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談高中語文送別詩的三種情感

韓順奇

近年來，高考非常喜歡考查交際語境類詩歌。在交際語境類詩歌中，其中有一類就是送別類詩歌。研究送別類詩歌對高考備考具有重要意義。高中語文送別類詩歌的情感內涵有三種類型，現結合筆者的教學實踐進行具體闡述。

一、離別時與離別后的情感

從時間這個維度去看，可以細分為離別時的不舍與傷感，以及離別后的思念。

（一）離別時的不舍與傷感

古人在離別時往往充滿了不舍與傷感。學生從現代的經驗出發，有時候不能很好地體會作者的傷感。要讓學生體會到作者的傷感，就要還原到當時的通信條件、歷史背景、社會治安、交通條件。

從通信條件來看，現在有各種即時聯系方式，有微信，可語音，也可視頻，即使相隔萬里，其實這種離別的感覺并不強烈。而古代的通信方式恐怕主要是書信。而且，書信是在正常的時期才能收到，而在戰爭時期，恐怕書信也是寄送不到對方手中，所以杜甫才說，在戰爭時期，一封家書可以抵得上萬兩黃金。從交通條件來看，現代交通發達，即使相隔很遠，坐飛機也只是幾個小時。而在古代，交通不發達，想要從遠方回來，要花費很長的時間。因此，古人的離別，可能就是最后一次見面，充滿了傷感。

從離別的地點來看，又可以細分為在水邊離別時的不舍與傷感，在陸地離別時的不舍與傷感。

1.在水邊離別時的不舍與傷感

在水邊離別，常見的意象有“船”“江”“煙波”“月”“南浦”等，常用的表現手法有融情于景。

例如，在《送孟浩然之廣陵》中，李白就充滿了傷感。從當時離別的時間和地點來看，離別的時間是春天，離別的地點是很多船只出沒的長江。從科學的求真價值來看，長江怎么可能只有孟浩然那一只船。其實是因為，李白非常舍不得孟浩然，所以在他的眼中，只存在孟浩然的船只。因此，即使長江千帆競發，在李白的眼中也只有孟浩然的“孤帆”。“遠影”說明了李白一直在凝視孟浩然的船只，目光沒有轉移過。最后一句是一個“空鏡頭”，孟浩然的船只已經離開了李白的視線，可是李白還在凝視，還在看著長江，還舍不得轉移目光。

2.在陸地離別時的不舍與傷感

在陸地離別，常見的意象有“客舍”“柳”“酒”“陽關”“長亭”“短亭”“灞橋”等，常用的表現手法有融情于景、直接抒情。

例如，在《送元二使安西》中，王維就充滿了傷感。描寫早上的雨，不僅僅是客觀存在的雨，早上的雨是帶點清涼的，暗示了作者的凄涼。“客舍”就是旅館，暗示了友人即將遠行。客舍外面肯定種著很多樹木，為什么作者偏偏要寫柳樹。因為柳樹是送別類意象，諧音為“留”，希望友人能夠留下來，而且楊柳的形態依依，像要拉著行人的樣子，暗含依依不舍的感情。寫柳樹，就是暗示王維的不舍與傷感。在這個離別的時刻，千言萬語不知道從何說起，而打破沉默的方式就是喝酒。友人喝的不僅僅是酒，更是王維的不舍，王維的祝愿。“更進一杯酒”，恐怕也是王維希望友人再遲一點出發，潛意識里想拖延一點時間，哪怕一秒也好。閱讀詩歌，還要注意空間意象，友人要去的地方是安西，是一個荒涼僻遠的地方。此次離別，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相見，也可能是最后一次見面，王維為友人感到擔憂，也充滿了不舍與傷感。

（二）離別后的思念

在送別類詩歌中，作者可能不僅僅是在離別時充滿傷感，也可能在離別后，依然對友人充滿牽掛和思念。

例如，在《春日憶李白》中，杜甫在離別后依然對李白充滿了牽掛和思念。“渭北春天樹，江東日暮云。”渭河的北邊也就是長安城，當杜甫在長安城看著春天的樹木的時候，杜甫在心中思念著李白。因為杜甫太思念李白了，所以他覺得李白此時此刻也在江東看著日暮的云朵，覺得李白也在思念杜甫。“何時一樽酒，重與細論文”，“何時”就是什么時候，是對將來的想象，也是對將來團聚的盼望。

二、真摯的勸勉

辯證思維要求人們用全面的觀點、一分為二的觀點看待問題。其實古人也有辯證思維。雖然大多數送別類詩歌是傷感的，但是有些送別類詩歌卻不是完全傷感，也充滿了對友人真摯的安慰與勸勉。詩歌中積極樂觀的情感，對學生形成積極的審美趣味也有重要意義。只是，勸勉方式也存在不同。有些勸勉是直接的，有些勸勉是委婉的。

（一）直接的勸勉

勸勉是直接還是委婉，這要看作者與友人的關系和輩分。直接的勸勉，多存在長輩對晚輩。

例如，在《送魏萬之京》中，作者對友人就有著直接的勸勉。“莫見長安行樂處，空令歲月易蹉跎。”長安城是當時唐朝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是一個繁華的地方，也是一個容易消磨意志的地方。作者作為長輩，對友人寄予了厚望，希望友人不要滿足于表面的行樂。瀟灑總是要付出代價的，時間是寶貴的，特別是年輕人的時間。作者希望友人不要白白地浪費寶貴的青春歲月，應該及時努力，成就一番事業。

（二）委婉的勸勉

如果作者和被勸勉人的輩分是平輩，是友人關系，可能就不方便直接勸勉。因為如果直接勸勉不成功，可能還會破壞朋友關系。

例如2021年新高考Ⅰ卷，在楊巨源《寄江州白司馬》這首詩中，就蘊含了作者對友人委婉的勸勉。“江州司馬平安否？惠遠東林住得無？”惠遠是東晉的高僧，曾經居住在廬山東林寺。其實第二句已經蘊含了作者對友人委婉的勸勉。

詩歌首聯沒有多少難理解的字詞，最難理解的字詞是“得無”。學生可以采用“課本聯想法”去推斷“得無”的含義。學生在初中學習過范仲淹的《岳陽樓記》，里面就有一句：“覽物之情，得無異乎？”“得無”就是“該不會”的意思。當然，詩歌經常采用倒裝句，這句可以理解為“得無惠遠東林住”，“你該不會住在廬山東林寺吧”。東林寺是一個佛寺，白居易如果住在佛寺，說明他可能準備放棄儒家的思想，準備接受佛家的思想。而作者是不希望友人放棄儒家積極入世的精神，在此句中蘊含了委婉的勸勉。作者勸勉詩人不要沉迷佛教，要相信自己依然有機會被皇帝重用，青云直上，前途無限。

三、表明心志或抒發人生感慨

作者的感情是復雜的，可能既有離別時刻的傷感，也有表明自己的心志，或者借著送別抒發自己的人生感慨。

（一）表明心志

所謂表明心志，是指借助送別友人，表明自己的心態、志向、節操、品格。送別友人是次要的，表明自己的節操是主要的；離別時刻的傷感是次要的，表明自己的品格是主要的。

例如，在《芙蓉樓送辛漸》中，王昌齡就借助送別辛漸，表明了自己冰清玉潔的品格。“寒雨連江夜入吳”，詩人不僅僅是寫雨水的寒冷，更是襯托離別時刻，心情的凄涼。詩人何以知道寒雨在夜晚進入吳地，其實暗示了詩人一夜未眠。詩人為什么一夜未眠，因為作者的心情不穩定，充滿了離別的傷感。當然，詩歌是講究起承轉合的，特別是絕句。離別的傷感其實還是次要的，詩人更重要的是引出自己的節操，引出自己冰清玉潔的節操，引出自己堅守信念的品格。

（二）抒發人生感慨

不是每個詩人都能夠青云直上，大多數詩人其實并不得意。古代的詩歌大多數受到儒家文化的影響，希望“達則兼濟天下”。當政治理想受到打擊之后，往往會寄情山水，讓山水撫平自己的創傷。而去遠游，就會有送別。詩人可能也會借著送別的時刻，抒發自己的人生感慨。

例如，在《夢游天姥吟留別》中，詩人就借著送別的時刻，抒發了蔑視權貴的人生感慨。詩歌的創作背景是李白在長安城不得意，被賜金放還。其實賜金放還是李白自己的說法，真正的情況就是被帝王辭退了。這對志向遠大的李白是一個非常重大的打擊。李白的夢想是成為“帝師”，成就不了“帝師”，也希望成就“帝友”，即使連“帝友”都做不成，起碼要做一個“帝臣”吧。當初李白要去當官的時候，那是“仰天大笑出門去”，在動作神態中充滿了自信。于是，當李白的政治理想受到了致命的打擊，就會寄情山水。在夢境中，李白享受了帝王般的待遇，接受了眾多神獸以及神仙的外出迎接。根據弗洛伊德《夢的解析》，夢是一種補償，是一種愿望的滿足。在李白的心中，其實是非常希望得到他人的尊重，非常希望能夠自我實現，做理想中的自我。可是夢境越美好，越能反映出李白在現實中的不得意。于是李白發出了“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的人生感慨。

綜上所述，送別類詩歌的情感其實比較豐富，有離別時刻的傷感，有離別后的思念，有對友人直接或委婉的勸勉，有表明心志或者抒發人生感慨。當然，詩人有時候的情感也不是單一的，可能同時蘊含幾種情感，只不過哪種情感是主要，哪種情感是次要罷了。教師引導學生對送別類詩歌的情感進行分類，才能更好地讓學生讀懂詩歌，理解詩歌的情感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