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百義
20世紀中葉以來,數字技術和通訊技術以及傳播手段的迭代發展,為以信息傳播和文化傳承為使命的出版業注入了新的發展動能。從出版流程到出版管理,從生產到消費,無不隨著技術的發展以指數態勢升級。從最初的電子出版、網絡出版、數字出版到近年來的數據庫出版、全媒體出版、云出版等,新的出版形態不斷涌現,讀者的消費行為與時俱進,在變革中不斷構成新的出版生態。隨著大數據、人工智能、區塊鏈以及語義分析技術、增強現實、量子技術等新技術的運用,讀者知識獲取與需求的方式,對出版產業提出了新的要求。因此,業內專家和學者努力從實踐與理論上探討出版業新的發展方向,尋求解決方案。但是,在此之前,學界和出版界關于數字出版,特別是知識服務的研究,關注得比較多的是數字出版的宏觀理論。如在“智網”以“數字出版”作為主題檢索,截至2022年10月5日,有19105篇相關的研究文章,但如果以“數字出版技術”作為主題關鍵詞檢索,則只有1587篇相關的文章;如果以“知識服務”作為主題檢索,有11846篇中文文獻;但以“出版知識服務”檢索,只有441篇中文文獻。知識服務的研究領域,過去主要集中在圖書情報學和計算機科學領域,將知識服務引入出版領域,始于王明亮2004年發表在《中國科技期刊研究》上的《科技期刊出版的知識服務化》一文,但研究出版知識服務的專著,基本闕如。同時,數字出版及知識服務的研究,重宏觀、重概念,輕實踐、輕技術。筆者過去雖然也曾對數字出版進行過少量研究,跟蹤觀察數字出版的進程,但作為文科生,往往局限于數字出版的政策層面,強調數字出版的重要性,關注傳統出版與數字出版融合的可能。至于數字出版特別是知識服務的實施路徑、技術通道、工具及平臺,鑒于筆者的研究興趣與知識盲區,則基本沒有涉獵。所以,筆者的觀察如同大多數業內的研究者一樣,繞著數字出版的外圍打圈圈。這種研究,在呼吁社會和業界重視數字出版的早期有其引導作用,但對于深入數字出版的領地,沿著產業發展的邏輯進一步深入,則顯得有些隔靴搔癢。最近,筆者讀到武漢大學信息管理學院出版科學系袁小群副教授《基于知識庫的出版知識服務實現》一書,頓感耳目一新。他認為“隨著信息爆炸的來臨和移動終端的普及,碎片化時空條件下的內容個性化定制已成為數字閱讀的必然需求”,因此,基于出版業的定位與使命,結合新技術發展的可能,針對讀者日益增強的個性化的出版知識服務,他提出了一整套全新的“知識服務解決方案”。
作者設計的這套方案包括知識庫的構建、出版知識服務內容的生產、出版知識服務平臺的搭建三個部分,基本涵蓋和貫穿了出版知識服務的全流程。這本書的第一部分主要圍繞用戶需求和出版知識服務兩個核心研究要點展開,主要包括研究背景、研究必要性和用戶的消費行為與需求分析,并引出基于用戶需求的出版服務模式分析;而出版知識服務則主要從概念辨析,與用戶需求、信息資源和數字內容的關系,出版知識服務的特點幾個方面進行展開。第二部分詳細闡述了基于知識庫的出版知識服務出版模式中各個出版環節的實現方式。為此,該書首先對知識庫在出版知識服務中的重要地位進行闡釋,設計了知識服務資源粒度確定方案,并以中小學教學資源為例介紹如何利用領域本體構建出版知識服務的知識庫。隨后,該書從數字內容生產、語義檢索模型、用戶偏好模型等角度著手研究,構建基于用戶偏好的檢索內容推薦系統,實現通過用戶行為與用戶信息判斷用戶閱讀意圖的目的。在此基礎上,本書在理解用戶認知機制的基礎上,提出基于理想認知的出版內容重組的實現框架。最后在明晰自動排版概念及內涵的基礎上,構建了基于視覺焦點的全媒體自動排版方法。第三部分則針對數字出版內容多模態呈現的特點,綜合利用云計算、博弈和優化等理論,構建一種基于云的數字出版服務平臺智能管理方案,以應對大范圍隨時隨地的用戶多模態內容消費需求,為出版知識服務平臺的服務效率和服務品質提供保障。
關于出版知識服務,雖然業界也有所研究,但主要是圍繞出版主體,從用戶角度審視知識服務模式的則很少。而且,研究多是從人文社會科學的角度出發,缺少從技術角度來提出解決方案。作者袁小群先生作為計算機科學與技術專業的博士生,在博士后階段投身于數字出版的研究。與文科專業出身的研究者或純理工科的畢業生相比,他多了一雙觀察出版進程的“復眼”。用他的導師方卿先生的話說,是多了一種“技術思維”。所以,袁先生的大作送給筆者后,雖然筆者對書中的很多公式圖表等技術參數理解上感到力不從心,但也為他立足技術前沿貢獻系統解決方案而感到欣慰。筆者認為,本書具有如下幾個特點。
一、創新性
現有的出版知識服務研究主要從出版的內容與技術、具體的出版方式和出版實踐三個角度著手,而鮮少有從用戶視角出發進行出版研究的。實際上,用戶才是出版知識服務的決定因素,用戶的需求決定著出版內容與出版形態。本書從用戶視角展開研究,一方面彌補了相關研究視角的缺失,另一方面也使研究成果立足于用戶需求,更符合出版知識服務的運用場景。為此,作者從用戶內容消費入手,對用戶內容消費需求進行分析,以出版知識服務內容流通為主線,引入語義技術、數據分析、自然語言處理、優化理論以及網絡通信技術,從出版內容資源管理、出版物動態生成以及服務提供與優化三個角度來進行高度融合,為用戶服務,將知識定制化、差異化出版,滿足用戶的需要。也就是說,經過出版者的努力,每位讀者所接收到的知識都不盡相同。這一方面提高了正版出版物的知識服務水平,使盜版出版物難以望其項背,并對讀者的消費習慣進行正向馴化;另一方面使得盜版制作的成本大大提升,讓不法分子難以進行盜版制作,最終實現彌補當前數字出版存在的匿名性、可復制性缺陷,促進出版產業良性發展。如何實現以用戶為中心的知識組織,強化以用戶為中心的出版服務理念,作者提出主要是在利用網絡信息技術組織和呈現出版內容的基礎上,充分利用語義技術在自然語言處理和語義推斷方面的優勢,根據用戶需求形成滿足讀者閱讀需求的出版內容。顯然,從用戶需求判斷、知識獲取、內容聚合、主題確定、內容重組到自動排版全流程的個性化出版服務,必須讓用戶需求滲透出版的每一個環節,最終形成符合用戶認知機制和實際需求的個性化出版物,滿足用戶的閱讀需求與消費需求。
同時,在構建出版知識服務模式時,作者運用了多學科的知識。如針對當前的網絡環境,從技術上提出實現個性定制服務的系統解決方案時,作者運用文獻分析、定性定量分析以及理論建模、數據挖掘等社會科學的研究方法和自然工程學的研究方法,實現不同學科種類間的有機融合。再如為了應對知識服務提供過程中海量信息過載以及內容冗余等問題,引入了神經信息學的知識,通過對用戶閱讀信息的分析歸納,提取用戶閱讀時的視覺規律,進而設計出相應的自動排版解決方案。
二、系統性
本書充分利用電子信息技術,重構數字出版的流程與邏輯,根據用戶需求和實際需要,構建了一套全新的、以用戶為中心的出版流程,如構建知識庫、根據用戶需求獲取知識、根據知識凝練主題、根據用戶認知機制和文本表征空間重組內容、根據用戶視覺規律進行自動排版等為主要環節的出版流程進行出版物生產。這套全新流程能夠全方位滿足用戶不同的認知能力與閱讀需求,提高用戶的閱讀體驗,也能提高內容資源的利用效率,降低內容冗余與出版成本,實現真實意義上的動態化、個性化的出版模式。該出版模式的各環節都具備動態特征。隨著用戶需求的改變,出版流程中的各個環節也會發生改變。整個出版流程進行著動態選擇、動態聚合、動態重組與動態排版等動態環節,每一個環節的具體實施都根據用戶的差異性而不同。可以認為,每一次用戶需求所引發的出版實踐都不盡相同,獨具個性,而出版流程的動態化與個性化必然帶來出版成果的差異化。全方位動態化的出版流程所產出的出版物也具備動態化和個性化的特征。
三、實用性
本書不僅是一本在理論上探討出版知識服務的學術專著,更是立足于實際,為出版行業數字出版躍遷提供了可操作性的解決方案。無論是知識庫的構建,還是出版知識服務內容的生產、出版知識服務平臺的搭建,作者對每一個具體環節的操作框架都進行了詳細論述,也適當結合實際案例進行研究,并對應用效果進行分析,用以支撐實現方案的制訂。如過去國內中小出版企業在開展數字出版服務時,主要是各自建設自己的服務平臺,結果一方面資金短缺,另一方面資源有限,平臺優質內容缺乏,很難為用戶提供滿意的知識服務。本書作者提出了“聯合云環境下云出版知識服務平臺構建”的設想與方案,則解決了小而全、大而不全的局面。方案中,作者提出引入云計算技術,主張利用虛擬化技術將分布的各類網絡信息資源組織起來,構建資源池,并以“統一調度和按需服務的方式為終端提供服務”。不過,他也認為這種“中心節點服務方式”雖然能夠“有利于企業降低系統運營成本、減少資金投入,并有效提高資源利用效率”,但還是“受出版企業自身各類網絡資源的限制”。知識服務理想的解決方式是借鑒“聯合云計算思想”,即不同出版企業將各自的出版云聯合在一起,通過建立合理的分配機制,實現各方利益的最大化。為此,作者通過設計聯合云出版服務的商業模式,建立博弈模型,對出版企業的云平臺和聯合云平臺的可行性、效果進行分析,并在聯合云環境下出版平臺間合作服務的基礎上,提出擴展策略。實驗證明,這種策略能在保證云出版內容服務品質的前提下,擴大云出版的服務范圍和服務規模,提高云出版知識服務的收益。
綜上所述,作為國內第一本研究出版知識服務的學術專著,其理論研究與技術研究并重,學術意義與實踐意義兼備,它為推進中國出版業的出版知識服務提供了較為完備的解決方案。筆者認為,這本書應當引起學界和出版界的重視,相信它會對推動中國出版業的科學發展發揮自己應有的作用。
當然,本書關于“知識服務將是出版的未來”的論斷,還有待商榷。通過人工智能,語義出版和大數據等技術為讀者提供個性化的知識服務,是能夠滿足讀者的即時需求,但人的需求有不同的層次,有些是實用性的需求,如K12教育,但知識的系統獲得與人格的養成需要廣泛系統的閱讀。閱讀的內容如果是碎片化的顆粒,則不能反映事物的本質和相互的聯系。如某一哲學思想,需要通讀全文才能完整體會。因此,在新的技術條件下,如何幫助讀者形成具有廣度與深度的系統性知識,還需要在實踐中探索。數字化條件下的知識服務作為一種出版的形態,可以彌補文獻服務和信息服務的不足,但如果說能夠代替上述服務方式的功能,成為出版的未來,筆者覺得還言之過早。不過,這是另外一篇文章的內容了。
(作者單位系湖北省編輯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