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張煒學寫作：怎樣突出作文的韌性之美

趙永壽

張煒是一位執著于大地、山河和森林行走的作家。他以探秘、考據為經，以自然、豐盈為緯，開啟了身體與精神上的深遠孤旅，對山東半島進行了將近一生的探索，不斷領悟現實與永恒的力量制衡，熔大自然、文化傳承、歷史記憶及都市文明反思于一爐，形成了他作品的獨特質地——韌性之美。所以說，張煒的韌性之美來源于他早年的地質隊員探秘情結，他在山地行走中翻越了許多山，甚至遇到與動物一起生活并能聽懂動物語言的人。他真誠地用筆記錄下來。

張煒作品的故土風物價值非常高，無論是“蘆青河”“葡萄園”，還是“齊城墻”“徐福文化發源地”，他一步步走來，徒步翻越了山東半島的蠶山，又用22年寫就450萬字的《你在高原》。在《你在高原》一書中，他將寧伽多次徒步翻山的感受寫得淋漓盡致，就源于自己的行走經歷。在蠶山，張煒見到了能吃的石頭“脆骨石”、給螞蚱建的“螞蚱廟”，聽到了失傳的“拉網號子”，還看到了海邊河汊的隱士、喜歡吃海腸子的島主等，這些見聞都被他收入《你在高原》中。

張煒長達幾十年地質隊員般的韌性行走，通常是依靠大量知識準備來輔佐的，這一點對同學們寫作非常重要。有些同學寫作文，從不去搜索歸納當地風物、天文和生物知識，缺少相關領域儲備，寫的作文只有當下、沒有歷史感，或只會天馬行空地幻想，或知識老套蒼白，新意乏陳。

相比張煒行走之前有意識地自修地質學、植物學、海洋動力學、考古學、土壤學等專業知識，很多同學則是頭腦空空，只是漫無目的地懶散瀏覽，如此則寫不出高質量的文章。下面結合張煒具體作品內容來詳細解讀，以便同學們結合實例，歸納和洞察張煒韌性之美的寫作規律。

★借“假想”寫實+人物狀態摹寫+心與口的傾訴

當張煒走進山東半島時，當他用步履和思緒雕刻這片神奇的土地時，當他用心與這里的山、這里的人不斷交談時，這片土地被他的赤誠與耐心點化了！張煒以地質隊員的身份不厭其煩地投入這片土地，身影穿過蒼茫的暮靄，細節得以真實地顯現，用純粹的心慧灌溉跋涉的品質。他確信，人和萬事萬物都是大自然的云朵。

張煒作品的韌性之美，在《回眸三葉》那句“我知道只要一步步走下去，就會抵達”中，把行走的堅忍不拔體現得淋漓盡致，又哲味悠長。這種寫法在《尋找魚王》里，驟然演變成了人生行走里數上的換算，體現出行走的傳承與接力。張煒一邊行走一邊深思，在足夠多的時間里把山東半島各種各樣的心事，一點一點裝訂成浩瀚文集。同時，他也把自己套種其間，成為一幀風景。

●遇到天冷的時候，月亮就變得脆生了，“嘭哧”一聲跌下來，“啪啦啦”摔成了一地碎屑子，然后就沒有月亮了。——《我的田園》

●藝術創造更是從形式到內容徘徊于這樣的空間，在虛擬和夢幻中滑行和漫游，并形成感受和知識，作為自己判斷和想象的依據。——《你在高原》

張煒不僅強調行走的意義，而且在文本中感性地寫到了月亮的脆生、藝術創造的鏡像，還有大果園和葡萄園看守老人的異同，等等，所有這些行走路上帶來的心靈瞬間片段，都被張煒精心挑選并巧妙呈現。這些瞬間，像韌性行走間的恬靜休憩，又像蝴蝶翻飛著越過了滄海。因為他從心里愛著山東半島，付出、揣摩、回想、深情和禮贊都有。走著、想著、寫著，心中的慰藉感不斷升起。

天冷時月亮突然沒有了，用銀盤子摔成碎屑子的“嘭哧”和“啪啦啦”聲音、“我”踏雪而行的“深一腳淺一腳向北”的動作摹寫……這些“如臨現場般的細節表達”，成為張煒行走路上的獨特禮物。

●我踏著大雪，深一腳淺一腳向北，去翻一座座山。我一定要回去，一定。我知道只要一步步走下去，就會抵達。——《回眸三葉》

●長輩人牽手走3里，自己走7里，一輩子10里。——《尋找魚王》

有的同學作文寫得太虛假，就是沒有事先做準備或事先做了準備沒有親自到目標地真實體驗。所以，同學們在行走路上的獨特體驗難以感知，下筆空洞無物。周末時，同學們經常去河壩、渠道和公園里探究大自然的神秘，耐心諦聽大自然的音律，長此以往便可以像張煒那樣獲得不一般的“心與口的傾訴”。借“假想”寫實+人物狀態摹寫+心與口的傾訴，文章會靈動，收獲知識的同時感悟生活美好。

★由行走到知識匯聚+由物象到心象交織+由感知到心智融匯

張煒作品的韌性之美，體現在它與大自然的全身心擁抱，體現在神話般的隱喻與浪漫的神秘元素。其內容亦真亦幻，敘事穿插交錯，象征、夸張、怪誕等一系列具體情節，令人讀后回味無窮。跋涉、博學、齊文化和《聊齋志異》等在他的文字中漸次復活，《橡樹路》中“圍墻一拆，人民從此有了童話般的城區”的“家園意識表達”亦非常珍貴。從《回眸三葉》《無邊的游蕩》《我的原野盛宴》等作品的藝術呈現上，可以發現張煒回歸大地的思想文化情結。

●圍墻一拆，人民從此有了童話般的城區，有了一座座尖頂小樓、城堡，黑烏烏的大樹和綠油油的草地。——《橡樹路》

他因為不斷地準備、不斷地行走、不斷地寫作，身心得到不一樣的冶煉。因為他經歷了很多，擁有自己的大自然觀，面對都市他也曾悵然，也有苦悶的時候，但總是很快調整好心態，即使對某個問題一直解釋不清，但還要繼續去準備、行走和寫作。《九月寓言》《刺猬哥》等作品中，幾乎隨處可見他對大自然與動物的一往情深。

●它實在太小了。我聲音低低地為它講故事，這一次是講一只小羊……我問懷中的小黑：“老橡樹也幫過你嗎？”它看著我，眨著睫毛。——《我的原野盛宴》

張煒保持著對當代都市的警惕和反思，但他始終認為回歸大地不僅僅是詩意盎然，辛勞是必須的。同時，作品的詩性魅力不全是大自然賦予，還有身為行走者的無悔情懷和心靈第六感，甚至還需嚴格的專業知識儲備和現實生活的支撐依據。他與大自然和諧相處，更多地呈現為敞開狀態，因而他的作品在呈現行走美感的同時，也始終飄蕩著思想者般的冥思氣息。

張煒是最早到“原野、山脈、大地”尋找神秘感的作家之一。他深入鄉野民間行走，把元氣充沛的大地和萬物競放的生命世界活脫脫呈現出來。張煒的文學語言恣肆飛揚，文筆縱橫飽滿，動感十足。讀張煒作品就是享受心靈智慧、思維拓展與語言表達的盛宴。景物的安謐溫馨、哲理的深邃從容、小題材與大主題的巧妙拿捏，充分顯示他對生命鏈條中人的醒悟與魯莽不同層面上的交鋒，從而強烈震撼每個人的心靈。

●呼嘯的世界為何如此寂寥？神秘的力量左右了四周，在它面前，世俗退讓得無影無蹤了……——《回眸三葉》

●一抬頭就是皓月，是山的剪影，空中繁星。——《回眸三葉》

無論《我的原野盛宴》對小豬像孩子般的悉心照顧，還是《你在高原》對老人一生的定義式闡述，張煒在人與大自然相互交融和影響中，表達出整體尋求和高度同構的文學趨向。他以作品透射出浩大的生態觀，徐徐展示其大。那種強調地理空間的韌性之美，那種不停歇的行走帶來的新意與靈感，甚至讓人想到塞萬提斯《堂·吉訶德》中的騎士精神和探險行走。

張煒依憑真實的行走，思想更有深度、廣度和內涵。他沒有因寫大自然和動植物，就將有關人文關懷進行簡單化處理，而是在大自然和動植物背景下更加凸顯人性意識，把“膠東文化”用真實和虛擬的人表達出來。在文化鄉土與社會變化的交錯描述中，進一步增加作品中人的角色張力，使人物形象的多面性塑造更加迷人。

●對照一下那些因出走而弄得滿身骯臟的朋友吧：他們正想以肉身的折磨來抵御精神的痛苦，并長久以來為自己蒼白的經歷和狹窄的視野感到焦慮。——《無邊的游蕩》

●一個老人的一生，組成了一部集平庸與卓越、純潔與污濁的矛盾的生命樣譜。——《你在高原》

同學們寫作要有空間感和神秘感，就要對鄰近的土地用腳板去丈量，用心靈去體悟，像回家一樣親近。當不懈的行走者、深刻的思想者、執著的創新者——在同學們的作文中熠熠閃光之時，那些來自自然天籟的新鮮感、野性感、強韌感、宏偉感會次第產生。純粹干凈的語言，也帶給人身臨其境的閱讀感受。

每一個同學心中都藏有一片“百草園”或“原野”，大自然的滋養和大地的恩賜，往往由行走到知識匯聚、由物象到心象交織、由感知到心智融匯，這種與大自然和諧相處的精神源泉，正是同學們開啟生命作文的基點，也是探尋并學習張煒作品堅韌之美的歸宿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