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搖
人類之外的物種并不都是冷漠和愚蠢的。特別是動物,很多也有歡喜悲愁,甚至也會憤怒和絕望,它們擁有人類無法闖入的屬于自己的精神領地。比如,它們除了吃飽喝足的物質生活,也還有花樣百出的情感生活。談得上聰明的動物也不少,像“給你一口甜再給你一口疼”的蜜蜂,它們能數到4,可以讀懂、識別復雜的標志,可以通過觀察學到知識,甚至可以像諜戰片里那些裝模作樣的人一樣用暗號和同類交流。
那么,問題來了——如果有一種能夠穿透物種隔閡的密語,用其把“我們從何處來?我們是誰?我們要去往何處?”這個人類世界的終極追問傳遞給其他生物,會得到答案嗎?這涉及一個最根本最核心的東西,即動物是否有完整的自我意識。如果沒有,那么它們對“我是誰”的追問就無能為力,并會因此喪失對另外兩個問題的搶答權。
我們從經典的鏡子測試開始說起。鏡子測試是用于評估動物自我認知能力的一個試驗,據說,只有極少數動物能夠通過,比如說黑猩猩和紅毛猩猩。你在紅毛猩猩的額頭上寫一個大大的“王”字,它不會覺得自己成了美猴王并因此欣喜若狂繼而目中無人,反倒會困惑,會去抓撓、擦碰。這比很多狐假虎威的人要強得多。值得強調的是,能夠通過鏡子測試的還有設計試驗的人類。謝天謝地,這次我們總算沒有給自己挖坑。
很顯然,這是一個專屬于高級玩家的游戲。有趣的是,最近有研究人員發出了不同音,他們通過反復試驗,證明裂唇魚也是高級玩家中的一員,也可以認出鏡子中的自己。研究人員在裂唇魚的咽部做了一個褐色的標記。試驗中,小魚面向鏡子豎身游動,露出腹部。突然,它好像發現了什么,轉身向缸底的沙堆俯沖,并用咽部撞擊沙子,然后重新游到鏡子前,大概是想看看那討厭的褐色是否還在。按照鏡子測試的邏輯,裂唇魚算是畢業了,意思是說它能夠意識到鏡子里的是自己。
“只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裂唇魚完全有資格說這句話。首先是一些非人類靈長類動物很尷尬,因為被寄予厚望的它們甚至在一條魚面前都有些抬不起頭來。再者,人類也無地自容,因為人類也要到蹣跚學步時才能夠通過鏡子測試,這意味著在此之前我們甚至還活得不如一條魚。唯一慶幸的是,這不是一條咸魚。
也有人給出了猜想:某些動物的思維能力或許超出了我們的已有認知,比我們想象的更驚人;又或者說鏡子測試可能更多的是娛樂屬性,其科學作用并不那么明顯。原本,這個試驗只是源于美國生物心理學家戈登·蓋洛普讀研究生時的一次突發奇想。有一天,他正對著鏡子刮著那討厭的胡子,某個瞬間靈光一閃,便冒出了鏡子測試的設想。人類跟動物“玩心理”,幾番斗智斗勇,最終還真不好說誰玩不過誰。想象一下,或許裂唇魚根本沒有意識到鏡子中的魚就是自己,它只是發現異常之后在給同伴提示,就好像在說:嗨,你那該死的下巴上沾滿了該死的芥末。
再說說“通人性”的寵物。不少養寵物狗的人,時常自喜,逢人就夸自己的愛犬有多聰明。有些寵物看上去的確能表現出一定的“自我意識”。比如說一條小狗搖著尾巴討好你,你給好吃的,那它下次可能還會討好你;如果它耀武揚威耍大牌你覺得有趣并哈哈大笑,然后又給好吃的,那它第二天可能繼續依樣畫葫蘆。狗是有“態度”的,用討好來換取果腹之需就是它的“態度”,但這種“態度”只與本能有關,并不涉及自己的身份認知。沒有哪只狗能夠通過言行告訴我們它是一條擁有“討好型人格”的狗。

離題萬里地說了這么多,唯一可以得出的結論就是:有些動物可能具備一定的自我認知能力,知道“我是我”,但除此之外,無法更進一步。那是不是意味著這個困擾人類的問題在自然界就沒有答案呢?當然不是!
已知的科學告訴我們,人類大腦有將近1000億個神經元,差不多是蜜蜂大腦的10萬倍,相比之下,魚類的大腦只能說是針頭大小了。我們每天吃下去的食物,有五分之一的份額都是用來為大腦中的灰質細胞提供能量的。在此前提下,連一條魚都知道“我是我”,偏偏人類自己找不出答案。這大概就是生物學意義上的“聰明反被聰明誤”吧。
曾經,云南境內一象群因一路北上而成為網紅,它們長途跋涉,其實按專家的說法是既沒目標也沒目的性。它們就是隨便逛逛,像吃飽了的人在戶外消食,走走,只是走走。放大了說,生物的起源與進化本身也沒有所謂的“目的”。
根據一些生物學家的推測,生命誕生于“原生湯”,沒有事先寫好的劇本,僅僅是一個概率事件。至于繁衍生息,生物并非像有的人認為的那樣,是“想把遺傳信息傳遞下去”,它們無法“想”,“傳遞”也就不能稱為一種選擇。事實上,不是生物想要把遺傳信息傳遞下去才選擇分裂(繁殖),而是沒有進行分裂(繁殖)的滅絕了,數量稀少到連化石都沒有留下,以至于讓我們“查無此人”。因此,生物界不存在需要探尋來路和去處的煩惱。
無知者無畏亦無憂。這會不會是生物給出的答案呢?如果不是,我們唯一的安慰,可能就是到南極牽一只企鵝走到北極。這只企鵝與我們同病相憐,因為它有著和我們一樣的困惑——“我從哪里來?我是誰?我要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