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時期清華大學學術休假制度之運行

劉惠莉 薛建團

民國時期，清華大學曾實行一項重要的教師福利待遇制度——學術休假制度。從時間上看，雖然清華并不是最早實行這項制度的學校，但卻是當時國內高校中實行時間最長、教師享受學術休假覆蓋面最廣的學校。它對于提升清華學術研究水平、吸引優秀人才到清華任教發揮了重要作用。清華校長梅貽琦曾提及：“歷年以來，大凡合于規程標準之教師，以學校經費限度所許，盡量資送，每年約在十人左右。或則遠涉重洋，或則投身邊鄙，無不盡力于學術之探討，或實地之觀察，故研究之結果，雖不必繩以定程，亦均有所表現也。”[1]那么，清華的學術休假制度具體是如何運行的？在此過程中，教師、校方間又是如何行使各自應享的權利及應盡的義務？本文擬通過對清華大學檔案館館藏的一組聞一多等人學術休假的相關檔案，進行一番微觀的考察。

清華學術休假制度之簡要回顧

早在1920年前后的清華學校時期，學術休假制度即開始實行，當時規定，本國教師連續在校服務五年可出國游學一年。1914年到清華任教、后為體育教師的馬約翰即于1919年至1920年到美國春田學院進修體育。1920年2月至8月，清華學校董事嚴鶴齡任代理校長期間主持修訂的《本國教職員游學規則》，是目前見到的清華最早的關于教職員出國游學的制度，其規定申請者須為在校服務五年以上、確有勞績，并曾在國內外專門以上學校畢業者，游學期內可支原薪并由學校給予來往川資等，每年以兩人為限。1928年清華改為國立大學后，對學術休假制度又進行了多次修訂。

1931年梅貽琦掌校后，學校于1932年制訂并頒布了《國立清華大學教師服務及待遇規程》（以下簡稱《規程》），第七章為“休假”條款，共18條。“休假”諸條款對不同職級的教師享受休假的資格、休假類別及相應的經費支持等不同情況做了具體而詳細的規定。以教授為例，連續服務滿五年而本大學愿續聘其任教授者，得休假一年，“如不兼事，支半薪；或休假半年，如不兼事，支全薪”。對欲在休假期內做研究工作者，要求先提交具體研究計劃，經評議會通過后方得享受相應待遇。其中，休假期內欲赴歐美、日本研究者，除支半薪外，學校提供不同標準的來往川資及每月研究費；對于留在國內研究者，除支半薪外，得享旅行及研究費用等。與以往休假制度不同的是，本《規程》第一次要求申請學術休假的教授首先應“提出研究之具體計劃”。

1934年，清華對《規程》中的“休假”條款再次修訂，其中教授休假條款中，除將在國內學術休假的教授薪水由支半薪改為全薪外，還對休假教授增加了“須詳具研究報告，至下次請求休假研究時，評議會應以上次研究成績為參考”的要求，更加強調休假教授的學術責任。

在施行層面，學校從通知各學系系主任組織符合要求的教授申報和提交材料，到評議會審核通過；從休假結束前函告教授學校開學時間、提交研究報告期限，到最后全部匯總提交評議會審閱，都有一套完整、嚴格的組織流程。

預先提交休假申請

1937年，中文系教授聞一多就曾經申請過學術休假，那是聞一多在清華大學中文系連續任教的第五年。按學校規定，他可以申請1937—1938年度為期一年的學術休假。4月19日，學校評議會討論后，通過了他擬在國內休假研究的申請。然而，1937年7月抗日戰爭全面爆發，清華、北大、南開三校在長沙合組臨時大學。在接到校長梅貽琦請他“展延休假一年，前來臨大任課”的快信后，聞一多立即放棄休假，趕赴長沙臨大任教。他的第一次學術休假因學校的需要就此中斷。

1938年4月，清華、北大、南開三校從長沙西遷至昆明組成西南聯大。隨著學校各項工作漸趨穩定，在教授們的呼吁下，1939年5月27日，清華舉行來昆明后的第一次評議會，決定下一學年度照常施行教師學術休假制度。6月7日，學校將休假議決案及《規程》有關休假條文“函送本校全體教師”，并要求各系擬休假之教師，盡快將休假研究申請書及研究計劃送達學校，以待評議會討論。6月15日，聞一多向梅貽琦提交了《申請休假研究計劃書》，介紹了自己1937年獲批休假，但因系中教師缺乏，他服從系主任朱自清之命“暫緩休假，回校授課”的情況，擬申請繼續上次未完成的休假并提出，因書籍缺乏，將原定編纂《詩經字典》的研究計劃改為“中國上古文學史”，“誠以此類新創課目，內容較為復雜，即收集材料已非咄嗟可辦，遑論整理。此次倘得休假一年，以全副精力從事準備，則不特久缺之課程得以早日開班，即一多個人年來在此方面研究所得，亦可藉（借）以告一段落，俾早日勒成專書，以供（貢）獻于社會。”[2]7月17日，評議會通過了聞一多提交的申請國內休假研究計劃。本次會上通過休假的教授還有中文系王力、政治學系趙鳳喈、地學系馮景蘭與張印堂等四位。[3]

學校放暑假后，聞一多將家“遷居距昆明四十公里之晉寧縣城”。他告訴友人：在此休假將近一年，“除略事整理詩經、楚辭、樂府、神話諸舊稿外，又從《易經》中尋出不少的古代社會材料。下年將加開‘上古文學史一課，故對于詩歌舞蹈戲劇諸部門之起源及發展，亦正在整理研究中。”[4]

假期結束提交研究報告

1934年修訂的休假條款規定，教授學術休假結束后，“須詳具研究報告”。對此規定，校方嚴格照章執行，休假的教授們也予以高度重視。1940年7月20日，尚在暑假中，聞一多等五位休假教授就收到了學校辦事處發來的公函，提醒大家“九月九日開學，九月廿三日上課”，“所有研究之報告并祈于八月內開具送校為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