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勇
地不畏其低,方能聚水
人不畏其低,方能孚眾
有人問蘇格拉底:“你是天下最有學問的人,那么你說天與地之間的高度是多少?”蘇格拉底毫不遲疑地回答:“三尺。”那人笑了:“先生,除了嬰兒之外,我們每個人都有五六尺高。如果天與地只有三尺高,那不是把蒼穹都戳破了嗎?”蘇格拉底笑了:“是啊,凡是高度超過三尺的人,如果想立足于天地之間,就要懂得低下頭來。”
蘇格拉底非常生動地詮釋了什么是低調。在我看來,低調就是即便遇到了好機遇,干成大事業,在某個領域取得較大成功,也不忘乎所以,不盛氣凌人,不賣弄,不顯擺,不大肆張揚,而以平靜、淡然的心情對待一切,為人處世的態度一如往常。
作家博爾赫斯長期在圖書館任職,他說:“那時我已經是知名作家,只是圖書館的人還不知道。記得有一次,一位同事在一本百科全書上看到了‘豪爾赫·路易斯·博爾赫斯這個名字,發現那個人的名字及出生日期跟我的完全相同,他感到很驚訝。”真正有大智慧和大才華的人,必定是低調的。才華和智慧像懸在精神深處的皎潔明月,早已照徹了他們的心性。他們行走在世間,眼神是慈悲的,臉色是和藹的,腰身是謙恭的,心底是平和的,靈魂是寧靜的。
愛迪生總是不修邊幅,一位友人在街上遇到衣冠不整的他,笑他打扮落伍,他淡然笑道:“沒關系,反正大家都不認識我。”而當他被喻為“發明大王”,享譽世界以后,依然是老樣子。面對友人的嬉笑,他幽默地回答:“沒關系,反正大家都認識我了。”這種淡然處世的態度,低調而不低俗,平凡而不平庸。西塞羅有言:“當我們走好運,事事如愿以償時,切不可忘乎所以、盛氣凌人。因為成功時趾高氣揚與遭厄運時悲觀喪氣,都是一種淺薄和脆弱的表現,而在任何情況下都保持一種平靜的心情、恒定的態度和同樣的面孔,則是一件好事。”
低調還是高調,與一個人的能力無關,只和品行與境界有關。把調子放低,既需要智慧與理性,也需要寬廣的胸襟和遠大的志向,因此并非誰都能做得到,因僥幸的成功,撞上了大運,便不知自己姓啥者大有人在。有的人出過一兩本書,便以文豪自居,今天登報紙,明天上電視,自吹自擂,仍不罷休,還要持之以恒地大肆宣傳鼓吹,以使自己長享盛名;有的人在某次競技比賽上獲得頭名,便笑傲江湖,睥睨世界,認為可以從此打遍天下無敵手了;有的人靠鉆營撈了個職務,便不知自己幾斤幾兩,架子奇大,滿口官腔,走了多少年的大街,在他眼里突然變窄了;有的人不知靠啥非法手段發了橫財,便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已經發達了,整天顯富擺闊……一位拍了部高票房電影的導演說:“不是我想驕傲,而是我的成績實在太突出,想謙虛也謙虛不來。”這些人之所以變得狂傲自大,固然有其內在因素作怪,但外在因素也會推波助瀾。親朋的有意奉承,有求者的肉麻諂媚,以及媒體無限度的吹捧,往往會使他們產生錯覺,以為自己對任何贊譽都受之無愧。一旦產生這種錯覺,人想不暈乎、想不狂傲自大都難。正如箴言中說:“當人人都稱贊你時,你就有禍了!”
《左傳》中記載,孔子的七世祖、宋國大夫正考父是個謙謙君子,曾連續輔佐三位國君,是名副其實的三朝元老。雖為三朝元老,但他在朝廷工作中卻毫無霸氣,更無油條味,而是為人始終謙恭,處世一直謹慎。正是這種低調的姿態,不僅贏得了人心,而且成就了事業。為了教育子孫后代,他在家廟的鼎上鑄下家訓:“一命而僂,再命而傴,三命而于,循墻而走。亦莫余敢侮。饘是,鬻于是,以糊余口。”意思是說,每逢有任命、職位提升時,都要越來越謹慎,越來越恭敬,始而低頭,再而曲背,三而彎腰,連走路都要靠著墻邊走。這樣做,不會受到別人的輕視,更不會受到別人的侮辱。生活中,只要用這只鼎煮粥糊口,也就可以了。
先賢有言:“方為一事,即欲人知,淺之尤者。”凡念念不忘頭頂名銜或光環者,大抵是淺薄之輩。 真正的低調是一種無欲則剛的力量,是一種參透人生后的清醒,是一種閱盡人世滄桑后的漸悟,更是一種包容與豁達后的成熟。人處在底層有個好處,就是無論從哪個方向努力,都是向上的。
(責任編輯/劉大偉 張金余)