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魚聽見落雁

單永珍

雨在下

雨在下，去年的一場雨，落在醫院窗戶的

玻璃上

雨一直下到太陽出來

那金碧輝煌的燦爛是一場盛典

把我善良的感冒安撫得靜寂

雨在下，菜園子的沙土

濕了又干，干了又濕

至于有多少場雨，落在夢中

好像與我無關

與愛情無關

這一夜

這一夜，前半段，電閃雷鳴。天空

仿佛前列腺肥大，滴答滴答，給大地

潤了潤開裂的唇

我把打開的書合上，再打開

遍訪幾個古舊的人

這一夜，我無比艱難。后半段，西港雅

居、民生園、華城國際……

萬人熄燈

唯我深陷白熾燈里，似乎聽見

兩道殘喘的雷聲

一聲去了河南，一聲

下了四川

而第三聲，那驚心動魄的第三聲正在醞釀的神圣時期

我正是被富得流油的肩周炎

疼醒的第三次

第三次好

人無眠

無所事事的早上

鳥飛過，帶走一片云霧，六盤山漸漸清晰起來

半山腰，羊兒從云的債務里解放出來

大羊在前，小羊在后

從一盤啃到三盤

我坐在一條無名的小溪旁

看欲望的花朵，振翅的蝶，軍紀嚴明的蟻隊……

光陰不經意間留下熱愛

不知何時，一只黑頭白身的羔羊，跪下來

舔舐著我內心生銹的刀

舔著舔著

那鋒利的刀啊，一寸一寸切我

在木蘭書院

假設青山不老，誰會痛心分明的四季

知更鳥啄食蟲子的白日，幾個荒涼的農夫

議論著敘利亞。但夜晚的巢穴里

善良的雌鳥給雄鳥梳理羽毛

一次哲學的感冒來自閱讀

美學的大雁，測量楊河村的熱情和挽留

野花的閃電，不，是一株辣椒的火焰

讓七月流火，中年干旱

姑娘啊，走夜路一定要歌唱，不然

誰會留心你瓦藍的豐滿

如果你毀滅了愛，記住，帆布包里

裝上李元昊和成吉思汗

你瞧，一首宋詞追趕唐詩，一聲后現代的嗓子

喊破天幕，落下淅淅瀝瀝的情書

世上的事是一場約定，就像牛肉面高舉雞蛋

就像意志堅定的流浪漢，一定在故鄉有靠山

我從蜂房出來

從一臺麥子的手術里出來

從一只燕子的舌尖上出來

在木蘭書院，理直氣壯地敲打方言

（選自《六盤山》2022年1期“寧夏詩歌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