing assessment system.
Key words: social effect; thematic publishing; assessment mechanism; improve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