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辦法打敗敵坦克

薛寧

1947年1月4日，中國人民解放軍（以下簡稱“解放軍”）在魯南戰役第一階段成功殲滅國民黨軍整編26師和第1快速縱隊。戰斗中，解放軍積累、發展了用步兵裝備殲滅坦克摩托化部隊的寶貴經驗，繳獲了一大批機械化武器裝備，史稱“魯南大捷”。

戰后，戰役指揮員陳毅、粟裕在嘉獎令中寫道：“魯南殲滅蔣介石26師及第1快速縱隊之役，我參戰部隊人員發揮了高度的革命英雄主義精神，創造了人民軍隊殲滅現代機械化裝備的蔣軍的模范戰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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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線北上? 形成兵力優勢

1946年12月中旬，山東和華中野戰軍剛剛打完宿北戰役（在江蘇宿遷以北地區），全殲敵軍整編69師，改變了華東戰場上的被動局面。但是，戰場態勢對解放軍仍不容樂觀，敵軍整編26師、整編51師、整編33軍對山東解放區呈半包圍態勢。

如果把當時的華東戰場比作一盤大棋，那么只有集中兵力殲滅一路敵軍，才能抓住扭轉態勢的“破局”棋眼。按陳毅、粟裕原先的設想，殲敵目標定為由江蘇漣水北上的敵軍整編74師。然而，直至12月23日，74師仍駐留原地未動，且與其7軍、整編28師保持銜接，企圖等待國民黨歐震兵團到齊后，再繼續北犯。

鑒于南線敵軍密集不易分割，魯南的敵軍又向北推進，企圖切斷解放軍主力與魯南解放區的聯系——尤其是中路進犯的整編26師和第1快速縱隊，自恃地面有坦克、汽車，天上有飛機，根本不把解放軍放在眼里。他們一路盲目北上，攻占了解放區的多處城鎮，坦克也往返巡邏，保持進攻姿態，企圖迫使解放軍決戰。26師師長馬勵武一再揚言，要伺機奪取山東臨沂，向新年“獻禮”。

粟裕

陳毅、粟裕當機立斷，放棄了原定作戰計劃，指揮部隊由蘇北回師魯南，集中兵力先打強敵，把國民黨軍的機械化兵團“吃”掉。

12月24日，陳毅、粟裕下令，解放軍主力第1縱隊、第1師、第8師秘密兼程北上，會同由魯中到達魯南的第9師及第4師1個團，以及原在魯南作戰的第10師等部，準備殲滅敵軍整編26師和第1快速縱隊。

悄然北上? 出其不意

為迷惑敵軍，華中野戰軍8縱司令員兼政委陶勇根據粟裕指示，令其第1師部隊晚上睡覺、白天行軍，而且隊形凌亂，行軍快速——在空中看來像逃跑一樣。這樣一來，敵軍果然上當。國民黨徐州綏靖公署主任薛岳根據空軍偵察斷定：他們白天“流竄”，顯然是“不堪再戰”，由蘇北向山東方向“潰逃”。

1946年12月29日，山東、華中野戰軍主力會合后，第一個開刀的對象就是敵軍整編26師。

從兵力部署上看，整編26師與整編51師、整編33師均相距約30千米，比較孤立突出。但敵徐州綏靖公署主任薛岳認為此路有鐵甲利器，解放軍奈何不得，所以對前線部署未作調整。

更具諷刺意味的是，就在解放軍主力北上之際，國民黨軍的軍官們卻遠離戰場，在江蘇徐州、山東嶧縣花天酒地，歡度圣誕節和元旦。殊不知，解放軍已集中27個主力團，于1947年1月元旦當天拂曉前進入指定陣地，形成對敵軍6個團的兵力優勢——解放軍與敵軍此時兵力對比為4.5：1。而就在這一天，指揮第1快速縱隊的馬勵武放心大膽地丟下部隊，到嶧縣縣城去看戲了。

1月2日晚上，馬勵武在嶧縣邀請紳商學界頭面人物跳舞、看京劇。當他怡然自得地觀看《風波亭》時，風波果然來了！22時，解放軍提前兩個小時突然發起攻擊，其主力編成左右兩個縱隊，既不留總預備隊，也不編組打援集團，左右縱隊呈一個梯隊，以排山倒海之勢對敵軍發起突襲。

右縱隊主力迅速攻占眾多戰略要點，擊退增援的敵軍坦克，使整編26師指揮機關直接處于解放軍攻擊之下。第10師一部殲敵后方醫院，切斷整編26師的退路，控制了敵軍東援的陣地。左縱隊的1縱主力，將敵軍1個團包圍，打退了步兵、坦克對其的增援。

戰斗到3日拂曉，解放軍形成對整編26師的合圍。至3日上午，解放軍切斷整編26師與整編33軍的聯系。至此，解放軍已完成對整編26師的戰役合圍和部分戰術分割。

破敵優勢? 集體智慧學打坦克

解放軍包圍圈中的敵軍第1快速縱隊，是當時中國少見的機械化部隊。其于1946年9月初，在徐州由各兵種混合編成，下轄1個戰車營、4個榴炮營、1個汽車團、1個機械化搜索營等。坦克第1營有美式中型、輕型坦克36輛，士兵的軍裝、皮靴、用具都是完全美式裝備，論技術、戰斗力、速度也都是國民黨軍中第一流。前期作戰中，快速縱隊曾仰仗其裝甲、機動、火力優勢，給解放軍造成一定損失。所以，這股敵軍帶著一股傲氣，根本不把解放軍放在眼里——即使身處包圍圈中，也認為自己可以坐著坦克打出去。

然而，敵軍不知道的是，解放軍在開戰前，就考慮到如何打坦克的難題。他們在戰前轉移過程中，一邊行軍一邊進行打坦克摩托化部隊的臨戰動員。

魯南戰役紀念碑

時任華中軍區第1師3旅旅長的彭德清回憶，指戰員們根據坦克的弱點，編出名為《坦克有十怕》的快板書：“第一它怕火來燒，油箱發熱怕爆炸。第二它怕壕溝大，千斤力氣沒法跨。第三它怕打夜戰，砸掉車燈眼就瞎。第四它怕咱靠近，槍多炮多都白搭。第五它怕履帶斷，集束榴彈炸掉它。第六它怕離步兵，失去依托沒辦法……”這集體智慧的結晶，不僅幫助官兵有效克服了對坦克的畏懼心理，也交流傳播了反坦克的“土辦法”。

相比之下，國民黨軍的坦克使用方式有很多錯誤，不僅把輕型坦克作為重型戰車或固定火力點來使用，還一味把坦克作為步兵的“盾牌”，使機械化作戰“開倒車”。結果，號稱全美械化的第1快速縱隊，不僅受困于解放軍挖出的反坦克壕溝，還受制于國民黨軍步兵的前進速度，最終成為解放軍官兵簡易反坦克戰法的打擊對象。

而且，坦克本適應于平原開闊地帶作戰，可國民黨軍偏偏把坦克投入到復雜地形——整編26師和第1快速縱隊駐地北面是山，道路狹窄，不利于機械化部隊行動；南面雖為平原卻地勢低洼、河溝交叉，每逢雨雪天就變成沼澤地，為其覆滅埋下根源。對比之下，這樣的地形，非常有利于解放軍隱蔽作戰。

天時地利? 抓準時機助人和

1947年1月4日上午，戰場上空突降雨夾雪，不僅天上的敵機出動不了，地面上也是泥濘一片。急于突圍的敵軍慌不擇路，一頭撞進爛泥潭。

天時地利，解放軍把戰前充分研究的各種反坦克手段施展出來。戰術上，首先集中兵力、火力殲滅伴隨坦克群作戰的敵軍80旅，使其坦克失去步兵掩護。技術上，他們選擇敵第1快速縱隊的必經道路，炸橋、破路，挖掘深溝，改造地形，遲滯敵軍行動：集中僅有的幾門反坦克戰防炮，使用穿甲彈轟擊坦克行軍行列，先擊毀其前面數輛，堵塞通道；在阻擊陣地前設置陷阱，堆積柴草，待坦克接近時即縱火焚燒；以汽油瓶、集束手榴彈等炸毀坦克履帶、油箱。

敵軍坦克沖到哪里，哪里就響起炸藥、手榴彈的爆炸聲。華中軍區第1師第8團的排長李教清連續攀登2輛坦克，從其頂蓋塞進手榴彈，嚇得另一輛坦克駕駛員舉白旗投降，創造了單人俘敵軍坦克3輛的范例。

在解放軍左、右縱隊各部的追擊、側擊、堵擊和多路勇猛穿插下，敵軍的坦克、汽車、步兵、炮兵混成一團，向嶧縣潰逃。激戰至下午3時，除7輛坦克逃回嶧縣城外，國民黨軍整編26師及第1快速縱隊3萬余人被全部殲滅。至此，此戰第一階段勝利結束。

在這一階段，整編26師和第1縱隊的24輛坦克和數十門美式重炮、200多輛卡車，成為解放軍的戰利品。在接受美國記者白蒂·葛蘭恒采訪時，陳毅還不無揶揄地說：“新繳獲的武器中，最有用的是榴彈炮、坦克和通信器材，如果蔣介石想再送一些來，我愿意給他打收條。”

魯南戰役第一階段戰斗勝利后，解放軍決定乘勝擴大戰果，發起第二階段作戰。1月20日，歷時18天的魯南戰役勝利結束。該戰役不僅讓解放軍繳獲了大批武器裝備，也提高了他們的整體攻堅能力，為戰略反攻奠定了重要軍事基礎。

（責任編輯 / 陳琛 美術編輯 / 韋英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