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帶一路”國家可持續發展健康目標實現的實證分析

王學工

［摘? 要］利用聯合國可持續發展數據庫的公開數據對134個“一帶一路”國家可持續發展目標中的良好健康與福祉指標的實現情況進行預測，發現高收入國家得分最高，低收入國家得分最低；全部指標中有549個可以完成，255個無法完成，高收入國家完成比例最高。應該立足經濟發展，加大衛生體系建設，促進資源共享優勢互補，提升人民健康素養，根據實現程度和目標的差異采取針對性措施。

［關鍵詞］一帶一路；可持續發展；健康目標；實現情況

［中圖分類號］R19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2426（2022）11-0068-07

人民生命安全和身體健康是各國發展的目標和基礎，是人類發展進步的前提。2016年6月，習近平總書記在烏茲別克斯坦提出“健康絲綢之路”［1］，進一步豐富了“一帶一路”倡議的內涵。2020年3月，在就新冠肺炎疫情致法國總統馬克龍的慰問電中，習近平總書記又首次提出“打造人類衛生健康共同體”的理念，豐富了“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的科學內涵。“一帶一路”是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重要實踐，“健康絲綢之路”則是打造“人類衛生健康共同體”的重要實踐。推動建設“健康絲綢之路”，促進“一帶一路”國家衛生事業發展和國民健康水平的提升，對于整個“一帶一路”倡議的實施，對于打造“人類衛生健康共同體”都具有至關重要的意義，也更能體現中國作為負責任大國的責任擔當。不可否認的是，“一帶一路”沿線還有很多國家經濟發展相對滯后，衛生體系尚不完備，人民健康水平仍然落后于發達國家。世界銀行最新分類中全球共有29個低收入國家，其中有21個是“一帶一路”沿線國家。［2］因此，我們需要精準了解和評估“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國民健康水平存在的短板和不足，在此基礎上制定和實施更加精準有效的政策措施，提升“健康絲綢之路”的建設成效，為打造“人類衛生健康共同體”，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貢獻力量。

一、文獻綜述

2012年召開的聯合國可持續發展峰會提出的可持續發展目標（Sustainable Development Goals，SDG）中專門設置了良好健康與福祉指標（Good health and Well-being，簡稱SDG-3），包括13個二級指標，26個三級指標［3］，其中有6個三級指標設定了具體要實現的目標和目標年份。這些指標能夠反映各國居民最基本的健康水平且具有普遍性。而且，由于各國也將實現可持續發展目標作為一項重要的任務，因此能夠提供相應的統計數據。

聯合國可持續發展目標提出后，不同領域的學者對相關指標的實現情況進行了評估。如，姜彤等綜合評估了全球可持續發展目標的實現情況，認為84%—86%的國家可以實現教育和性別平等指標，62%—79%的國家可以實現健康、生計和福祉方面指標，僅有27%—46%的國家能夠實現經濟和收入公平指標。分區域看，北美、歐洲、中亞等地區較易實現，南亞和非洲地區可持續發展程度較低。［4］Allen等評估了阿拉伯國家可持續發展目標的實現情況，提出基準進度和分析趨勢的方法，強調可持續發展評估應該將人的尊嚴和福祉水平作為核心。［5］Sachs等構建并計算了SDG指數，發現還沒有一個國家實現所有可持續發展目標，并且高收入國家還產生負的溢出效應。［6］379

也有些學者研究了單個國家的實現進程，如Allen等探討了澳大利亞實現可持續發展目標情況，發現澳大利亞衛生和教育有關的目標實現情況較好，而與環境和減少不平等相關的指標的實現進程相對較慢。［7］Cumming等估計了南非可持續發展目標實現情況，提出南非應該通過投資生態基礎設施來確保如期實現生態領域的可持續發展目標。［8］Prakash以單個城市為研究對象，計算了美國城市的SDG指數，指出美國這些城市在生活質量、經濟機會和環境管理等一系列指標上落后于其他國家，即使是指數排名靠前的城市，距離實現可持續發展目標也還有很長的路要走。［9］16

具體到健康相關的可持續發展目標，Bjegovic比較了6個阿拉伯國家的實現進程，發現降低孕產婦死亡率、降低新生兒死亡率等指標都有部分國家實現，而降低道路交通死亡率指標所有國家都落后于預期。［10］Saikia等研究了印度可持續發展健康目標的實現情況，認為印度階級、種姓、地理和宗教方面存在巨大差異，制約了目標的實現進程。［11］24伊赫亞和郭巖評估了不發達國家實現聯合國可持續發展目標中孕產婦健康指標的進程，認為到2030年全球44個最不發達國家的整體降低孕產婦死亡率指標不能達到可持續發展目標要求。［12］

這些研究結果顯示，聯合國可持續發展目標在不同國家、地區實現程度存在較大差異，不同指標的實現進程也不同。然而，總體來看，既有研究還缺少對于多個國家實現情況的預測研究。雖然有些研究關注了多個國家的實現程度，但是鮮有對未來能否如期實現可持續發展目標的評估，這就限制了對策建議的針對性。“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分布廣泛，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同時，各國經濟發展水平、社會結構、政治體制、文化傳統等都存在較大差異，在實現可持續發展目標方面面臨著壓力和挑戰。更為重要的是，“一帶一路”倡議完美契合了聯合國可持續發展目標，為可持續發展目標的實現提供了中國方案。［13］因而，為了彌補既有研究針對多個國家可持續發展健康目標實現情況預測的缺失，本文以“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為研究對象，評估可持續發展健康目標的實現情況，預測未來實現目標面臨的壓力和挑戰，為推進“健康絲綢之路”建設提供更有針對性的建議。

二、研究方法與數據來源

截至2022年9月30日，中國“一帶一路”網發布的已同中國簽訂共建“一帶一路”合作文件的國家有149個。［14］由于缺少一些國家的部分數據，本文選取其中134個國家進行分析。

選擇SDG-3中6個設定了可測量的目標和目標年份的指標進行分析（134個國家，每個國家6項指標，共計804個指標），包括“到2030年，全球孕產婦每10萬例活產的死亡率降至70例（SDG-3.1.1，簡稱‘降低孕產婦死亡率）”“到2030年，5歲以下兒童每1000例活產的死亡率降至25例（SDG-3.2.1，簡稱‘降低幼兒死亡率）”“到2030年，新生兒每1000例活產的死亡率降至12例（SDG-3.2.2，簡稱‘降低新生兒死亡率）”“到2030年將心血管疾病、癌癥、糖尿病或慢性呼吸道疾病死亡率減少1/3（SDG-3.4.1，簡稱‘降低慢性病死亡率）”“到2030年，將自殺死亡率減少1/3（SDG-3.4.2，簡稱‘降低自殺死亡率）”“到2030年，因道路交通傷所致死亡率減少1/2（SDG-3.6.1，簡稱‘降低交通死亡率）”。為行文簡潔，后文以簡稱指代各指標。各指標數據來源于聯合國全球可持續發展數據庫，以2000年為基準年，各指標最新數據年份為觀測年。①

對比觀測值和目標值，評價各國良好健康與福祉指標實現情況并基于過去的發展趨勢可以對未來進行預測。其中，降低孕產婦死亡率、降低幼兒死亡率和降低新生兒死亡率三個指標按照聯合國統一設定的目標值進行分析；降低慢性病死亡率、降低自殺死亡率和降低交通死亡率的目標值按照聯合國設定的減少比例，根據各國在2000年的實際數據計算得來。

本文利用聯合國全球可持續發展數據庫的相關數據，對134個“一帶一路”國家的這6個指標的實現情況進行評價，并預測在目標年份各指標的完成情況，為更好推進“健康絲綢之路”建設提供參考。

三、實證結果

2000年，在134個“一帶一路”國家中，已經有67個國家完成了共計164個指標，占全部804個指標的20.40%。其中，有63個國家實現了降低孕產婦死亡率目標，51個國家實現了降低幼兒死亡率目標，50個國家實現了降低新生兒死亡率目標，沒有國家實現降低慢性病死亡率、降低自殺死亡率和降低交通死亡率目標。有47個國家完成了3個指標，3個國家完成了2個指標，17個國家完成了1個指標，有69個國家沒有完成任何一個指標。

到了觀測年份，共有126個國家完成了共計414個指標，6個指標均有國家完成。降低孕產婦死亡率、降低幼兒死亡率、降低新生兒死亡率、降低慢性病死亡率、降低自殺死亡率和降低交通死亡率指標分別有71個、78個、81個、42個、75個、67個國家完成。其中，25個國家完成了1個指標，18個國家完成了2個指標，18個國家完成了3個指標，34個國家完成了4個指標，23個國家完成了5個指標，有8個國家完成了全部6個指標，另有8個國家6個指標均沒有完成。

從基準年到觀測年，有125個國家的377個指標改善但未完成。到目標年份，有130個指標可以順利完成，有54個指標視為可能完成，仍有97個國家的共計193個指標無法如期完成。

分指標來看（見表1），降低幼兒死亡率指標的能完成比例最高，但也僅有58.49%。其余5個指標能夠如期實現預期目標的國家占比均低于50%，最低的降低交通死亡率指標的能完成比例僅有17.91%，不能完成的比例則占到70.15%。

分收入來看（見表2），高收入國家能完成比例最高，但也不足50%（48.00%），加上可能完成占比合計也僅有58%，能完成比例最低的為低收入國家（23.53%），中低收入和中高收入國家的能完成比例分別為34.97%和36.71%。

這些指標完成的平均時間差距為-1.43年。降低幼兒死亡率的時間差距為正數，即平均可以提前完成。降低交通死亡率的時間差距最大，為-6.67年，即在2037年左右才能完成預期目標。

預計到目標年份無法完成的指標中，平均時間差距為-9.09年，即要實現目標需要超出設定的目標年份9.09年。差距最大的降低交通死亡率指標需要超出目標年份（2030年）11.20年，意味著需要到2042年才能實現設定的目標。所有指標的相對時間差距為-0.83，相對差距最大的降低交通死亡率指標還需要實際剩余時間的2.02倍才能完成。可能完成的指標中，平均時間差距為-1.41年，平均相對時間差距為-0.13年。能完成的指標中，平均時間差距為5.04年，即這些指標平均可以提前5.04年完成。

不同收入國家實現目標的時間存在差距。高收入國家的良好健康與福祉指標平均會延后1.20年實現目標，中高收入國家、中低收入國家和低收入國家則分別會延后2.37年、3.52年和4.16年才能實現預期目標。

按照從基準年到觀測年的趨勢發展下去（見表3），全部804個指標中在目標年份能完成目標（小于目標值）的有549個，不能完成目標（大于目標值）的有255個。降低幼兒死亡率指標能完成的比例最高，占81.34%。

高收入國家有85.24%的指標能完成，而低收入國家僅有39.81%的指標能完成（見表4）。能完成1—5個指標的分別有2個、15個、16個、30個和41個國家，能完成6個指標的有23個國家；另外有1個低收入國家和5個中低收入國家的6個指標全部無法完成。

四、結論與建議

研究發現，“一帶一路”國家良好健康與福祉指標得分雖然從基準年份到觀測年份呈改善趨勢，但仍有109個指標呈惡化趨勢。在觀測年改善但尚未完成的指標中，到目標年份仍有158個指標不能完成，全部指標實現目標平均要延遲1.43年，表現最差的指標要延后15.13年，到2046年才能實現。按照從基準年到觀測年的趨勢發展下去，到目標年份在全部804個指標中，仍有338個指標不能實現預期目標。

收入水平不同的國家的良好健康與福祉指標得分不平衡。有些國家在2000年即實現了部分指標，而有9個國家到設定的目標年份其6個指標均無法完成。除降低自殺死亡率指標外，其余5個指標得分呈現出高收入國家>中高收入國家>中低收入國家>低收入國家的規律。從預期實現情況來看，高收入國家總體會提前實現目標，且能夠如期實現6個指標的國家全部是高收入國家，低收入國家則平均會延后2.48年實現目標。

不同指標的得分、變動情況和實現情況存在差異。在基準年和觀測年降低慢性病死亡率和降低交通死亡率得分均最低。從目標實現來看，在基準年沒有國家完成降低慢性病死亡率、降低自殺死亡率和降低交通死亡率指標。在觀測年改善但未實現的指標中，降低交通死亡率指標的預期可完成比例最低，降低自殺死亡率指標的可完成比例位居倒數第二。從時間差距來看，降低慢性病死亡率、降低自殺死亡率和降低交通死亡率指標的時間差距也高于其余3個指標。根據基準年到觀測年的趨勢發展下去，到目標年份降低慢性病死亡率、降低自殺死亡率和降低交通死亡率均有超過一半的指標不能完成。

“健康是促進人的全面發展的必然要求，是經濟社會發展的基礎條件”［16］370。一國經濟的發展，“一帶一路”倡議的實施，離不開各國人民的健康，也是為了實現各國人民包括提升健康水平在內的福祉。“一帶一路”沿線國家要實現可持續發展健康目標，應做好以下幾方面。

第一，立足經濟建設，打好實現可持續發展目標的物質基礎。經濟發展是一切社會建設的基礎和根本保證。部分“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經濟發展相對滯后，制約了國家醫療衛生事業的發展。因此，“一帶一路”沿線國家要加快可持續發展健康目標的實現進程，應提升經濟發展水平。這需要加大各國在經濟建設領域的合作，中國可以通過幫助“一帶一路”沿線國家改進基礎設施建設、提升經濟管理水平、優化產業結構、加強人才培養、提升技術水準等，提高其勞動生產率，依托中國龐大的市場優勢，加強國際合作，實現各國經濟共同發展。

第二，轉變發展理念，重視醫療衛生體系建設。部分“一帶一路”沿線國家醫療衛生體系相對滯后，醫療人才資源相對匱乏。醫療衛生體系滯后尤其是醫療衛生投入較少的國家應轉變發展理念，在公共財政預算支出中加大對醫療衛生體系建設和人才培養的投入，盡快擴大醫療衛生服務資源供給規模，提升服務水平。如果因財力限制難以全面增加投入，建議重點關注人民群眾急需的醫療衛生服務，例如聯合國可持續發展健康目標涉及的一些領域都是事關一國人民健康水平的基礎性服務，應該優先關注。

第三，加強國際合作，促進資源共享優勢互補。“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經濟社會發展、醫療服務體系建設等方面各有所長。雖然有些國家可持續發展健康目標實現程度較低，如期實現目標面臨較大困難，但有些國家卻已經實現了全部目標。未來，為了提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可持續發展健康目標的總體實現水平，中國作為“一帶一路”倡議的發起國，可以引導沿線國家加強合作，如在醫療衛生資源、技術設備、醫技人才培養等方面互通有無，建立常態化合作機制。例如，中國針對一些經濟相對落后、醫療衛生事業發展相對滯后的國家定期組織援外醫療隊，吸納他們的留學生來中國學習，幫助這些國家建設醫院，援助醫療設備等，在促進受援國醫療衛生水平提升方面發揮了積極作用。

第四，做好宣傳引導，提升人民群眾健康素養。健康水平既與醫療衛生服務水平有關，也與人民群眾的健康素養有關。受文化程度、社會傳統、風俗習慣等影響，一些“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部分人的健康素養還較低，尚未形成健康生活方式，甚至對于醫療衛生服務還有偏見。因此，這些國家應加大健康生活方式的宣傳引導，教育民眾摒棄落后的生活方式，提升健康素養和健康水平。

第五，采取差異措施，針對性提升不同指標的完成程度。在本文測度的6個指標中，不同指標的完成情況差異較大，未來實現目標面臨的壓力也不同，應該科學分析不同指標的完成情況，采取差異化的措施。首先，就面臨的困難而言，降低慢性病死亡率、降低自殺死亡率和降低交通死亡率3個指標的完成情況較差，如期實現目標的壓力較大，因而應該對慢性病防治、自殺問題和道路交通死亡問題給予更多的關注。其次，對不同指標要采取差異化措施。為了提升降低孕產婦死亡率、降低幼兒死亡率和降低新生兒死亡率這些指標的完成度，應該加強婦幼衛生保健體系建設，宣傳科學健康的生產和照護方式。實現降低慢性病死亡率目標應該主要通過宣傳健康的生活方式，完善慢性病管理體系，提升慢性病診療水平，健全針對慢性病的醫療保險體系等來促進目標實現。降低自殺死亡率一方面要針對不同的自殺原因采取措施，如開展心理輔導、緩解心理壓力、治療心理疾病等，另一方面要縮小社會差距，促進社會公平正義，使得每一個社會成員都能分享經濟發展的成果，避免產生消極厭世情緒。實現降低交通死亡率目標需要加強道路安全知識的宣傳，引導司機和行人安全出行，同時要加大道路交通安全設施建設和道路安全執法力度，減少道路交通違法事故的發生，降低死亡率。

總之，人民健康是經濟建設與社會發展的根本目標。提升各國人民健康水平是“健康絲綢之路”的題中之義，也是“一帶一路”倡議的重要目標，更是“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內涵之一。針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在實現可持續發展健康目標方面存在的短板、面臨的壓力，我們應該進一步加強國際合作，促進各國經濟建設與衛生事業的進步，為人民群眾提供更加優質的醫療衛生服務，提升“健康絲綢之路”的建設成效，為打造“人類衛生健康共同體”、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貢獻力量。

注釋：

①在聯合國公布的可得資料中，孕產婦死亡率最新數據采自2017年，幼兒死亡率和新生兒死亡率最新數據采自2020年，慢性病死亡率、自殺死亡率和交通死亡率最新數據采自201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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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魏亞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