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博妮塔·朱厄爾
2020年初,我的自由撰稿人的工作已經有些不順,幾乎沒什么活可干。幸虧,我在孩子的學校打些零工,不至于挨餓。
可是到了3月中旬,學校封閉了,我徹底沒了工作,三個孩子在家里上網課,我需要在家一邊照看孩子,一邊做家務,還要完成自己的碩士學業。我沒有了收入,這是一個很大的困難。
我需要有個專注的目標,或者說,我害怕陷入絕望,因為我在年少時感受過絕望的痛苦。我早就想在院子里種些菜,現在不正是好時機嗎?種菜的同時能鍛煉身體,更重要的是,我能有一些獨處的時間。
等到下了幾天的雨停下來,一個陽光燦爛的下午,我走進后院,打算在地里種一些菜籽和花兒。家里的小狗沙菲看到我在忙著干活,搖著尾巴叫著,顯然是在“求關注”。
沙菲來我家已經五年,但我一直覺得,照顧它應該是丈夫或孩子的責任,而不是我。我有很多家務要做,都比它重要,不是嗎?
我沒有理睬沙菲的叫喚,戴上手套開始干活。沙菲嗚咽地抓撓著鐵柵欄,讓人心煩意亂。
我回到屋里,喊道:“誰出去遛遛狗?”
小兒子正在房間里和小貓玩耍,他開口回答:“媽媽,我要照顧我的貓,你忘了嗎?”
我去了女兒的房間,問她:“你能不能去遛遛狗?”
女兒搖著頭說:“我得做作業,化學作業不懂,現在又沒辦法問老師,郁悶。”我可以輔導她學英語,但是對化學作業,我無能為力。
“你可以在網上問問你的表哥,他去年就學過化學了?!蔽腋嬖V女兒。
我又找到了大兒子,讓他遛狗,但他正要去洗澡。
“好吧,還得我去。不出去一趟,它就讓我什么也干不成。”我嘟囔著。
我給沙菲解開繩子,它蹦跳著,舔著我的手。我帶著沙菲出了大門,它開心地跑著,我不得不加快腳步跟上它。我們走過幾座房子,沙菲時而停下來,在樹叢、信箱旁嗅嗅。
我和沙菲走到小區外邊,走向一大塊空地。我們沿著空地旁的一條小路走,這條路似乎環繞著這塊空地。在有些地方,地上的草高及膝蓋,有些地方剛剛開墾過。幾只地松鼠站直了身子,朝我們發出警告的叫聲,等我們走近些,它們又鉆進洞里,不見蹤影。兩只鴿子撲棱著翅膀飛上了天空,它們似乎在這里的某個地方筑好了巢。
太陽開始西沉,給走在路上的我和沙菲留下了兩個傾斜的影子。我們走到空地盡頭,沿著一條路繼續前行,前面這塊地方幾個月前也是空地,現在蓋起了十幾座房子,不過尚未完工。房子還沒刷灰,也沒安裝窗戶和門。我們沿著工地旁邊往前走,沙菲跟在我身旁。我想象著這里將來的樣子,這是幾個星期里,我第一次對未來有了憧憬。
我和沙菲繞回來,走在回家的路上,我們的影子在前方越延越長。我深吸一口氣,眼中看到的景色、耳中聽到的聲音給我的感受更加清晰了。鄰居前院里種的幾株玫瑰已經長出了花蕾,一只貓隱藏在柵欄底下的陰影里,機警地看著我們。一位鄰居迎面走了過來,他朝沙菲打了聲招呼。
我帶著沙菲回到家,走進后院,給它松開繩子,它徑直跑進自己的地盤。我重新戴上手套,開始踏踏實實地種菜籽和花兒。沙菲似乎很滿意出去玩了一趟,現在很乖。
第二天下午,我不再求哪個孩子出去遛狗,我梳上馬尾辮,穿上運動鞋,再次帶著沙菲出了門。這次,我們來到一座水庫旁邊,看著十幾只大雁在水里游泳,它們有時會游到岸邊,小心地看著我和沙菲。
回到家,沙菲又是心滿意足的樣子。
此后,每天下午我都會帶沙菲出去遛一圈,這成了我和沙菲的獨處時光。有時候,三個孩子也會和我們一起出去散步。我們沿路看到葡萄藤長出綠葉、柳枝,在路邊隨著風翩翩起舞?,F在我走進后院,沙菲還會朝我“汪汪”地叫,但我不再煩躁。下午的散步時光成了我每天的期待,是沙菲帶著我走近大自然,一路打開我封閉的心靈,讓我看到世界的安寧和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