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云宣：環保生物降解材料是未來包裝大趨勢之一

顧文弟

包裝是用來服務產品和營銷的，優秀的包裝設計可以增加消費者的購買欲，有效拉動銷售業績。作為一種時尚消費品，化妝品更需要優質的、內涵豐富的包裝提升自身價值。因此，包裝在化妝品企業的戰略布局中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近年來，伴隨著化妝品行業發展持續高漲的繁榮景象，過度包裝、包裝安全等問題頻頻發生，如何實現包裝安全性和功能性的最大化、實現化妝包裝行業的可持續發展成為亟待解決的問題。

《中國化妝品》雜志社特邀請北京工商大學化學與材料工程學院院長、中國塑料加工工業協會降解塑料專業委員會秘書長翁云宣教授，就“國內外包裝產業發展流行趨勢，科技創新與化妝品包裝材料的有機結合，如何實現化妝品包裝更加綠色環保的生產”的主題內容，進行了訪談。

全球包裝行業突出“減量化、智能化、功能化與文化賦能”

近年來，伴隨著各行各業經濟的快速發展，產品包裝在市場上引起人們對整個包裝產業的重視。在談到全球包裝產業的熱點和發展趨勢時，翁教授講到，全球包裝行業現在的熱點是“減量化”，強調包裝要可回收、可循環、可持續化，不要過度包裝。傳統的“大量生產、大量消費、大量廢棄”增長模式亟待變革，包裝減量化是實現綠色包裝的重要途徑。隨著國家市場監管總局發布《限制商品過度包裝要求食品和化妝品》標準后，“減量化”目前對中國市場來講也是最熱門的話題，推動了包裝行業的進一步發展。

第二是推動智能包裝的快速發展，早在《中國包裝工業“十四五”發展規劃》中就提出：以智能包裝為產業基礎高級化和產業鏈現代化深度融合的主攻方向，推進生產過程智能化，著力發展智能包裝商品，大力提升包裝產業信息化水平。在包裝生產機械裝備的自動化，以及如今快遞與互聯網+結合的電子運單，以及電商的包裝創新等方面，數字化功能的體現就更加明顯。因此，智能包裝在我國獲得了快速發展的契機，被賦予了新的意義和使命，已成為我國現代包裝行業新的發展方向。

第三是環保科技新材料的運用，比如紙漿模塑，也叫立體造紙技術，它以廢紙為原料，在模塑機上由特殊的模具塑造出一定形狀的紙制品。它具有四大優勢：原料來源廣泛；制作過程對環境無害；可以回收再生利用；體積比發泡塑料小，可重疊，交通運輸方便。目前這種生物可降解原料的發展十分迅速。此外，一些突出某些產品特定功能的包裝材料，也成為一項重要趨勢，例如突出產品保鮮功能、突顯內容物的功能包裝，以及納米材料或可食用包裝等。

最后是包裝的設計方面有一些新的發展，包括色彩、結構設計，或者把文化元素融入包裝設計當中。過去在包裝里運用的中國元素，更多的是像臉譜這些傳統文化形象，現在很多包裝在文化發掘這方面有了更多的創意和特色。不僅是在化妝品行業，在食品行業也如此，如今年的月餅包裝，在20221年9月1日，國務院辦公廳印發《關于進一步加強商品過度包裝治理的通知》后，我們看到天價的包裝產品減少了，但色彩、圖案等更多的文化元素在包裝上的應用增加了。

中國已經是包裝第二大國，屬于領先水平，但距離一些國家的頂尖科技仍有距離，相比之下，中國的包材在種類和體量上，雖位于比較全面和龐大的行列，但是在一些高附加值和高端的產品上，仍有不少進步的空間。“舉個例子，化妝品包裝材料用的瓶子有金屬的、玻璃的、塑料的，在一些比較大眾化的瓶子上，咱們的產能已經足夠了。但一些產品的高成本泵頭材料或特種紙盒，因國內外技術壁壘，國內廠家還是有差距，如泵芯部件組件和鋁制外罩的材料以及裝備仍需要進口，花盒類包裝外層的特殊效果薄膜進口材料更加出色。”翁云宣這樣說道。我們距離頂尖國家的科技力水平仍有差距，有很大的進步空間。“十四五”時期，我國逐步實現由“包裝大國”向“包裝強國”轉變。在這之中，包裝材料與技術的研發是推動包裝產業發展的重要基礎。

從產業的角度講，從產業所需要的技術，到技術完善以后產品的推廣，產品的成本控制，市場的培育，這些整體的協同發展是一個產業發展最難的問題。國內塑料制品行業已經逐漸進入技術驅動、以質量取勝、產品升級的發展階段，未來要承擔技術創新及引領產業升級的責任。

生物降解塑料的標準化與發展

起初傳統塑料礦泉水瓶有個三角形的符號，這是1996年為了方便塑料分類回收起草的標準，當時把塑料分成了7類。三角形的塑料回收標志，實際上和國際標準 ISO 11469里的內容是等效采用的。美國工業協會和歐盟也同樣采用三角形的符號代表可回收，我們在這兩個標準基礎上，形成了我們國家的標準。在2006年，對標準進行了修訂，把100多種塑料分別標號，三角形代表可以回收的意思，數字代表聚合物。

隨著降解塑料的逐漸發展，后期在市場上許多材料都宣稱“可降解”，為了便于消費者和品牌采購人員更清晰的識別和使用，在2020年我們又專門針對生物降解材料進行了修訂，設計了一個生物降解塑料標識。綠色笑臉圖案：其含義是通過可降解塑料的使用，最終實現相應條件下完全降解而不污染環境的目的。雙“j”（降解拼音首字母）：擬人形，采用左小右大的結構布局，體現了由小及老、人人愛護環境的設計理念。帶箭頭循環圈：體現了可降解塑料同樣可以循環、回收再利用，即使被泄露到環境中可以完全降解而被環境所消納。這個符號下面表明了可生物降解的要求和條件，這樣消費者就一目了然了。

為此，翁教授參與到將有關生物降解的吸管、購物袋國家標準制定中，并將其轉化、制定了 ISO 標準，通常境況下都是國際標準轉化為國家標準，但是我們把國家標準轉化成了國際標準，在國際生物降解塑料標準化工作方面上走到了前列。

生物降解材料助力創新型包裝材料的研發

生物降解材料按來源可分成兩大類，一類是生物基生物降解材料，一類是石油基生物降解材料。

第一大類主要包含三種材料，第一種是以生物質材料，是指以木本植物、禾本植物和藤本植物及其加工剩余物和廢棄物為原材料，通過物理、化學和生物學等高技術手段，加工制造性能優異、附加值高的新材料；另一種是用生物質材料制成化學品，再把化學品做成聚合物，如 PLA（聚乳酸），又如 PHA（聚羥基脂肪酸酯） 是從微生物體內直接合成的聚合物，是一種天然的高分子生物材料。

第二大類是用石油的化學品來合成可以生物降解的聚合物，如 PBAT（聚對苯二甲酸己二酸-丁二酯），PBS（聚丁二酸丁二酯），PPC（以二氧化碳和環氧丙烷為原料合成的一種完全可降解的環保型塑料），PCL（聚己內酯）。我們平常用的購物袋，就是以 PBAT 為主的，地膜也是以 PBAT 為主的。

現在許多奶茶店、咖啡店都在逐漸使用 PLA（聚乳酸）的生物降解吸管，來替代傳統的 PP（聚丙烯） 吸管。曾經一段時間紙吸管比較風靡，但是因為紙吸管的耐水性不足，所以聚乳酸吸管逐漸多起來，聚乳酸的餐盒使用量也比較大。在服裝產業上，聚乳酸的纖維應用也比較多。

“微塑料”是個非常容易讓人誤解的概念，其實“微塑料”真正的主要來源并不是塑料制品。根據文獻和科學家調查結果，“微塑料”的一個重要來源是化纖衣物在洗滌過程中掉下來的肉眼不可見的化纖碎屑；另外就是汽車行駛過程中橡膠輪胎的磨損產生的碎屑。真正因為塑料制品的老化、碎裂，廢棄在環境中造成的“微塑料污染”，只占到百分之幾。

塑料制品對“微塑料”污染造成的影響并不是那么大，應該說，“微塑料”產生的主要不是由于塑料制品這個領域，但是因為這個概念叫“微塑料”，讓人聽起來好像是因為塑料制品而造成的，這是我們被誤解的地方。

塑料功能的發揮不比玻璃差，? PLA 塑料已廣泛應用于化妝品當中

談到具有強功效性的產品包裝，例如美白類產品是否用玻璃瓶容器裝更合適，翁云宣表示：我個人看來，塑料功能的發揮不比玻璃差。玻璃瓶易碎，塑料瓶子的透明度相比玻璃幾乎相同，和玻璃比起來它的阻隔性和保鮮功能也沒有太多區別。聚酯塑料瓶的使用中注意和相沖突的內容物避開，它的保質期和玻璃瓶也沒有什么區別。重要的是，塑料瓶子的生產效率更高，比玻璃瓶子便宜。塑料還有質量輕的優點，能節省運輸成本。

生物基可降解塑料包括 PLA（聚乳酸） 和 PHA（聚羥基脂肪酸酯） 等，它們的生產工藝不一樣。

PLA 物理性能與滌綸相似，外觀透明、性能更優越。生物降解性優于合成纖維和纖維素纖維，是極具開發前途的新型綠色環保纖維。目前已經在化妝品領域當中的包裝瓶、面膜中開始應用。PLA 應用到化妝行業有以下優勢：一是抑菌效果好；二是其不采用石油原料，可生物降解的特性有益于品牌的可持續發展。三是保鮮效果好，對減少化妝品中的防腐劑使用量也起到很大的作用。除了 PLA， PHA 也已經用在化妝品的微珠上面，這兩種聚合物制作微珠是可降解的，避免了傳統微珠環境污染的問題。

避免塑料化妝品包裝材料對人體的危害，重在把關

化妝品瓶子一般是透明的或白色的，是聚乙烯或者聚丙烯材料，無需加入太多添加劑，所以化妝品的塑料包裝相對來說還是比較安全的。

但是隨著可再生概念的興起，一些化妝品品牌會選擇用一些回收材料，由于回收材料里成分比較復雜，這就要求我們格外關注包裝瓶子原料成分，比如重金屬含量，或是回收過程中，將其他制品原有的一些添加劑帶入到回收料里，遷移到內容物造成的產品污染。

“從合規性和實際情況來講，加入這些助劑是允許的。但需要我們把關的地方在于，生產包裝的企業，和添裝內容物的化妝品企業之間要溝通好。”翁云宣建議，企業要考慮內容物和包裝材料兩者之間的相容性，是否會發生一些遷移或反應，以及它的油性或非油性。一種瓶子裝某一類化妝品的時候是沒有問題的，但是裝另外一類的時候可能就會產生問題，所以只要溝通好，協調好，采購的時候注意這個問題，其實一般情況下是不會出問題的，還是重在把關。

塑料也有保質期，化妝品里除了其功能性成分以外，也含有許多添加劑，塑料在裝了內容物以后，發生性質的變化就與空瓶子不一樣了，所以它的保質期可能就會縮短。許多品牌商在選擇包裝材料的時候，都會在裝完內容物以后進行2年～3年的實驗，觀察是否發生了性質變化，然后再使用以確保安全。

可降解材料助力化妝品進入全球“減塑”綠色生態新模式

化妝品作為消費品，包裝還是要圍繞著突顯化妝品功能來設計。首先要避免使用過程中的安全問題，要在滿足化妝品的儲存要求，包裝功能要求，以及突顯品牌價值需求基礎上，再來追求綠色化。如果失去了化妝品包裝最基礎功能的話，單純地去追求綠色化，就本末倒置了。談及化妝品包裝如何平衡“綠色包裝理念”和“包裝的美觀性與實用性”，翁云宣教授建議道。

化妝品包裝瓶可以用生物基原材料和可生物降解的材料，代替化石來源不降解材料。對于整套的外包裝，就盡量少用材料，用一些環保材料。現在有用紙絮來做緩沖包裝，很環保，但是紙絮的緩沖功能就沒有泡沫那么好，這也是值得探討的地方。

實現化妝品企業的可持續發展，應該用生命周期評價方法

雙碳戰略實施以后，實現化妝品企業的可持續發展思路就比較清晰了。整個生產過程，應該用生命周期評價的方法。

生命周期評價（Life Cycle Assessment，即 LCA） 是一種用于評估產品在其整個生命周期中，即從原材料的獲取、產品的生產直至產品使用后的處置，對環境影響的技術和方法。雙碳戰略發布以后，各個領域都在用生命周期方法來評價它的節能減排降耗。

化妝品行業應該從節能、降碳、環保的角度出發，圍繞著有機碳來源、生產過程中的碳排放，以及使用后有機碳的去向的思路來組織有機高分子材料生命周期的評價，從原材料的選取，包裝、到化妝品的生產，以及在流通領域中的運輸，廢棄后的收集及泄露后對環境的危害，這些方面綜合起來考量，實現節能環保最大化。

在化妝品行業內部，部分企業制定了減量化包裝，也開始了化妝品包裝的綠色化。這是一個好的開始，但如果不以全生命周期去衡量化妝品包裝對自然環境和人類健康的友好度，化妝品包裝很難取得突破性發展。綠色化妝品的全生命周期包括材料來源綠色化、生產工藝綠色化、回收系統綠色化、廢棄綠色化，這也是化妝品包裝綠色化的必經路徑。

翁云宣教授

博士生導師，高分子化學與物理專業，理學博士，現任北京工商大學化學與材料工程學院院長。兼任中國塑協降解塑料專業委員會秘書長、全國生物基材料及降解制品標準化技術委員會秘書長。專業方向：生物基材料及降解塑料、塑料環境和衛生安全、塑料制品標準與質量。

發表 SCI、EI 等期刊論文100余篇，負責制定國家標準30余項，著作2部。完成國家自然基金面上項目2項、正主持2項，完成國家質檢公益項目1項、科技部支撐計劃子課題2項。獲國家質檢總局標準創新貢獻獎2項、輕工業聯合會科技進步獎3項、農業農村部農林漁牧豐收獎1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